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深。”
“闺。”
“怨。”
“妇。”
每一个字眼,都是季北川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空气中顿时充满尴尬气氛,龚巩忙不迭从椅子上起来要溜:“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儿,回见。”
“要去哪?”
季北川伸手抓住龚巩衣领,把人往回拉,一把按在椅子上。
龚巩双手合十求饶,声泪俱下:“哥…”
“川爷…”
“大爷——我错了…”
季北川冷冷勾唇,盯着他眼:“谁是深、闺、怨、妇?”
“我…”龚巩颤巍巍举手,“我是,我是。”
“……滚”
季北川白龚巩一眼,丢开他,坐回椅子上。
目光触及桌上凉了的饭菜,季北川浮现起陆羡鱼打电话时画面。
娇娇软软的女声:“临渊哥…”
叫那么亲热,恶心死人。
“川爷…”龚巩中午没吃饭,见季北川又不动筷子,鼓起勇气:“我能吃…”
“你吃屁。”季北川反手就把饭盒丢进垃圾桶。
龚巩:“?”
终究是他高攀了。
-
陆羡鱼在过道饮水机那儿接了水,面无表情的喝水吃药,又把药瓶丢进书包里。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教学楼里安静得连根针落下来都能听见。
陆羡鱼靠在墙上,想到刚才和谢临渊那通电话,胡乱走神。
“羡羡。”谢临渊声音依旧温润,可字字像锥冰一样往她心上刺,“我很忙,没有闲暇时间陪你。”
她只是想去见见他。
都说在感情里先动心的一方是输家,遇上谢临渊,陆羡鱼早就一败涂地。
陆羡鱼遇见谢临渊是在十四岁那年除夕夜。
三年过去,陆羡鱼还记得那晚京城的雪下得很大,她裹得像只糯米团子从机场出来。
四处张望,都没有看见来接她的人。
正当陆羡鱼要打电话给父母时,一辆车牌号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男人清隽俊毅脸庞。
男人看着她,勾唇:“是羡羡吗?”
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眼眸黑沉如墨,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吸引住陆羡鱼所有目光。
少女一张小脸都藏在围巾后面,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眼神懵懂天真。
她眨了眨眼:“你是谁?”
“我是陆老师的学生,谢临渊。”
他做自我介绍,嗓音清冽如泉,温温柔柔的,撩拨了陆羡鱼从未有过的少女心。
陆羡鱼上车后才知道父亲陆润之忙着新剧拍摄,没时间来接她,就让谢临渊送陆羡鱼去她爷爷家。
陆羡鱼爷爷曾任陆军某区司令员,家住军区大院。
谢临渊车没法开进去,只帮陆羡鱼把行李箱拿下车,就要开车离开。
陆羡鱼也拖着行李箱往大院里走,才走两步,听见身后谢临渊叫她:“羡羡。”
陆羡鱼回眸看他。
男人薄唇上扬,笑意温柔:“新年快乐。”
不知谁家小孩儿拿着火花棒从陆羡鱼面前跑过,火花棒滋滋冒着光,晃晕了陆羡鱼的视线。
那一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砰砰砰。
在这寂静雪夜,格外清晰。
谢临渊要走了,还温声叮嘱她:“早点儿回去。”
陆羡鱼目视黑色宾利远去,藏在围巾下的小脸忽的红了起来。然后,唇角一点点上弯,轻声:“新年快乐。”
“谢临渊。”
此后三年,陆羡鱼做练习生回国的假期,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去找谢临渊。
谢临渊喜欢长发女孩儿,陆羡鱼就为他留长头发。
谢临渊不喜欢她的骄纵跋扈,她在他面前收敛所有脾气。
种种此举,陆羡鱼这几年做过无数次,只为他能停下脚步,看她一眼。
去年冬天,冬雪察觉陆羡鱼小心思,只无奈摸摸她头发:“羡羡是妈妈的宝贝,妈妈希望遇见一个同样把你视作珍宝的男生。”
可少年人不识情爱,一心动便是再难放下。
-
后面几天的课都没什么意思,全在陆羡鱼走神发呆中度过。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陆羡鱼把书塞回桌洞里,背上书包,打算去初中部找冬稚。
陆羡鱼起身,椅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她转身要走,身后响起少年轻佻笑声:“陆同学。”
“有事儿?”陆羡鱼不耐回眸。
少年眉眼间还残留着淡淡倦意,眼尾懒懒垂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儿。
“你——”他一字一顿,拖腔带调的,“吵着我睡觉了。”
“……”
有病。
陆羡鱼才懒得理他,背上书包就要走。
“要去哪?”季北川起身追上陆羡鱼,出了教室。
“一起呗。”
这会儿正值晚自修前的吃饭时间,赵恩若和唐蕊买饭回来,看见季北川跟在陆羡鱼身后。
唐蕊是个八卦不停的小喇叭,立马儿撞赵恩若肩,挤眉弄眼道:“恩若,你看陆羡鱼和季北川居然走在一块儿。”
赵恩若哦一声,咬一口手里的蛋卷儿,眼睫垂下,遮住眼底情绪。
唐蕊那嘴还在叭叭不停:“我表叔是在剧组做场务的,我听他说陆羡鱼以前没事儿就爱去她爸剧组,听说是追着谁跑……”
赵恩若没把这话放心上,只不在意问了句:“她追着谁跑?”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教室。唐蕊接话道:“就近年特别火的那个高颜值导演,好像叫——”
“哦对,叫谢临渊。”
……
陆羡鱼走了两步,转身瞪着紧跟她的季北川:“你有病吗?”
“给治吗?”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
陆羡鱼觉着她耐性被季北川磨个精光,她索性不理人,大步往前走。
仿佛身后跟着的是狼豺虎豹。
季北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双手撑在脑后,盯着陆羡鱼后脑勺走神。
他觉得奇怪得紧。
自小到大,他身边围绕的女生多得是,以往他对这些只会叽叽喳喳像只麻雀一样闹腾的姑娘没有一点儿兴趣。
可一到陆羡鱼这儿就变了,他喜欢逗她玩,看她强装无所谓的那张漂亮小脸因他出现其他情绪。
高中部和初中部距离仅隔一栋综合大楼,可天气燥热,陆羡鱼走了一会儿,已经大汗淋漓,有几根碎发黏在修长的天鹅颈上。
几颗汗珠顺着优美的下颌线,落在锁骨上,映衬得肌肤更加细白。
季北川敛了神,又一眼,瞧见这画面。
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脑海又闪现那天瞧见的画面,纤腰,长腿,连带那颗红痣……
“小姨。”冬稚软糯的声音打断季北川思绪。
“走,去吃饭。”
陆羡鱼挽上冬稚胳膊就走,仿若身边季北川是空气。
冬稚愣愣的:“那北川哥……”
“有这人吗?”陆羡鱼语气算不得多好。
冬稚不知道两人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可外公嘱咐过她小姨很可怜,不要惹她生气,要在学校多多照顾她。
冬稚只能乖乖点头:“好。”
眼瞧两人走远,季北川也没追上去,他从兜里摸出响个不停的手机:“妈。”
冷到没有温度。
-
陆羡鱼和冬稚在食堂各打了一盘饭,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吃饭。
陆羡鱼来南城九中已有几天,学生的新鲜劲儿都过去不少,只有三俩人看她一眼,然后被明艳漂亮的脸蛋儿惊艳,道一句真人挺好看的。
这会儿学生又有新的话题讨论:
“《小时光》剧组在大礼堂取景,我刚去看了一眼,谢临渊比男主还要帅诶。”
“有多帅,能比高二八班的季北川学长帅吗?”
听闻这话的女生翻个白眼:“有可比性吗,两个人都不是同类型。”
“别说了,赶紧吃饭,吃完我们去看看。”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耳边响起,可陆羡鱼只听见“谢临渊”三字儿,她把手里筷子放下,从书包里翻找出化妆镜和唇釉。
冬稚吃了一口菜,茫然眨眼:“小姨,你?”
陆羡鱼对镜涂完唇釉,对冬稚眨了眨眼,笑容明艳:“小冬稚,好看吗?”
少女五官明媚,琥珀色的杏眼儿眼尾上翘,鼻尖一颗痣,红唇娇艳,美得像聊斋里描述的勾人心魂的狐狸精。
冬稚咬着筷子,呆愣愣点头:“好看。”
陆羡鱼心情颇好捏了捏冬稚的小脸儿:“小姨先走了,你乖乖吃饭。”
陆羡鱼手指勾起书包带,背在肩上,挤开人群向食堂外跑去。
冬稚垂眼,餐盘里的饭菜几乎没动过,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她和陆羡鱼接触不算多,却也少见她这般失态的模样。
陆羡鱼找人问了大礼堂怎么走后,小跑过去,快到时,她看见好几辆车停在外面,车窗上贴着电视剧《小时光》摄制组。
不远处,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坐在放映器前,背影挺拔如松。
明明人影重重,她偏只看见了他。
陆羡鱼心脏砰砰的跳,可又不敢贸然上前。
犹犹豫豫半天,她找出手机给谢临渊发了条微信:[我能过来找你吗?]
陆羡鱼握着手机在一旁等着,过了几分钟,谢临渊都没有回她。
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要上前,书包带像被人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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