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注视着眼前的黑暗。

从他有意识起，这片黑暗就一直陪伴着他，他可以听见从这片永恒的黑暗里传出各人不同的声音，可是每个人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像是远在另一个世界，与他远远地隔开了。

他终日独自在黑暗里摸索，孩童没有父母，青年没有友人，神明没有信徒，只有孤独在这黑暗中空荡荡地游荡。

直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大祭司。”

别叫我大祭司。

他带着一丝恼意。这孩子气一样的懊恼后边，是要把他溺死的孤独。

不是说他不愿意承担这一份责任，可是，他只是“大祭司”，就连托兰也只叫他“大祭司”。

还能以什么来称呼他呢？

——他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他回握住托兰的手，好像要从他那里汲取一点力量。

“托兰，我要给我自己取个名字。”

没头没脑的，他这样宣布道。

托兰看着他肃然的神情，也认真地回答：

“好，您有想法了吗？”

“。。。还没有，等我离开圣塔就取。”

大祭司似乎笃信等这件事过去了之后就能离开圣塔，托兰也早已对他许下承诺，会和他一起离开。托兰在他眼里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可是，也是独一无二的人。

天涯海角，二人成行。

大祭司对托兰的情感仍然更像是友谊，可是不要紧，时间还长。

正在两人陷入到沉默而美好的遐想之时，莉莉走了进来——兰瑟的圣礼，要开始了。

圣礼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盛大，光辉且神圣，那些闪耀的器具，繁琐的着装，无一不渲染着不可描述的神秘氛围。

兰瑟半跪在堂中，“虔诚”地低下头来，他的对面，神像高立，垂下仁慈双目，微笑着不发一语。

不管看客们的内心活动如何，仪式在一片肃穆中进行着，大祭司向兰瑟递过手中的琉璃杯。

兰瑟双手接过来，捧在胸前，抬高几寸，却停住了，眼神惊疑不定。

他当然反复确认过这只是白水，只是大祭司是会法术的啊，虽然据说他只会防御救治的法术，可谁知道他有没有藏着什么呢？

可是，如果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下这杯“圣水”，他想要提升自己声望的目的就无法达到，还会引起更加剧烈的反弹。

——还好他早有准备。

“大祭司。。”

兰瑟双手高举琉璃杯子，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做个一个把杯子递回的动作。

“为了确保圣水测验结果的准确性，请您先喝一口。”

说着，他的目光在杯后斜睨上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大祭司。

从道理上来说，大祭司完全可以不答应，继续仪式。可是一旦游移逃避了，无数代所积累下来的大祭司的“权威”就会产生污点。这是阳谋，是把“大祭司”的正统性和权威性也搬上了天平，让大祭司也不得不接受他的提议。

没有让兰瑟失望，沉默半晌，大祭司低敛着眼睫，伸出手，接过了杯子。

他面无表情，白纱后边的脸朦胧虚幻，在这一刻似乎离众人很遥远。他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是被豢养起来的神。

贵族们不屑于他，民众们遥望他。

还有一个疯子，说要信仰他。

——只有他的眼睛和杯中的水一般澄澈如镜，倒映出世间一切清浊。

倒映出一只快速射出、只留下虚影的银白色的长枪。

“飒——”

“噗!”

兰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一点点低头，看见胸前一点雪白的枪尖，自己的血一滴滴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视野。

没有遗言，谁也不知道他最后是否悔恨，他的身躯快速地冰冷下来，再也无法维持半跪的姿势，上半身往前一扑，面朝下倒在神像之前，很巧妙地形成了一个仿佛赎罪一般的姿势。

这位闹出了如此大风波的“辅佐大臣”就这样堪称草率死去了，谁也不知道他过去是谁，又曾经经历了什么，他的野心，他的愤怒，他的不甘，都化作虚无，只有他的血液从身下流淌出来，散发着最后一点热量，与那些被他杀死的无用贵族们一般无二。

托兰枪既出手，就没有再给注定死去的兰瑟任何注意力，他飞身上前，只顾把大祭司手里的琉璃杯打落在地。

透明的液体流淌了一地，和兰瑟的血液融为一体，然后，肉眼可见的，血液一触到那液体，就蒸发了。

这果然就是真正的圣水。

托兰并不惊讶，早在大祭司在密林之中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他就看出来，大祭司的心底，藏着隐晦的“自毁”和“牺牲”。这也是他为什么忍不住出手的原因。

他紧紧抓住气质缥缈的大祭司的手腕。

大祭司却低下头来笑，在他不赞同的目光中，他听见大祭司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轻轻说道:

——“现在的我，不能喝了。”

我已吃下了毒蛇献来的禁果，如何能算得上“纯洁”呢?

这回轮到托兰睁大了眼睛。

他的脸迅速涨红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惊人的光芒，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被意外地打断了。

“不好了!”

是莉莉惊慌失措地跑入了大堂。

“大祭司!艾登，艾登去了地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可能!”

有侍官大声否定道。入口的进入方式一般只有大祭司知晓，就连莉莉和托兰，大祭司都会让他们先避开，再由自己开门。艾登，他一个兰瑟手下的幕僚，是怎么知道入口的位置，怎么知道进入方式的?

侍官想得不无道理，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天然知道不少隐秘信息的人存在，比如。。“穿越者”。只要知道了具体进入的方法，在圣礼时圣塔其他地方巡视力量不大的情况下进入地下空间，还是可以做到的。

“别慌，带我去。”

在更加致命的威胁之下，众人连兰瑟忽然被杀的惊人一幕都丢到脑后，托兰把大祭司背到背上，一群人往地下法阵的方位赶去。

情况紧急，顾不了许多，大祭司直接打开入口，众人急往楼梯而下。

一路上，大祭司留心注意着自己身上系统的状况和墙壁上花纹的状态，还好，从他的他感知来看，法阵还未遭到破坏。

他能远程遥控法阵，仅仅是作为调整修补的作用，可如果法阵被整个破坏，那结界。。。他人戏称圣塔为“象牙塔”，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生活在由结界构成的，更大的象牙塔之中吗？

托兰步履稳健而飞快，两人很快脱离了众人，先一步赶到最下层。

幽暗的房间内，一个扎着红巾的青年正在等待着他们。

听见动静，艾登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二人，却没有半点慌张，带着嚣张的笑容，高举起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里没有任何的武器，只是一件首饰——是一条用红玛瑙制成的项链，唯一独特的是，它的用料比市面上的红玛瑙更红，仿佛是凝成的粒粒鲜血。

“别动!。。。骑士长大人，你知道这条用不值钱的玛瑙制成的项链为什么价值连城吗?”

见托兰举枪，他先大声喝了一声，显然并不是不惧怕，然而这种惧怕很快就被他心中另一种激动所掩饰，很明显，这项链就是他的倚仗。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艾登却自顾自地炫耀起来:

“你们当然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这条项链，其中蕴含着可以瞬间打破法阵的力量，所以我才特地把它寻来。。”

“不过那不重要，我知道兰瑟死了，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我提条件的时候了。”

艾登用脚踩了踩地上的法阵，瞪大了眼睛，咧开嘴，本来清秀的脸庞变得扭曲。

“那就说说你的条件。”

大祭司沉声说到。

感觉。。快结束了这个世界（嗯。。）

车开不上来，大祭司不容亵渎（）

下个世界多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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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象牙塔之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