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沈徐言此时好像被泡进了水里。
水一瞬间透过的嗡鸣声,就好像此时门外蜂拥而至的人群。
水一点点的没过全身毫无知觉,就好像身边有再多的人,也听不到一丝声音的现在。
病房内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悲涰。
沈徐言无暇顾及,也没注意到慢慢走近她的宋夺。
宋夺走到她的身边,刚要叫住她,还没来得及就见人扭向与他相反的地方走,出了病房。
他提步想跟上去,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了沈徐言眼角挂着一滴泪。
要迈出的步子又止住了。
沈徐言走到无人的楼梯间大口的喘着气。
她不知如何形容死亡,是思念,是一瞬间猛然惊现的消失。
记忆模糊了起来,但画面中的瓮蓝是慈祥的,又带着干脆利落,即使她现在了无生息躺在那,鬓角的白发梳依旧被梳的整整齐齐。
眼睛好像,还留在没有闭上时的音容,像一片漆望不见底的湖水,凝视时却有一丝温和。骨瘦如柴的面庞充满了皱纹,是岁月狠心划下的印记。
下了雪的天不是灰蒙蒙的。
阳光照在雪上,反射过来的确是无边的寒意,沈徐言在离开南城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之快。
那张塞进来的内存卡还仿佛还留着温度,被她死死攥在掌心。
她靠在门的一旁,门的另一旁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季灵韵焦急的声音:“徐言,徐言,这孩子,跑哪去了……”
沈徐言听见声响抹了一把眼泪打开门走了出去,门里的人看见她赶紧拉住她往病房的方向走,“你奶奶走的没有痛苦,也算是万幸了,人都有生老病死,她年龄大了,活着的人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被拉住的沈徐言时不时的应一声,又被带回了病房。
俩人一进病房,几道视线就转了过来,其中有正在打电话的沈父。
还有从看见她时就一直没移开目光的邢柏丞,他刚要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宋夺打断。
只见后者的眼光瞥了一眼门外的一处拐角,无人注意的角落,有道黑色的身影随着他们看过去的目光忽的一避。
邢柏丞虽然不明所以,但他看见宋夺忽然神色凝重,也警觉了起来,匆忙间俩人视线交叠,不动声色的从屋里向外闪去,急步走向那拐角,人果然早就不见了,从窗户向外看去,那一抹黑上了一辆车,呼啸汇进主干路的车流中。
两人又四处看了看,搜寻的眼神乍然止住,同时落在一处地方。
方才出来的病房门口,沈徐言也定定的看向这边,宋夺想走上前,被邢柏丞一把拉住,硬是与门口的沈徐言发出了道别的手势。
可宋夺挣扎着还想往前走两步。
邢柏丞:?
“你怎么回事?走吧有事跟你说。”
总感觉这人不情不愿的,到了地下车库,打开车门上了车邢柏丞才问出口,“你干啥啊,那在楼上肘你都肘不动。”
宋夺不做声。
想了半响才发觉,这事他做的不对,在楼上时他堵在门口,只有他看到了瓮蓝临走前塞了什么东西给沈徐言。
他只想着调查,虽然瓮蓝和沈徐言的关系复杂,可论到底也是重要之人离世,却还想不管不顾的打破砂锅问到底,死者为大,实是不该。
嘴上却道。
“我看她情绪不好,想着安慰两句来着,走吧,”宋夺暂时不想和邢柏丞交代,于是随便诌了两句。
邢柏丞:“那是我妹子,你急什么?”
“你走不走。”
松开离合,邢柏丞嘴却还没停,喋喋不休的念叨,“这才多长时间,你们就到可以互相安慰的地步了?”
宋夺:……
车内一时间安静极了,宋夺心里面对沈徐言有些抱歉。
说到案子,宋夺又问到回北城之前,邢柏丞的那通电话,“翁教授说的,确定吗。”
“确定,我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沈……”邢柏丞犯了难,太悲哀了,他如今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叫他的妹妹。
半响才又开口道:“我问为什么不告诉阿玖,她好像很谨慎,看了周围,确定没人后才叮嘱我,说是一定不能告诉她,不然人就白死了,一切就完了,翁教授哭着念叨了好一会,我才理明白,这简直太荒谬了。”
他说着荒谬,宋夺就问他,“那你不还是信了,还特意打电话告诉我。”
邢柏丞从一旁的储物箱拿了一摞资料,“这是翁教授发现那个胎记的不对后,自己做的DNA,沈徐言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她或许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一直不敢相信罢了。”
接过资料,宋夺上下翻动,结果确实如他所说。
只听他继续道:“既然翁教授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咱们还是要把事情探清楚了在行动,不能直接告诉阿玖,只可旁敲侧击。”
宋夺思绪飞转,半响嗯了一声,认同了他这话。
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宋夺说:“捎我回趟家,我去拿个东西,紫御府。”
“行,你晚会来趟局里。”
“行。”
突然的铃声打破两人之间的对话。
邢柏丞撇了一眼声音的源头,旁边的人已经接通了电话,他过人的听力听出来了,是宋夺那神通广大的老舅。
宋夺从下了飞机就四处蹦跶,还没来得及找块地方捂热板凳,他老舅就知道人到南城了,催着人赶紧回家。
挂下电话,邢柏丞问他去哪,宋夺换了个姿势,开口道:“师傅,紫御府”,邢柏丞笑着骂他,“滚你丫的。”
俩人有一招没一招的聊着天,邢柏丞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他在北城的时候就好奇,这孩子病了火急火燎的不是父母反而是老舅,干脆问他,“兄弟,你从小不是在南城长大的?”
“是在南城啊,”宋夺回他。
“你怎么不回父母家,回来了第一个电话还是老舅打的。”
又撇他一眼不说话,邢柏丞寻思不会戳着伤心事,这破锣嘴,赶忙想找补,那边又开了口,
“我爸妈都去世了,娘亲舅大嘛,我舅他,不忍心看我一个人。”
这邢柏丞还真不知道,宋夺的资料是保密的,就知道是南城人,其他一概不知。
“对不起啊。”
宋夺摆摆手,“没事儿”,拍了他一下,指着周边,“这南城我可熟得不能再熟了,回头可得带你好好玩玩,遍地都是我哥们,保不准这次就是谁看着我了,转脸就透给我舅了。”
“成,就这么说准了。”
地方也到了,邢柏丞笑笑,“别忘了去趟局里。”
宋夺下了车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赶紧走吧,扭头正要往里走,就看见他老舅一行人已经扑出来了。
宋青山:“哎呦我的大外甥。”
他媳妇梁文晓:“哎呦我的大外甥。”
他儿子宋墨:“哎呦我的大表哥。”
宋夺:默默收下所有热情。
*
医院处不远的一栋楼里,一扇被轻纱掩住的窗户,从那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翁教授所在的病房。
一道人影扶着窗户的边框,听着身后的人向他报着监测的数据。
拿着电脑的人止住了声音。
等着上司的回应。
“没有波澜?”
“是的。”
“难道瓮蓝什么都没有发现?”
“或许是的,不然她肯定会告诉沈徐言的。”
窗户前的人转过身,问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能肯定的呢?”
对面的人头猛的低了下去,应道,“是,下次保证不会这样了。”
似是被这人笑住了,他摇摇头,“过几天,瓮蓝的葬礼,你也去走一趟吧。”
“是。”
*
三天后,沈家宅子里,前来追悼的人三两成群。
瓮蓝的学生遍布大江南北。
有人脸上还没下去风尘仆仆,进了门就跪倒在地,最后一次向他们的老师,含泪报到。
也有各怀心事的,在人群中穿梭来去,不知道暗戳着在盘算什么。
沈徐言站在一旁,对前来追悼的人不停的鞠躬致意。
人来人往,她来不及看清楚每一张面孔,就被随后而来的人淹没。
直到一声叫唤,她才回过来神。
是一张熟悉的脸。
“徐言你……节哀,”来人扶住她的胳膊,也悲痛哀悼着,“我也慕名上过翁教授的课,她老人家的音容和教导也是久久不能忘怀……”
沈徐言看着眼前的人,先是惯性的扯出一抹笑。
随后脑袋里的弦绷了一下,她的记忆又混乱了起来,只能看见面前人的嘴一张一合,但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稚嫩的声音。
仿佛在何时,仿佛在何地,仿佛这一切都发生过。
她被扶着的手缓慢颤抖了起来,眼角的穴道突突的跳动,手不久后抖得更厉害了。
扶住她的人大惊失色。
“你没事吧,”沈徐言身子一歪,竟是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徐言!徐言!”舒心让人靠在她的肩膀上,艰难的扭过头叫人。
实际上屋子里这么多人根本不用她开口,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就在不远处寒暄的沈父沈母也赶紧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天呐我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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