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青一脚刹车停在路边,何隅知显然被闫煴的话弄懵了,他透过车窗,呆愣愣抬头看着“北城日报”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又见石青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婚书递给闫煴。
饶是写下好几部才子佳人小说,何隅知仍是被眼下的情形惊住。他换掉脏污的长衫,茫然无措地着闫煴下了车。
闫煴伸手拦着何隅知的腰,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结婚呢,开心点。”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隅知彻底傻了。
闫煴递了九块大洋,在婚书上签下名字,何隅知木讷地跟着签了名字。接着石青将登报内容拿进窗口,里面的人头也不抬,伸出来一张受理凭据,说:“办好了,明日便可见报。恭喜二位。”
回到车里,何隅知盯着闫煴的侧颜,心神恍惚,这绝不是闫煴临时起意。
他就这样结婚了?
和闫煴?
上午他还性命难保,下午就和闫煴结婚了?
闫煴突然开口道:“脸要被你看穿了。”
何隅知心里发虚,猛地低下头,说:“啊,这婚书是这个样子啊……”
“你拿反了。”
何隅知:……
半晌,窘迫不已的何隅知小声问:“你想要的……不会是我吧?”
闫煴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何隅知思绪乱,可他不傻。闫煴这人从不做亏本买卖,其中定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缘由。
将换下的长衫叠好放入行李箱,何隅知仔细查看箱内的十几本书,见书没有损伤,一一擦拭过,这才展露出些笑容。
石青疑惑地看着何隅知,心想:怪不得这个行李箱特别沉,竟然是放了十几本书。这书是能果腹还是能保暖?真搞不懂这些书生。
行李箱的锁已经被闫煴掰坏,何隅知只能暂时将箱子合上。他没看到,一张医院的出生证明从箱子夹缝里滑落出来,掉在闫煴脚边的车座夹缝中。
夕阳逐渐西下,何隅知也不知道车子要开到哪里去。
原本他不打算来北城,而是计划送走何思便直接去北平,寻求组织的庇护。
没想到半路遇上黑瓜一帮人,一言不合便对他拳打脚踢,如果闫煴和石青没有赶到,恐怕他与儿子的命是要交代在石桥镇了。
回顾这惊险的一天,何隅知幻想过的无数个版本的体面重逢一个也没出现。
只有满身的泥污与狼狈。
何隅知的头抵着车窗,唉声叹气。
什么面子里子可都丢尽了。
好长时间没睡好觉,再加上今天真是身体和心里都累极了,何隅知就这样依靠车窗陷入半梦半醒。
“老大、嫂子,到了。”石青回头,对上闫煴不善的目光,有些不解,“不叫嫂子叫什么?叫大少奶奶吗?”
何隅知听到“大少奶奶”这称呼一下子就惊醒了,平日他睡觉轻,一点动静都会醒。
下了车,何隅知才发现闫煴没有回闫公馆,而是来到了心月饭店。
心月饭店是闫家投建的新式饭店,在不少地方都开了分店,就连石桥镇都有一家,不过规模没有北城的这家大。
北城的心月饭店是拆了重建的,规格自然比别处的更豪华,光电梯就配备了三台。
石青提着何隅知的行李箱先上了楼,总不能让手腕受伤的大嫂自己提箱子吧。
何隅知环顾大厅,心里有些奇怪,正是饭点,一楼堂食的地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二人进入电梯,闫煴伸手关上栅栏,按下顶层的按钮。
电梯开始缓缓上升,发出机械吱呀的声响。
电梯升到二楼,何隅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只见电梯前,整齐地站了几排人,个个皮肤黝黑高大魁梧,见到闫煴眼睛亮闪闪的,一看就是闫煴手下的人。
何隅知这时才知道,这心月饭店为什么如此安静了。
原来每一层住的都是闫煴的人。
到了顶层,何隅知紧张不已,探出头小声问:“你带了多少人回北城啊?”
“一个小分队而已。”闫煴淡淡地说。
一个小分队?
何隅知不禁愕然。
北城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吗,需要带这么多人?
报纸可登过北城十五人精英小组剿灭凤翎山百人山匪的光辉事迹。
走到房门口,何隅知莫名紧张起来,要是闫煴要和他住一起……
幸好闫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何隅知松了口气,又苦笑摇头,暗嘲自己自作多情。
闫煴可是喜欢女孩子的。
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洗漱完毕,何隅知刚沾到枕头就陷入了梦乡。
他不必起夜照顾何思,也不必时刻担惊受怕。
只因这个地方,有闫煴在。
***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何隅知揉了揉眼睛,确定钟表指向了十一时……
他这是睡了十几个小时吗?
再一动弹,昨日挨打的地方全都泛出疼来。何隅知掀开衣衫,腹部胸口果然已经一片淤青,小腿处的划伤已结痂,脖颈两侧的掐痕泛着青紫。
这黑瓜果然是下了死手。
回过神来,何隅知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噜咕噜发出好几次声响。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随意出门,整理好衣服轻轻打开房门。
门口站岗的人见门开了,朝他敬礼,喊道:“夫人好,我是二级卫兵福顺。”
何隅知被这一声夫人搞得浑身不自在,对他说:“别别,你叫我何隅知就成。”
福顺有些为难,他怎么能直呼大帅爱人的姓名呢?
“那个,我饿了,要去哪里吃饭啊?”
福顺一本正经道:“请夫…请跟我来。”
乘坐电梯到了一楼,何隅知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昨夜见到的队员们都在安安静静地吃饭,整个大厅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见到何隅知下楼,一群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何隅知瞅瞅他们再瞅瞅福顺。
不会吧……
不会又要叫那个称呼吧……
来不及遮耳朵,一声整齐划一的“夫人”响彻饭店,何隅知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觉得手脚蜷缩,尴尬地能抠出另一栋心月饭店了。
见到何隅知窘迫模样,石青笑了出声。兄弟们早就盼着大帅有个贴心人,一听到大帅成婚的消息都止不住的高兴。
这些年大帅身边未曾有人停留过,倒是传过一阵大帅喜欢男人的事,他们也不知道实情,不论男女,只觉得大帅认得人准没错。
闫煴与石青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似乎已经吃完午饭。
何隅知向二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心想闫煴这家伙能不能开金口不好说,石青还帮自己搬行李,应该会比闫煴好说话吧。
石青刚想张嘴让兄弟们坐下,从来没有展现过的机智突然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回头看了看闫煴,硬生生打了一个哈欠。
闫煴抬眸,低沉的声音不算大,却像是敲在众人心上似的,说:“称呼何先生吧。”
“是。”
何隅知走到沙发旁,说了声谢谢。
“我能吃点东西吗?”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只来得及吃早饭。”
石青抬手看了看手表,欲言又止。
闫煴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用纱布罩着,像是特意为他留的。
身体休息过来后,何隅知身体上的所有感觉都放大了无数倍,饥饿也是。
饭菜可口,散发着香气,饥肠辘辘的何隅知依旧慢条斯理。他轻轻折起袖子,慢慢地咀嚼着,不时喝些温水。
吃饭细嚼慢咽,何隅知依旧以此为准则。
他吃了多久,闫煴看了多久。
石青不断看手表,在提醒闫煴时间。
闫煴瞥了他一眼,说:“你急什么。”
“祠堂那边……”
“让他们等着。”
一辆黑色福特车停在心月饭店门口,司机似乎已经等了好久。何隅知跟着闫煴上车,石青带着几个人坐到其他车上。
“怎么换车了?”何隅知低头摸了摸坐垫,感叹着几千大洋的汽车果然不同。这款车是今年刚出的,还没大量进口,别说北城了,就算是全国应该也不会超过十辆。
“那辆车后玻璃碎了,需要维修。”
何隅知想起昨天那伙人,又开始后悔将闫煴拉到了危险之中。
今日闫煴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身姿挺拔,像是一把上膛的猎枪,随时给人致命一击。他肩宽腿长,车子的空间堪堪盛下,随意搭在膝盖的手青筋凸起,指腹的茧子都散着一股火药味,不知用这只手扳动了几次扳机。
如此英俊的脸庞却眉头紧皱,薄唇轻抿,散发着“生人勿扰”的冷冽气息。
闫煴似是察觉到何隅知的目光,他的视线从车窗外挪开,抬眼看何隅知。见何隅知一脸担忧,以为他在担心对方再来找麻烦,开口道:“那辆车上夹了一枚弹壳,很快便会查出枪的所属。如果是走私的武器,那就不好说了。”
何隅知心里也有些数,开口说了几个人。
闫煴一听,笑了出来,语气冷冷的:“你倒是挺能惹事。”
[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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