彼时，刚从外面回来的大爷的儿子孙二狗瞪大了他的眼睛，眼睛几乎快要黏在柳青染身上。

铁柱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身体把柳青染的声音往后挡了挡，“没什么技巧，是缘分，她有些怕生。”

“哦哦，我懂我懂。”孙二狗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是想要跟眼前的人交换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但铁柱没理他。

平心而论，孙二狗没有长的丑到离奇，顶多就是路上能看两眼的程度，但他周身的气势，和歪斜的眼神，总是给人带来几分……不是很周正的感觉。

铁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铁柱啊，这么早就来了。”还没等他们再交谈点什么，听到声音的孙大爷就从屋里出来，他满脸红光，还换了一件新衣服，看起来料子还不错。

孙大爷拄着拐杖，连忙招呼道：“在外面谈些什么，快进快进，外面多冷啊。”

在孙大爷的带领下，众人很快进屋。

屋里，一个四方桌子正摆在中间，上面已经摆上了几个菜。

“瞧我，刚才光顾着做饭，都没听到你们来的动静，铁柱，快坐，铁柱媳妇，你也坐。”

明明没几个人，但被大爷这么一招呼，好像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孙二狗的眼睛一转，“铁柱哥，你坐这边，咱们好久没说过话了，咱们聊聊天，那个，嫂子，你在这里，你们挨着，多好。”

他的手指了两个位置，听上去确实挺不错，但是实际坐起来，倒是把柳青染的位置安排在了他的旁边。

柳青染的眉眼弯了弯，对此有些新奇，没见过打人注意打的明目张胆的，怕不是以为别人是个傻的吧。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打趣两句，铁柱却一把把她拉开，“你坐这里。”

得，旁边是孙大爷，再旁边是他，倒是剩了她再啵嘚两句了。

被这么一拒绝，他倒也不尴尬，也顺着坐了下去。

饭桌上，大爷似乎是有些感受到了些奇怪的氛围，转移话题道：“这回二狗回来可是有了大出息啊，你看，知道我腿脚不利索，还专门给我买了个拐杖呢。”

说着，他抬了抬他放在一边的拐杖，“对了二狗，你媳妇怎么没跟你回来，要是她回来了，还能跟铁柱媳妇聊聊天不是。”

本来孙二狗面色还好，但一听孙大爷提她，面色立刻沉了下来，“爹，你提那个赔钱货干什么，你别管了，她在城里享福呢。”

“赔钱货？怎么就赔钱货了，郭妞可是村里最明事理的女孩了。”孙大爷有些不满。

“行了行了，大好日子别吵架，那个，铁柱哥和嫂子，你们也别光看，快吃。”孙二狗不耐道。

似乎是感觉家丑不可外扬，或者是感觉在外面吵起来不太好，孙大爷没有在提这件事了，四人勉强和谐的吃了起来，只是氛围，再怎么都不如最初那么热络了。

不过这是对他们而言，对柳青染来讲，他们不一口一个铁柱媳妇或者嫂子喊真的太好了，那一声声喊的对她而言，简直是头皮发麻。

她用筷子夹起两根花生米，送到嘴里，说是串门招待他们，但是她觉得也没多认真，哪有就放几道凉菜开始招待人的，大冬天的，吃这些不掉牙吗？

她吃着吃着，后面才知道是错怪他们了，原来热菜还在后头，可惜屋子里就他们几个人，孙大爷不时就去厨房忙活，铁柱似是看不惯他一个人一直忙碌，也跑去帮忙了。

于是桌子上就剩下柳青染和孙二狗两个人好端端的坐在那里。

“嫂子，你不去帮忙吗？怎么光让铁柱哥一个人忙啊。”孙二狗一边掰着花生，一边从低头抬头的间隙中，偷偷看她。

也不知他这是从哪里沾染的习惯，看个人跟做贼一样。

柳青染慢悠悠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我也想啊，可我不会做饭。”

“做饭？嫂子你居然不会做饭。”孙二狗瞪大眼睛，好似不会做饭是多么不可思议一样，“那嫂子你还不快学，多简单的事情啊，一学就会了。”

柳青染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他，“我不会做饭，是因为我不需要吃饭，你呢？你为什么不去帮忙呢。”

孙二狗哈哈大笑，半点没将她后面的话放进耳朵里，“嫂子你别逗我了，人怎么可能不需要吃饭呢？”

柳青染笑盈盈看他，不语。

铁柱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登时，他方才刚舒缓的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

他将饭放在了桌子上，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柳青染的旁边，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她的腿上，语气平缓道：“在聊什么？”

孙二狗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柳青染却抢先一步道：“在聊你呢。”

铁柱淡淡嗯了一声，末了，他又道：“聊我什么。”

见状，柳青染不自觉失笑，“在聊你做的饭可好吃，我非常非常有口福。”

铁柱没来及纠结这件事的真假，因为一只脚在下面若有若无的蹭他的小腿。

“别再做了，再做桌子就摆不下了。”柳青染道。

这张桌子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桌子，要是个子小还好，但偏偏有了铁柱这个大块头，一旦坐下来，在这桌子上的存在就异常的醒目，当然，桌下也不例外，轻而易举的就占据了非常大的面积。

铁柱应了一声。

等到孙大爷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铁柱也叫了他一下，别让他在厨房里忙活了。

菜上的多了，刚才尴尬的气氛也不见了，看上来还多了几分热闹。

“铁柱，怎么看上去你那么热呢，刚才做饭热着了？热就把外袍脱了。”孙大爷道。

铁柱摇了摇头：“不了，一会儿出去容易着凉。”

大爷一想也对，不再劝了。

柳青染悄咪咪地准备把脚收回去，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受撩拨，她还以为他这么主动的放手打算干点什么呢，结果居然就这么好端端的啥也没干。

还不待她把脚完全收回去，一条腿却出现了她即将要退出的地方，不着痕迹将她的腿往后一压，勾了起来，彻底推不出去了。

为了避免被发现，柳青染稍微加大了一点点力气试探着往回勾。

没勾动。

竟是小看他了。

不过她也不急，反而是悠哉悠哉地吃着饭，饭桌上，孙二狗开始长篇大论的吹嘘他在城里的事迹，孙大爷不时的应两声，听的很专注。

一饭过后，孙二狗和孙大爷起身送他们。

孙二狗道：“铁柱哥，刚才你也听我讲我的生意了吧，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咱们聊聊啊。”

铁柱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柳青染回头看了他一眼，假正经一般的轻咳一声，背着手，两三步就走到外面，懒得再听他们寒暄了。

路上，柳青染摇头晃脑的走来走去，不长的路，倒是让她走的眼花缭乱的。

柳青染：“诶，你信不信……”

铁柱：“我信。”

柳青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就信了。”

铁柱：“你说什么我都信。”

柳青染感觉他说的好敷衍，但她感觉她有点好哄，每次听到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她都有些心花怒放。

“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柳青染故作神秘地凑近他的耳朵，“不出五日，那个叫什么二狗的，必定有血光之灾。”

招待倒是不错的招待，她看的出来，孙大爷确实是很想好好的招待他们，只不过那个人，干的却不是好的勾当，做的也不是好人。

铁柱面色未变，“你要整他？”

柳青染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我要搞事的预告，是我看面相看出来的好不好。”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走了，回家，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别管。”

铁柱感受着他手里的温度，眉头是从未的舒缓。

无关系也好，有关系也罢，反正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就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在一阵又一阵爆竹声中，在小孩子嬉笑追逐打闹当中，在一声又一声的恭喜祝福当中，春节到了。

她以为到那个时候，铁柱家里会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只能看别人家的热闹，那成想来铁柱家串门的居然还不少，一口一个铁柱媳妇都快把她叫麻了，都快把她最初听到这个称呼的不自在给抛的一干二净了。

柳青染有些纳闷，她伸手戳了戳铁柱的胸肌，有点硬，但也有点软，手感还挺不错的。

“看你孤家寡人一个，怎么还这么受欢迎呢？”

“不算是孤家寡人，有你。”铁柱拉住她作乱的手。

得得得，柳青染迅速把手收回，“别扯这些有的没得。”

铁柱想了想，“大概是从小吃百家饭吧，听他们讲，我是流落到这里来的。”

柳青染应了一声，没多想：“那村子里的人还挺好的。”

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氛围也感觉挺不错，淳朴的人多，搞事的少。

“去看烟花吗？”铁柱道，“如果现在出发的话，到庙会差不多就晚上了，可以看到烟花。”

“到那里是晚上的话，那我们不会要再坐一晚上的车回来吧。”柳青染笑道。

铁柱想了想，道：“也可以在外面过夜，我跟人借了车。”

“那……那都可以。”柳青染忽然就感觉几分不自在了。

还借了车？这是早就准备好邀请她了吗？

在别人车里的话……不太好吧，到时候说什么她都不会同意的。

柳青染的眼神飘忽着，任由铁柱给她穿衣服，就这么会儿功夫，等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件衣服套在她身上了。

不过这样他尤嫌不够，甚至还拿了一件狐裘披到了她身上。

柳青染拉了拉领子：“不用给我穿那么厚，我不冷。”

“我担心你冷。”他低声道。

柳青染忽然抬起头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彼此之间的睫毛，温热的呼吸充斥在彼此的面容上。

他的头低垂着，眼眸里满是认真，就像是冬日里结冰的湖水，沉静却又纯粹。

柳青染抿了抿唇，抬手将狐裘上的领带给抢了过来，头也不回低出了门，边走边给自己打上了一个死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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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