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萧慎亲自来抓人,将镇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满府上下乱作一团,曾大夫人领着护卫去往前院,府里除了谢牧庭外只有谢牧笙一位年长男儿,其余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听吩咐躲回屋子里,由各自姨娘嬷嬷看顾着。

国公府曾经被抄过家,这样的架势,曾大夫人见过一回,她临危不乱,迎上萧慎冷酷无情的目光,厉声道:“放肆!谁准你闯入镇国公府!”

萧慎抱了抱拳,淡然道:“奉太子之命,即刻将镇国公府所有人下狱,但有违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曾大夫人双目如炬,她心跳如鼓,勉强维持住镇定,额头上却渗出了冷汗。

谢坤惊慌失措问道:“沁芳......沁芳怎么样?”

萧慎视线瞥向远处,慢条斯理道:“夏府众人已经下狱,包括谢沁芳在内。”

曾大夫人身形摇摇欲坠,身旁的谢坤已经害怕地蜷缩起了身体,她愤恨不已,喉头如火在烧,几乎是哽咽出声道:“老夫人是一品诰命身,皇后亲母,我夫君是镇国公,这国公府岂是你们说抄就抄!”

谢坤连连点头,怯懦道:“听说太子妃中毒,不是我干的,也不会是沁芳,你们一定是搞错了,不如再回去好好查一查。”上回戴震科造反,赵北辰前来抄检,也不过是翻箱倒柜闹了一通,如今却是要将所有人下狱,这岂能相提并论,谢坤富享荣华大半生,只在惠亲王的事情上切实感受到了害怕,而今日,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因一己之过错,连累满门。

谢坤双腿在打颤,喉咙干涸,每说一句话都几乎要摔倒下去。

萧慎眼神不变,握着长剑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剑鞘,似乎犹在做考虑。

而此刻,永昌侯从外冲了进来,不顾三七二十一,一拳打在谢坤脸上,又将其摁倒在地,啐了一口骂道:“你这狗东西!我如今终于知道,原来是你和谢牧庭在背后害我!赵长生根本全部都知道!惠亲王早已释怀!敲登闻鼓!好你个敲登闻鼓!”

谢坤原先战战兢兢,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暴怒而起,按着永昌侯的脑袋,翻了个身将他压在地上,狠狠往他脑袋上揍。

永昌侯亦是牟足了疯劲儿,锋利的指甲抠进谢坤的眼睑处,抠烂了他的皮肉,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最终融了自己一脸,他声嘶力竭骂道:“你这窝囊废,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谢坤不甘示弱,压抑半辈子的怒气在今日彻底爆发,他像一头无路可退的野兽,浑身是伤,哀嚎着迸发出最后的力量。

萧慎拧起眉,闷声道:“给我把人都提走!”

眼看着侍卫要往里冲,曾大夫人冲上去,怒吼道:“谁也不许进!”护卫们旋即冲上去,举着家伙式慌乱应对。

永昌侯与谢坤打得难分难缠,萧慎扔出两块石头,打在两人身上,待两人吃痛停滞时,他提着谢坤站起身,冷声道:“永昌侯,你今日若是来捣乱,就别怪我将你一并羁押!”

永昌侯仰天大笑,目光突然落到曾大夫人脸上,咬牙切齿道:“你这姨娘生的庶女,我送你进镇国公府享荣华富贵,你竟眼睁睁看着我掉进陷阱,害我被太后责罚,害善柔名声尽丧,我杀了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就近拔出侍卫腰间佩剑,出其不意间刺向曾大夫人。

谢坤在风驰电掣间挣开萧慎,扑向茫然无措的曾大夫人,剑刃刺入他的后背,穿透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在瞬间布满全身,麻木了他的身躯,他艰难低下头,看向穿腹而出的剑尖,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满口鲜血沾满了下巴。

“老、老爷......”曾大夫人眼泪喷涌而出,她颤抖着手,不知该落向何处,当谢坤栽倒之际,她方无意识探出手去,环住他的肩膀瘫坐在地上。

谢坤双眼迷蒙,声音颤颤道:“夫、夫人......不、不疼......不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长进......”

“我、我还给惠亲王......”

曾大夫人终嘶吼大哭,眼泪与鲜血混作一团,最终流入雪地中,化为一滩污迹。

永昌侯被侍卫架走,众人倏然安静下来,徒留满堂啼哭声。

赵北辰来时,谢坤已经断绝了气息,他还未收干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昔日谢坤嬉笑怒骂古灵精怪的表情还在眼前,今早还与他斗嘴,转眼就无声无息躺在了地上。

眼泪夺眶而出,视线朦胧雾锁,冰凉的空气剥夺了他的呼吸,窒息感令他身体发软,那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痛楚。

“把所有人押入大牢!”萧慎凌厉一喝敲碎了赵北辰脑海里的混沌。

赵北辰拔剑而出,站定在正门前,眼神凌厉道:“在皇后懿旨传来之前!我看谁敢进!”

萧慎眼神阴沉道:“把世子夫人压入大牢!”

赵北辰右手持剑,左手拿出和离书,“谁敢动我!”

萧慎走近一步,咬牙道:“赵三公子不要为难我等,眼下若是不将人抓回去,东郊近卫军随时可能进城,届时发生兵变,一切都迟了。”

赵北辰紧握着剑道:“老夫人年岁几许,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谁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谁,萧慎!我赵北辰奉陪到底!”泪渍还悬在眼角,眼神却已经浑然已变。

萧慎道:“好,我今日便不走正门,侧门也好,翻墙也罢,双拳难敌四手,我也想看看赵三公子有多少能耐可以护住满府几百口人!”

周一善拔剑直面萧慎,视线紧紧盯着门口众人。

赵北辰面沉如水,在萧慎重新排布之际,走回谢坤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母亲稍后随他们去,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

曾大夫人满手是血,她颤悠悠抬起手,轻轻触碰赵北辰满布泪渍的脸颊,喃喃自语般说道:“荒唐......荒唐......这世道太是荒唐......”

曾大夫人仰面感受着冬日的寒风,阖眼晕厥倒下,扑倒在雪地里。

*

齐嬷嬷冲进库房,与账房管事一起将装卖身契的箱笼打开,随即拿出火折子,管事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的手,惊恐道:“不能烧,烧了这卖身契,上头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

“眼下不烧,待你进了刑部大牢,哪还有用得上的时候!”齐嬷嬷挣开他的手,点燃火折子扔了进去,“把人员名册也烧了!快!”

账房管事像根木头一般看着燃燃火焰,“镇国公府百年基业,岂会说倒就倒,刑部大牢转一圈,回来仍是富贵荣华......”

齐嬷嬷愤恨道:“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岂知进了那刑部大牢要受多少磋磨!你这半截身体入了黄土的人,便是让你逃过一死,也续不上你黄泉底下那口气!”

账房管事老泪纵横,将人员名册给烧了。

齐嬷嬷道:“你赶紧走,这府里的主子必定跑不了,当奴仆的能走一个是一个!”

账房管事掩面泣泪道:“天底下哪有主子下狱,奴才苟活的道理,要走你自己走,我便也不拦你。”

齐嬷嬷骂道:“迂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跟着去了狱中又能帮得上什么吗?”

账房管事声声泣泪,怒吼道:“纵然帮不上忙,也不能让国公爷在九泉之下寒了心!”

齐嬷嬷长叹一声,不再管他。

*

老夫人眼皮沉重,只听闻外面传来喧哗声,她睁不开眼,只能勉强抬起脖子,颤声问道:“外面在吵什么?”

嬷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勉强发出声笑来,“小姐们在打雪仗,闹了一下午,奴才去传话,叫她们收敛着些。”

老夫人迷迷糊糊又合上眼,嘴角微露出些笑来,“算了,正月里,让她们闹去吧,待嫁了人,我也听不着了。”

嬷嬷擦了擦眼角,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伴月阁外,萧慎喷出一口鲜血,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沉着脸道:“今日你即便杀了我,明日还会有其他人来,与其彼此消耗,不如让在下将老夫人带走,在下必定以礼相待。”

谢牧庭秉身而立,他擦去嘴角血渍,冷声道:“刑部大牢,还谈何以礼相待,太子殿下若要擒拿老夫人下狱,便请他自己来!”

萧慎沉默不语,太子如今发了疯似的要拿人,哪里还想得到外祖母,太子妃这条命还没救回来,若是就此断了气,恐怕这皇城里当真要闹兵变。

双方对峙不下时,远处传来仓惶嘶叫声,来人却是谢槐。

谢槐满身狼狈,举着皇后懿旨诏书跌撞冲来,大喊道:“让开!都让开!”

谢牧庭紧握的双手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松动,谢槐红着眼冲进来,颤声道:“皇后娘娘思念母亲,召老夫人进宫小住!都给我滚开!”

萧慎抿了抿唇,侧过身去,让谢槐派来的轿子往里进,他撇过头吩咐道:“让前院给老夫人开道,吩咐下去,都安静些,不许发出声音。”

谢牧庭看了他一眼,收回剑暂且交给旁人,与谢槐一道走进老夫人屋里。

老夫人迷蒙间被嬷嬷叫醒,伺候着穿衣穿鞋,她身体失去重心般靠在嬷嬷身上,疲惫道:“怎么了?”

嬷嬷满眼泪水,嘴上却笑了起来,声音清脆道:“皇后娘娘念着您,想您入宫去住几日,特意派了人过来,在外候着呢。”

“这丫头当了皇后,越发不懂事了,年七十,不入宫。”

“呸呸呸!”嬷嬷笑吟吟道,“老夫人可别说这话,奴才伺候您梳头。”

老夫人支撑着身体坐去圈椅里,摸了摸散乱的鬓角,低声道:“是得体体面面的。”

谢牧庭缓步走进室内,从铜镜里看向老夫人苍老的面容,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老夫人眼神逐渐清明,笑叹道:“可不是小时候了,女子闺房怎能随随便便进来。”

谢牧庭笑了起来,颔首道:“孙儿去外面等。”

“还是留下吧,你过来。”

谢牧庭走近一步,蹲下身去。

老夫人满面笑意抬起手,谢牧庭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低唤了声祖母。

“你寻常就喜欢自在,近来府里清静,我入宫去住几日,你也各处去游玩,不必每日拘在府里。”老夫人满面慈爱道,“你父亲不争气,可如今年岁也大了,便随他去吧,一辈子也就这么长。”

谢牧庭垂下脸点了点头。

老夫人感觉到指尖的湿意,她恍恍惚惚收回手,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低声道:“别让娘娘久等。”

谢牧庭扶着她往外走,谢槐站在厅堂中等候,见老夫人出来,唤了一声母亲。

老夫人嗔怪地瞪他,“你怎么来了?”

“恰好去宫里办事,就顺道过来接母亲进宫,也好见见。”谢槐整理了衣冠,却如何也掩饰不了眼眶里的红,他在路上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进宫请旨,可终究是晚了一步,谢坤的尸身犹在前院垂花门,肩头鬓发是掸不尽的碎雪,身躯却被殷红浸染,从前他们置气争抢,为了一亩三分地喋喋不休,可今日他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草草的结束了一生。

老夫人不去看他的眼睛,垂着目光抱怨道:“若不是你闹着要分家,岂会见一面都这般费劲。”

谢槐苦涩点头,扶着老夫人上轿子。

谢牧庭走在轿子前,一路护送老夫人离去,他穿过月洞门,穿过满园腊梅,穿过谢坤已经冰凉的尸体,赵北辰跪在地上,望着谢坤的尸体无声地啜泣。

众人跪成一片,姨娘们捂着嘴不敢发出哭声,少爷小姐们跪在地上,不知是跪辞世的谢坤,还是远去的老夫人。

谢牧庭在谢坤尸体前站定,哽红的眼眶落下泪水,最终他背对谢坤的尸体而去,擦去眼泪将老夫人送上马车,目送马车远行。

满府啼哭声在瞬间响起,刺破云霄,冲向天际,驱散不尽的悲戚盘绕在镇国公府头顶。

谢牧庭从外折返而来,拔出剑指向萧慎,冷声问道:“我父亲缘何而故!”

萧慎蹙眉道:“此事你要问永昌侯,他突然发疯要砍人,混乱间误伤你父亲,永昌侯现已被我等羁押,谢公子也请吧。”

谢牧庭收回剑,脚步沉重走向谢坤,他脱下外衣将谢坤抱进怀里,擦干他脸上的血迹,用干净的衣服裹住他的身体,喃喃道:“父亲如今仍是镇国公,即便要走,也该走得体面。”

赵北辰下颚发颤,强撑着精神点了点头。

萧慎道:“谢大人,请吧。”

谢牧庭握住赵北辰的手,哽声道:“父亲交托给你。”

萧慎沉着脸道:“赵三公子也请跟我们回去。”

谢牧庭凛声道:“我与他已经和离!他不是镇国公府的人!”

“二位恕罪,此事小人做不了主。”

赵北辰吸了口气道:“我跟你回去,四房已经分家出去,让四叔母走。”

萧慎答应下来,让人送李四夫人出去。

李四夫人手脚颤抖,神情恍惚。

赵北辰压低声音道:“即刻出城去,切莫耽误。”

李四夫人颤声应下。

晚上七点还有一更,快结束了,明天开始都三更,一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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