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太子显然是动了微怒,清凉殿里原本被太液池水冲刷出来的凉意也淡去几分,空气带上一股燥气。

在场的诸位不敢再表现出分毫不瞒,皇室做事并非全无分寸,所邀请之人虽相貌周正,却来的几乎皆是寒门或落魄的勋贵,即便有两三个世家子弟充门面,也是主家出了五服的旁支,所有人一身荣辱均系于皇室。

暗地里表达不愿还好,真惹了太子或郡主不满,记在心上,拿捏他们这些尚未忠贞的进入权力中心的人,是再容易不过。

对于众人微妙的氛变化,太子自然看在眼里,心下满意几分,又恢复了温厚的模样,把玩着手中开得繁盛的绿牡丹,笑道。

“既然如此,便以羯鼓催花为戏,由教坊司琵琶伎奏乐,乐停之时花在谁手中便由谁回答郡主之题,答不上来的,哼…”

他话未说尽,只叫人猜度,便让一些心性不定的人焦灼起来。

清河郡主在屏风后同侍女说着什么,似乎对这关乎她终身大事的事情并不如何感兴趣。

乐声响起,绿牡丹在人群中飞快传递。大家虽然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却也好似那绿牡丹烫手似的,递出飞快。

清河郡主怏怏的一抬手,乐声乍停,绿牡丹落在了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男子手上。他正要将绿牡丹递给薛青鸾,一时僵住。

不等清河郡主问,那人便在内使的示意下上前,“臣周文才见过太子殿下、清河郡主。”

他这样的人太子和清河郡主自然不曾见过,便有内使上前补充了一下其身份,原来周文才乃是寒门出身,晟嘉十三年进士,如今在户部当一名再寻常不过的主事。

周文才是丢进人群里便找不到的长相,说不上丑,也和俊美毫无关系。如今年岁不过二十五,放在家乡自然是俊杰之才,方才这样的场合便是浪里白沙,司空见惯。

他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眼神躲闪。

清河郡主一笑,同身边的侍从说了句什么,便听一个细声细气的略微低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太子殿下方才说题目为诗文、数术、骑射任一,郡主的意思是君子应六艺精通,不如周主事就表演一番骑射吧。”

听到这耳熟的声音薛青鸾想起来了,她的确是见过清河郡主的,在从宿州往京城的路上。这位郡主便是当时给她解围,又给流民分发干粮之人。

薛青鸾记得这位郡主的名声说不上好,当街鞭笞勋贵、折辱官员,乖张得很;且纵然是皇帝,她也说不见就不见。

可晟嘉帝却因为当初辰王救命之恩、让位之德,对这位毁了容貌的郡主百般纵容,勋贵告到京中,晟嘉帝最后也只口头说了清河郡主两句,意思意思的罚了一个月俸禄,禁足一个月了事。

清河郡主平素并不喜出门,来京城几个月,几乎都呆在兰园,禁足罚俸对她实在说不上惩罚。

连薛青鸾同裴玉卿探听宴会为何故的时候,裴玉卿都特地提点她小心莫要惹了郡主不快。

能够令鸾驾停下,不动声色为路人解围、叫贴身仆婢接济流民之人,当真是那么孤僻乖戾的人么?

清河郡主用实际行动告诉薛青鸾,也可以是。

说话间已经有人牵了马儿来,那是一匹一人多高的黑色骏马,牵过来的时候不住打着响鼻,还踢着前腿,一看就不是温顺的良驹。

周文才见那马儿看着凶悍,半天不敢上前一步,开口就是求饶,“臣……臣不善骑射,求郡主换个题目。”

清河郡主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屏风后传出沙哑的笑声来,“不善骑射?那就是会了?周大人放心,这踏炎乃是陛下所赐,看着威武,实则最是听话,大人若实在不会骑射骑着它在殿外院子里走两圈便作罢,如何?”

许是在火里毁了嗓子的缘故,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粗粝,话中意思却是不可忤逆的。

周文才几乎哭着冲太子殿下道,“太子殿下饶命,臣真的不善骑射啊!”

“这……”太子看向清河郡主,大约是想求情。

屏风后的女子慢条斯理的饮了一杯茶,幽幽的道,“我家仆婢说,周大人可是骑着马儿来的。怎么,驽马骑得,陛下所赐的踏炎便骑不得?莫非看不起陛下?”

话到这份上,太子哪里还会再说什么?对那个六品主事道,“去。”

周文才也心知没有转圜余地,忍着恐惧走出殿门靠近那躁动不安的黑马。他才一靠近,那黑马便抬起前脚一阵嘶鸣,好似要踢开他一般,将周文才吓得瘫坐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清河郡主低声哼了一句。

太子摇了摇头,令人将已经瘫软的周文才搀了下去,没让他继续在殿前丢人。

“周文才下一个是谁?”清河郡主懒洋洋的道。

薛青鸾听她点自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一步稽首,“在下宿州薛国公长子薛青梧,年十六,见过郡主。青梧如今未袭爵也无功名在身。若郡主要看骑射,在下倒可勉力一试。”

清河郡主嗤笑一声,大约见薛青鸾神色并无不情愿,态度倒比刚才温和了两分,“年纪不大,又看着弱不禁风的,胆子倒不小。既然你愿意,便展示一番吧。”

薛青鸾的骑术也不算好,在宿州时候不曾学过,到国子监倒是学了几日,但要达到君子六艺皆通的地步还远远不及。好在薛青梧当初体弱,恰也不曾练过这些,不至于露馅。

她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也没有推辞,“在下幼时没机会练,如今也才学了皮毛,若郡主不见怪,愿博郡主一笑。”

清河郡主闻言倒对她生出些好感,由婢女搀着起身,“有意思,我倒要看看,如何博我一笑,太子哥哥可愿随我一同?”

太子点点头,自无不允。

太子与清河郡主都起身了,其余人也不便坐着,纷纷随着走出殿门,在殿门台阶上站了一圈。

薛青鸾吸了口气,沉下心来,走近那匹被宫人牵着的名为踏炎的黑马。那黑马双目如电,马鬃被梳洗得似绸缎一般顺滑,胸部肌肉紧实有力好似展翅,马蹄踏在地上发出金石似的声音,当真神俊异常。

她在离马儿还有三步远的方向停下,那马儿见她并不强行接近,躁动的模样也静下来些许,马鼻微微抽动,似乎在捕捉她的气味。

“劳驾这位姐姐,不知可带了饴糖?”

宫人是清河郡主的仆婢,闻言看向清河郡主,见郡主点了头,才取出随身锦囊里的一块饴糖递给薛青鸾。

还未等薛青鸾把饴糖展开到马儿面前,踏炎就已凑上来对着她的手嗅一嗅的,显然极为想吃。

薛青鸾一笑,将手掌打开,踏炎垂下头,似乎想尝,却往清河郡主处看了一眼,得到允许才低头舔了一下薛青鸾掌心,那动作极有灵性,叫薛青鸾也生出几分喜爱来。

她轻轻抚摸了一会儿踏炎的脖子,踏炎舔完饴糖,回应似的拿头蹭了一下她的手。

薛青鸾心中一喜,这便是踏炎同意了。她旋即上前一步,从宫人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最初还只敢拉着缰绳慢慢走,走了十来步后便御使着踏炎小跑起来,越跑越快。

有周文才作衬,薛青鸾的表现显然是极为亮眼,太子抚掌叫了声“好。”

她的亮眼从某种程度缓解了众人的“危机”,众人也纷纷赞扬起来。声音传入正专心御马的薛青鸾耳中,她越发谨慎,生怕有谁不小心惊了马儿。

正在此时,薛青鸾忽然感受到一阵凌厉的目光。

是王炳。

他看着骑在马上,病态渐消,显出一丝肆意的少年郎,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来,他的眼神阴沉下来,却不敢叫人发现。

王炳是记得薛家那对兄妹的,当初在平饶薛青梧年幼时候也有过麒麟子之名。可惜生来带病,否则说不定便能重振当年薛王爷的威风。

他分明得到过平饶线报,薛青梧在平饶城破之日病死,尸体被烧得干干净净;薛青鸾则和薛国公等人一起被蛮族之人当街斩首。谁知薛青梧竟然假死脱身!

是的,王炳并未怀疑薛青鸾活着,毕竟薛青鸾是当众被斩首,虽线人不认得薛青鸾,可薛国公不会不认得。那逃脱之人,自然是谁也没见到尸首的薛青梧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薛青梧这根杂草在宿州大张旗鼓露了脸,随后呈了折子入京,又在梁州卫所的人保护下避开王炳耳目,待王炳、李宏等人知道的时候,这事已经在晟嘉帝面前挂了号。

晟嘉帝敲打了杨掩一番,虽未曾降下罪责,可王炳原本定下的礼部侍郎之位却迟迟被内阁留中不发,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王炳虽然这些日子都不曾见过薛青梧,但他清楚,这位薛家子再单纯也不会对他毫无恶意。

不可让薛青梧在太子面前露脸,王炳心头生出一股恶念来。

明天!一定!12点前!!——来自才完成7.24改文计划的拿铁

顾凛:青鸾青鸾,吾与清河郡主孰美?

薛青鸾: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很无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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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家

被拆穿女扮男装后,我升任当朝首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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