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这是秋禾被困在这场梦里的第二天。

昨天的她经历了不太好的事情,但更不好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这些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反正她没那么容易死。

秋禾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母父是谁,从她后续了解到的情况,刚出生没多久的她被扔在了福利院的大门口,身上除了裹着身子的襁褓什么都没有。

秋禾十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福利院,但十岁那年突然昏迷,一昏就昏迷了八年之久,等醒来她已经成年,到了可以离开福利院的年纪。

八年的时间福利院的老师们没有放弃秋禾,但经费有限,能给她的只有带回来照顾。好在秋禾虽然昏迷但没有其他病症,醒来以后乖巧懂事很多,就是不愿意和人说话,无论做什么都独来独往的,看起来和大家生分了不少,不过考虑到昏迷了八年,很多事物都是新的,大家也都以怜爱的心态看待了。

秋禾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康复和认识这个崭新的世界,那段时间她过得很辛苦,但再辛苦也没有八年的梦魇辛苦。

秋禾最早的记忆是被一只男鬼关到了一个不足一平方的地方。

八年的时间,这只鬼反反复复诉说着自己的痛苦,诉说着它对生的渴望,它求唯一能看见它的秋禾救救自己。

秋禾能看见鬼,可她就是个普通人,她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了这里,也不明白怎么救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于是在听了不知道多久的精神攻击后,秋禾开始自救。

起初,她用手指抓挠四周,可得到的只有溃烂受伤的手指。接着她尝试扯着嗓子大声哭嚎,但比之更大的是男鬼的声音。最后,秋禾选择挖掉自己的眼球,她以为没了眼睛就可以规避掉男鬼的身影,然而什么用都没有,虽然看不见,但她还能听见,而她失去眼球的眼眶日日发出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没日没夜饱受着煎熬,最后眼球重生于她的眼眶,她继续日复一日地面对这个已经崩溃的男鬼。

就这么被折磨了八年,秋禾没有任何征兆地醒了。清醒以后她才明白自己并不是被男鬼抓走了,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男鬼编织的梦里。她在梦里挣扎求生了多久,现实世界的自己就昏迷了多久。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秋禾开始寻找隐藏能力的办法,不知道是那些办法真的有用,还是看到鬼的诅咒失灵了,接下来的很多年秋禾再也没有见到鬼。直至昨天下晚班的路上,她看到了一个女鬼。

女鬼像是知道秋禾能看见自己,准确无误地跟上前,她哭着说忘记了自己死掉的原因,求秋禾帮帮她。

秋禾假装听不到,全程面无表情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女鬼说了半天见她不搭理自己,直直地凑到她的眼前,在观察了好一会儿后,它问:“你真的看不到我吗?”

秋禾的眼球因为这句话微不可察动了动,只这一下,秋禾就被带到了女鬼编织的梦里。

已经待了一天的秋禾大约推理出女鬼死亡的真实原因,而现在的她嘴里吃着血腥味十足的米饭,余光瞥着不远处几个目光不怀好意的男生。

不到五分钟,几个男生朝着秋禾的方向走了过来,为首的卷毛男一把掀翻秋禾面前的餐盘,接着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露出血糊糊的口腔:“看来昨天的教训不够让你长记性,今天竟然能吃东西了。”

秋禾静静地看着卷毛男没有反抗,因为她反抗不了,她所在的身体太过弱小,内里还有着对眼前的人极深的恐惧。这种恐惧一直包裹着这副躯壳没有消散,以至于压制着秋禾,让她被迫承受着女鬼曾经遭受过的所有苦难。

昨天,这帮人把秋禾带到了男厕所,他们按住秋禾,把干冰贴在她的嘴上,等干冰紧紧粘住她的舌头和口腔,再把干冰狠狠拔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深红的血液当时便流了出来,干冰粘着血肉被动手的那人丢在地上,看到秋禾按着伤口止血的可怜模样,他们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秋禾在笑声里定定地看着他们,目光一如今天这般淡然。

秋禾的平静映入卷毛男的眼里,成功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缺少了恐惧,霸凌的快感就大打折扣,男生磨着后槽牙甩了秋禾两巴掌,就在他准备继续动手时,有人喊了句老师来了。

男生眯眼看了眼门口,见是平时嗓门最大的教导主任,立刻松开手带着几个人离开。秋禾摔在地上,坐在了那一滩被掀翻的饭菜残渣上。

巴掌产生的耳鸣让秋禾恍惚了一瞬,在这期间她听见四面八方、密密麻麻讨论的声音,但无一人上前帮她,她沉默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而后撑着地面爬了起来。这时,一双瘦弱的手从身后扶住了她,有些温暖,也有些颤抖。

秋禾看向身后,发现是一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生,他刘海有些长,遮住了眉和眼,似乎感觉到秋禾的目光,男生抬头望着秋禾说:“你去洗一洗,我来收拾吧。”

在女厕所里,秋禾第一次看清身体上的伤。旧疤新痕布满了四肢,但致命伤没有,这点证明了秋禾对女鬼死亡的猜测:她很可能是受不了霸凌进行的自我了断。

秋禾不关心女鬼被生前霸凌的原因,也不关心她经历了怎样残忍的霸凌,她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现实,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乱七八糟的一切。

然而一连等了三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包括曾经霸凌她的几个人都没再出现。有过八年昏迷的经验,秋禾已经学会适应梦里的生活,她和其他学生一样,每日照常上课下课,几天下来,曾经的伤痛像是一场幻觉,如果不是身上的伤痕提醒她发生过什么,她会以为自己只是校园里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

可秋禾知道没那么简单,她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在窥视着自己,好像在等待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结束,只给自己最沉重的一击。

在秋禾身上的伤口差不多愈合的时候,那几个男生又出现了,他们在秋禾小臂上留下没那么快恢复,但是又不致命的伤口,接着大声笑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秋禾全程仍旧没有反抗,对方动完手就走,她则带着一身伤回宿舍。

但这回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那个在食堂扶了她一把的男生。

“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男生说着似乎怕秋禾怀疑什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恶意,我叫卢海,你记得吗?咱俩高二做过前后桌,后来分班我去了一班。”

秋禾没有女鬼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这个卢海说的是真是假,所以她没有说话,安静地跟在男生的后面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没有老师,卢海找到碘伏和创口贴,帮秋禾清理起手臂上的伤口。

这次那些人用铁尺在秋禾的腕口划下了几道有些深的口子,秋禾的凝血功能还算快,血痂很快形成了,但这似乎影响到了消毒工作,于是卢海用了点力气把血痂擦掉,等血再一次冒出来的时候,他急忙用棉球按住,接着一脸抱歉地说了句对不起。

秋禾没有说话,她盯着腕口的伤片刻,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卢海却没有因为秋禾的冷淡感到尴尬,他动作放得轻柔,很快帮她处理好伤口,随即友好地提出送她去班上。

路上,卢海安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秋禾,他让秋禾要学会反抗和告诉老师或家长,不能因为害怕就默默承受,不然对方只会变本加厉。

卢海说这话时的语气有点严肃,但秋禾依旧没什么反应,卢海好像有些恨铁不成钢,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不再说话了。

再次见到卢海,是第二天的医务室。秋禾的伤口崩开了,血糊到了讲义上,她有些烦,于是打算去医务室找点止血的东西。

老师仍旧不在,秋禾翻东西的时候卢海进来了,她扭过头,一眼便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伤。

秋禾没有说话,拿了东西就往外走,见到她漠不关心的样子,卢海急忙出声:“对不起!上次是我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秋禾转过身,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想到帮你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所以我也……”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在听到这句话的秋禾应该说些什么,毕竟卢海是因为她才受的伤,可秋禾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清楚这只是女鬼的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现实,即使她控制着这具身体里,她的任何表现都不会影响既定的发展。

如她想的那般,卢海继续说他的,秋禾回不回答根本不会打断他,就像是他透过秋禾,和原来的那个女孩说话、聊天。

卢海和秋禾变得形影不离起来,秋禾身上再也没有受过伤,但那帮人将矛头对准了卢海,下手重,又不会至人死亡。

顶着一身遍体鳞伤的卢海看起来可怜极了,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然而秋禾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但原身沦陷了。

一道穿透黑暗,只为你而来的亮光,怎么会不让人感激、心动呢?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贴着救赎标签的故事,可秋禾知道,原身的死期将至了。

“我努力过了,但没有用。他们有背景,如果真的闹大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卢海盯着地面,双眸里是浓重的恨意,“不如我们闹大一点吧。”

秋禾望向他,说了来到这个梦里的第一句话:“你想怎么做?”

“我要在升旗仪式当天从教学楼跳下去,”卢海抬手握住秋禾的手腕,“你会陪我的对吧?”

秋禾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好啊,我陪你。”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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