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曾经对托兰说过自己的计划，要找一个资质合格的继承者，然后把自己身上的阵法传授给他，并且他要向圣塔隐瞒这个人，偷偷地进行这一切。

这件事并不好办。不好办的原因有很多，总结起来有两个。

一，是不仅是贵族而且还有普通民众们对于“大祭司”不在圣塔这件事的不安感。

二，是“大祭司”在客观上的重要性。

新上任的国王能够默认大祭司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已经顶了不少的压力了，想让下一任大祭司“流失”在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更不要提，在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中，大祭司还面对着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找不到资质符合的人。

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前任能够在大祭司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准确无误地不出王都就找到他，而大祭司这些年在王国四处各地游玩，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资质合适的人。

其实，从第一任大祭司徒手造结界，后面几任大祭司却只能修修补补这件事上也能看出来，魔法的力量渐渐在大陆上变得稀薄，法师们的数量和本领都在下降，天生的“资质”也在下滑。

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自己转移部分阵法的大祭司，已经算是前任运气很好了。但是大祭司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

等到大祭司四十岁，几乎转遍了整个王国都无果后，他和托兰一起回到了王都。

“大祭司，就真的没有合适的人吗？”

当年被新拥立起来的国王叹了一口气，无奈问道。

大祭司和托兰站在下首，他已给自己取了名字，可是王都中的人还是叫他大祭司，他如今也并不在意这种称呼上的小事，微笑着回答：

“确实没有。”

他说“没有”，不是说“没找到”，意味着大概的确真的无法寻到了。

国王沉默了，良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问道：

“那，结界还能坚持多久？”

大祭司的笑意里多了一点了然的欣慰，说出来的话却不太正经：

“那要看我能活多久了。”

国王却并未被逗笑，他的目光越发凝重，手指紧紧握着王座把手，盯着大祭司，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大祭司软禁于圣塔，养他个六七十年。

这些王，都是一个德行。

明显老了一些的托兰兀自挡在大祭司身前，脸上的表情却并无多少凝重，反而略带一丝无奈。果然——

“我说笑的。”

大祭司全然不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离谱的话，自顾自地笑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身有法术还是什么缘故，他的脸竟如多年前一般，丝毫未变，笑起来时，带着点天真。

“有一个办法，可以再延续结界一百年。”

他说。

。。。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圣塔了，圣塔里几乎换了一批人。

莉莉随着当年大祭司的离开也离开了，她加入了圣医馆，新的爱好是收集大祭司在外的故事，什么时候救治了哪里的民众，什么时候为哪个新生儿施加了祝福，她知道，大祭司比在圣塔时更加快乐，也就慢慢安下心来，去做自己的事。

两人熟稔地走向地下空间的入口，随着楼梯螺旋而下。墙壁之上，花纹仍然像多年前那样闪烁着微光。

大祭司的脸虽然没有怎么变，身体到底没有以前好了，托兰背着他，脚步稳稳地一阶阶踩下楼梯。

随着移动变得越来越暗的环境中，两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如多年前的一幕。

“您真的要这么做？”

“没办法。”

“。。再拖延几年？国王那里交给我。”

“拖延不了，要是像前任那样因为力量衰减“病”死了，就来不及了。”

“您总是这样。”

“怎么样？”

“哎。。您不觉得可惜吗？”

“我已经走过了王国的各个地方，没什么可惜的啦。”

“我是说。。”

“托兰？”

“在您心中，我是什么人呢？”

“是奇怪的人。”

“您不要逗我啊。”

“是我喜欢的人。”

“唔。。”

“不满意吗？”

“也不能说不满意。。”

“托兰。”

“嗯？”

“不要担心。”

“我没有担心。”

“。。。”

“有时候我会想，这里对我来说是真实的，对你来说，对“托兰”来说，会不会是一场梦呢？”

“梦？”

“即使是梦，有您所在的梦，也一定会让人不舍醒来的吧。”

“不舍？”

“是啊，不舍。”

“可是，梦终究是要醒的。”

白光渐渐从微弱变得强烈，几乎要占据人的视野，法阵燃烧起来，贪婪地吸收着大祭司身上的力量——包括生命力。

大祭司的脸色苍白如雪，几乎要与光芒融为一体。托兰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越来越轻微的脉搏。

“明明取了名字，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变嘛。”

大祭司抱怨地模糊低语了一声。

白光中，他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银甲的骑士，倒映出他清晰的影子，一如往昔，语气平静如水。

“那么，“托兰”，下个“梦”见。”

。。

光芒已经消失了，地下的房间里，法阵的光芒恢复成了一开始那样微弱的光芒。

只是大祭司不见了。

托兰沉默地站在法阵旁，维持着一个有些古怪的姿势，好像在伸出手拉着什么人。

良久，他收回了手。

“梦。。？”

他低喃一声。深棕色眼睛里翻腾出一种诡异的暗绿。

“这是梦吗？”

他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

大陆上兴起了新的传说，是一位孤身流浪的骑士，他武艺高强，爱打抱不平、伸张正义，他的年纪大概是中年，可是笑起来时，像青年一样爽朗，吸引了不少女孩子。。可是没有谁敢真正接近他，被他所救的女孩子说，总觉得他的笑容，明明很真诚，又有些危险。

几十年后，骑士消失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所经过的一个地方，那里的孩子们开始传唱起一首新奇的童谣。

他们高唱着传说故事的结局，说骑士远去圣山之中，将会在开满鲜花的原野上，与旧日的圣人再会。

还有一个番外

大祭司到最后都是“我喜欢你”，狡猾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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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