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赵北辰饿着肚子等了半天,等得饥肠辘辘才把谢牧庭等回来,也未见他领着郎中,赵北辰并不多问,扬着笑叫他来吃饭。

赵北辰穿戴整齐站在房间门口,水蓝色的衣裳令他显得柔软可爱,他笑眼弯弯,向谢牧庭伸出手去,见谢牧庭站着不动,大步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进屋。

“过来吃午膳,先前在寺庙里住了几日,后来又去了清风庄,许久没吃顿好的了。”赵北辰拉着他坐下,纡尊降贵替他布菜,碗里瞬间堆起了小山丘。

谢牧庭蹙眉道:“下官方才已经吃过了。”

赵北辰脸上笑意戛然而止,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隐忍了半晌说道:“缘何要自称下官?你与我何时变得这般生疏?”

谢牧庭沉稳道:“是下官从前得寸进尺失了礼数,本就该以礼相待,并非是想与殿下生疏。”

赵北辰放下筷子,眼眶蓦地发红,语气却淡然道:“你是不是气我没有提前与你坦白我的计划?”

“殿下做得无错,若下官提早知晓您的计划,必会加以阻拦,且不说能否查出清风庄,若是打草惊蛇,那些宾客必然逃之夭夭,殿下心中为民,以身犯险,实在令人敬佩。”谢牧庭话音刚落,余光瞥见赵北辰眼眶发红,他吃了一惊,心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北辰气得心口疼,他忍耐着胃中翻江倒海的怒气,厉声道:“花间堂的案子,不出意外,后续会交给督罪司继续查,督捕司协助抓捕共犯,至于那些穷奢极侈的宾客,其中是否有子弟勾结朝廷命官,官商勾结以谋私利,便由我们审监司负责,你既然想与我公私分明,此事交给你查。”

他抿了抿嘴又道:“往后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伏低做小,又做那不甘愿的模样!”

谢牧庭拧起眉道:“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没有半点不痛快。”

赵北辰勾起冷笑道:“无事你就出去吧,别打扰本殿下用膳。”

谢牧庭站起身,盯着他怒气盎然的脸,闷声道:“下官告退。”

*

皇城里的春天比江南来得迟,二月里,熙熙攘攘的街上犹然带着几分寒意,沈容自马车上下来,官袍被风鼓起,他疾走两步入了正门,绕过影壁,径直去往前院茶厅。

今日是侯府二小姐及笄礼,沈容与赵念安备了一副翡翠头面来观礼,临出门时,沈容被圣上传唤入宫,办完差事再赶来,便耽搁了些时辰,及笄礼已经结束,女眷赤子们挪步去了茶厅稍坐。

万叶馨穿着姨娘新制的衣裳,戴着侯夫人赠的玛瑙头面,如花般的年纪,脸颊嫣红,配上玛瑙首饰,越发显得气色红润。

今日及笄礼请的都是自家亲戚,送了许多精致贵重的礼物,万叶馨红着脸坐在一旁,被姑姑婶婶们挨个打趣了一下午,说是过了及笄之年就要抓紧相看了,指着侯夫人为她相一位如意郎君。

有婶娘笑言:“咱们馨儿的及笄礼是安亲王都来观礼的,皇城里的好人家尽可由着咱们馨儿选......”她笑容满面转头看去,却不见赵念安身影,“诶,人呢?方才还在呢。”

游廊上,赵念安脚步匆匆向前走去,转过弯,穿过拱门,便见沈容闲庭信步而来。

沈容露出笑来,加快了脚步,揽住他的肩头笑道:“怎么跑出来了?”

“我听奴才说你已经到了,怕你找不到我嘛。”赵念安笑问,“外面冷不冷?”

“不冷。”沈容摸了摸他的脸,打趣道,“夫人热情似火,为夫如何会觉得冷?”

赵念安扑哧一笑:“油嘴滑舌,你真真是越发会媚上了,怪不得旁人都觉得你没本事,只会投机讨巧呢!”

沈容见四下无旁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又肆无忌惮说了许多溢美之词,将他天花乱坠一通夸,哄得他眉开眼笑。

双喜背对着二人,远见北远侯府里的奴才走近,便道:“少爷,多福往咱们这儿过来了。”

多福是北远侯书房里伺候的奴才,与沈容也算熟稔。

多福笑吟吟走近,说道:“表少爷,侯爷请您去书房一叙。”

赵念安道:“你顺道把官服换下来,一会儿就要开席了。”

沈容颔首道:“你先回茶厅,我去去就来。”

两人牵着手往前走,行至岔路时分开,沈容轻车熟路进了北远侯书房,多福去后院拿了沈容留在侯府里的衣裳,伺候他在书房更衣。

北远侯正坐在太师椅里点银票,见沈容进门,头也不抬道:“听说你老爹凑了十万两去睿王府下聘,要替沈康求娶睿王千金?”

沈容从屏风后出来,已然换上了月牙色的衣袍,他打发奴才出去,坐下后方道:“父亲向来一视同仁,我的聘金是十万,沈康自然也是。”

北远侯意味不明哼了一声,悠悠然道:“怎么还听说问你这当儿子的拿了六万两?”

沈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笑道:“是借不是拿,立了契书,每月还我二百七十两。”

“真真是小家子气。”北远侯点了五万两银票出来,递给沈容道,“这银子你拿去使,刚送出去六万,你手头怕是也没多少松快银子,你如今住在王府里,吃穿用度都是夫人的,外头都笑话你是赘婿,旁人笑也就罢了,别让安亲王也看轻了你。”

沈容哭笑不得,却也不矫情,接过银票收进衣袖里,随口问道:“哪家孝敬来的银子?”

“就是那钱永科,年前刚上任稻香州的督粮道,年后就送来了十万两孝敬银子。”北远侯把余下的银票摆在桌子上,呷了口茶道。

沈容面色微变,他忙把银票拿出来,还给北远侯,急声道:“舅父,这银子不能拿,赶紧叫钱永科送回去。”

北远侯哈哈笑道:“容儿,你果真是当官没多久,这胆子属实是小了些,银子你放心拿去用,这督粮道是肥差,朝堂上谁人不知?圣上心里也有数,这都是惯例了。”

“这些事只要不闹去御前,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但凡出事,定然要严惩。”沈容低声道,“这稻香州的督粮道一年能有多少油水银子,我身为林户院院史岂会不知?每年拢共也就二三十万两,他往您这送了十万两,自己手里又留了多少?如今还未到征粮季,谁家无端端送几十万孝敬到他手里?”

北远侯倒吸一口气,绷紧了心神道:“你是说,有人给他下套?”

“前脚送他银两,后脚再参他一本,也不无可能,这督粮道本就是快肥肉,钱永科初来乍到,对州县上的情况了解不深,趁着他还未坐稳,设计将他拉下马,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沈容劝道,“钱永科寒窗苦读几十载,若因此被革了官职,岂非可惜?”

北远侯阴沉着脸,长叹一声道:“无商不奸,无官不贪,谁人寒窗苦读是为了挣那几十两的月俸?你老爹清廉,自诩清流人家,还不是靠着老相爷在世时攒下的家业度日?若非老相爷前朝得圣宠,先帝在时多有厚赏,恐怕眼下连府里的奴才都吃不饱饭。”

沈容苦笑,人人都想建功立业,奔一个好前程,说到底或是为名,或是为利,朝堂上有几人是真正两袖清风,唯愿盛世太平?

北远侯把银子收起来,淡淡道:“钱永科这性子不谨慎,刚上任就敢巨贪,确实容易落人话柄,我今日就派人快马加鞭把银子给他送过去,盯着他原路退回,顺道看看是谁人要给他下套!”

*

赵北辰气了大半日,谢牧庭去了衙门深夜未回,他等得着急,正想出门亲自去找他,刚备好马车,便见谢牧庭与周家兄弟骑着马回来了。

赵北辰纳闷道:“怎么都回来了?”

谢牧庭将马绳交给客栈小厮,走近赵北辰道:“进去说吧。”

赵北辰见他面色如常,心里越发不痛快,琢磨着要如何惩治他。

赵北辰歪头看了眼周家兄弟,周日行神色淡然,周一善苦笑着挠了挠头。

待进了门,周日行放下一句“我去巡视”便跑了个没影,周一善追不上他,站在原地大喊道:“你怎么跑了?你给我回来!”

赵北辰在大堂里挑了张桌子坐下,屏退了其他人,只把谢牧庭和周一善留下。

赵北辰问道:“怎么灰头土脸回来了?坐吧。”他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周一善闷声道:“徐凛要查案,贾靖承要抓捕共犯,都是刻不容缓的事情,犯人都被他们带去审问,天黑了也没轮上咱们,宾客的身份徐凛已经问过,给了一份名录,只是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实际如何还待审问后才知道。”

赵北辰从他手里接过竹纸,打开后细细看了一遍。

周一善心烦气躁道:“咱们此行带出来的人手不多,审监司不比其他七司,州县上没有单设官衔,其他刑部官员又使唤不动。”

赵北辰笑说:“我看你是理论不过徐凛,油滑不过贾靖承,挨了排揎又无处可排解。”

周一善憋屈噤声。

赵北辰心中有数,周日行沉闷寡言,谢牧庭笨嘴拙舌,周一善再伶俐也双拳难敌四手。

赵北辰道:“无妨,我今日也休息好了,明日跟你们去衙门长长见识,一善,你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周一善抱了抱拳,垂头丧气离开,还未走出几步,客栈门口响起一串马蹄声,随即便见守门侍卫跑进大堂,禀道:“殿下,太尉大人到了。”

赵北辰愣了半晌,旋即大笑起来,兴高采烈往外跑去,果不其然见到章之桥站在门外,穿一袭黑衣,风尘仆仆而来,几名刑部官员骑马跟在他身后。

章之桥翻身下马,扭头看见赵北辰身影,爽朗笑道:“北辰,恭喜恭喜,又是大功一件!”

赵北辰哈哈笑,扑到他背上去,拧着他的耳朵说道:“你这老家伙,这么好心来接我?”

章之桥扭头看着他笑:“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时候了,还要背?”

赵北辰环着他的脖子道:“别托大拿乔的,让你背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谢牧庭微微蹙起眉,阴沉着脸站去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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