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感到头大。
这群邪/教徒盘踞在影世界很多年了，还和怪物狼狈为奸。
可现在看他们的样子，居然根本不知道那一号人的存在。
夏时脑海中浮现出巫禾流血的双眼。
不，也不会是这个原因。如果邪/教徒见过那人，就算看不见面容，也能知道那是个大佬。
他们完全可以追随那人，而不是自己造神。
除非真的从没有人见过那家伙。
周少爷愤怒过后，面色怪异地打量夏时。
“你身上有魔胎的味道，和那个学生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我与魔胎同出一源，根本察觉不到。”
他紧紧盯着面前白袍掩面的男子，语气不算好也不算坏，带着几分探究。
“你们一起杀了它？没人有这个能力，你们怎么做到的？”
它的平静理所应当。
它是魔胎死后剩余的恶聚集出的怪物，没有“实验体”供它诞生，它只能暂时寄宿于周少爷的躯壳之内。
虽然因为少了“诞生”这道程序，也没怎么经历过天雷洗练，但活着总比死了强。
魔胎不死，它便成不了型。这么算下来，它还要感谢夏时才是。
周少爷唯一关心的，只有面前此人如何杀的魔胎？它得防范。
夏时不假思索：“靠心中的爱。”
周少爷和黑袍人：“？？”
夏时双手捧心，一本正经地胡扯：“你是怪物，你不懂。在我们人类世界中，爱是一切力量的源泉，爱是奇迹诞生的温床。”
“只要有爱，杀个怪物算什么？人还能肉身穿越黑洞呢，不信你去看＊＊电影。”
夏时继续扯：“爱使人强大，恨让人自取灭亡。你刚刚杀了同伴，说不定他就会变成怪物报仇呢。”
技能读条ing……
读条成功。
在周少爷身后，一股黑色的雾气翻涌，聚成一个黑洞洞的“人”。
怪物从一切阴暗情绪中诞生，这个黑袍人被周少爷亲手所杀，死不瞑目。
夏时的一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加速了怪物的诞生。
周少爷察觉到气息不对，骇然回头。
黑色的人形物扑上前，与它厮打起来！
夏时稳稳立在露台边缘，眉目不动，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他轻轻开口，问剩下的那个黑袍人：“你不去和同伴的亡魂一起杀了它吗？”
“怪物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它迟早会吞噬你、增强自己。你若想杀了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仅剩的这个黑袍人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这男人一番挑拨离间的话下来，他与周少爷必将死一个！
就算他暂时想停战，周少爷体内的恶灵也绝不会信。
太歹毒了！
黑袍人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坐收渔翁之利？我先杀了你，再去和那东西算账！”
他一跃而起，并指成爪，直扑夏时面门！
夏时的能力适合阴人和逃跑，却不太方便正面对敌。
于是他冲着周少爷喊：“我们先一起弄死这人，再联手对付怪物！”
黑袍人：“……”
脏话脱口而出。
夏时的存在让本就不平衡的天平更加倾斜，他站在谁那边，谁就能胜利。
周少爷眼珠转了转，立刻答应下来：“好。”
他大力推开恶灵，向这边而来。
黑袍人急了，速度更快。
夏时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面前。
“缠住他！”
话一出口，一根攀在露台边缘、几不可见的藤蔓迅速弹起，如蛰伏许久的毒蛇一般，死死绞住黑袍人脚腕！
而夏时本人，脚尖一点，轻轻向后一跃，便再次脱离了黑袍人的攻击范围。
他落在最近的雕塑上，看黑袍人猝不及防下摔了个狗啃泥，撞在露台边缘，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半空跌落，向下栽去。
他忙要稳住身形，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白净无茧的手穿胸而过，轻而易举结束了黑袍人的性命。
周少爷没有拔出手，而是抓着尸体用力啃了一大口。
血肉被撕扯开的场景令人作呕，但夏时没有任何感觉。
厌恶、恐惧，又或者兴奋，什么情绪都没有。一如之前杀掉同学、剖开张元肚子时一样。
原本要和周少爷拼命的恶灵也被新鲜血肉吸引去了注意力，垂涎地盯着尸体，再次动起手来。
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抢食。
周少爷啃着尸体，眼睛还追着夏时看。
恶灵抢着抢着，目光也锁定了在场唯一的活人。
“啧。”
这倒是夏时没预料到的。血肉对怪物的吸引力居然这么大，为了口吃的，血海深仇都不管了。
这应该叫什么？干饭脑？
不过他也不怕这两个东西就是了。
“我刚才看得清楚，那些藤蔓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的，你根本没有控制植物远程攻击的能力！”
周少爷发出了小说反派经典怪笑：“桀桀桀，乖乖过来送死，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空间裂缝在他脚下出现，逐渐扩大，蔓延到夏时身前。
一进影世界，周少爷的皮肤豁然变得青紫，七窍汩汩流血。
一坨肉球挤裂皮囊，滚了出来。
这坨东西看起来很像是张元肚子里那只魔婴，却远不如魔婴完善。
“受死吧！”
在它对面，另一个当事人夏时满脸冷漠，没有流露出任何肉球想象中的、恐惧或惊慌的表情，更没有跪地求饶。
夏时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令牌，晃了晃。
夏时想：那家伙给他影世界的令牌，说明很在意他。
那他来了，那家伙应该能知道吧？正好也能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果然，肉瘤刚一动作，尚未靠近夏时，便被一股力量打飞出去，撞碎山庄墙壁，直接灰飞烟灭。
恶灵同样如此。
要是它们有骨灰的话，这会山间的风一吹，就是挫骨扬灰。
夏时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灰白色的人影。
黯淡的白发拖到地上，衣衫古朴而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遍布伤痕，如冷血般苍白。
像是一个不该存在于世的、属于旧时代的幽灵。
夜风吹起长发，也要把他的身形一并揉散了。
夏时却只注意到了这人的脸。
和他一模一样。
除却一双红到发黑、完全没有眼白和瞳孔的诡异眼睛外，这人五官居然和他分毫不差！
十几年来，夏时一直坚持的“普通人”信念破了。
他原来根本不是普通人啊！
活了十几年、经历了各种离奇事件的夏时，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
“你这么快就想好要和我说什么了？”
男人嘶哑到辨不出音色的嗓音将夏时唤回现实。
“没，”夏时诚实回答，“我是被迫进来的，那两个东西要杀我。”
对面的“他”看了看两个怪物消失的地方，表情十分迷惑，似是不解这种玩意也算东西？
不说无关的东西了。
诡异成人版“夏时”瞧向夏时本人，幽幽问：“你看到我这个狼狈的样子，就真的没什么想说的？”
“呃。”
夏时差点又问他“确定要听吗？”
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这人就算知道不是好话，也一定非要试试多难听。
于是他直接道：“你有点脏，不洗澡不会难受吗？”
对面的“他”：“……”
对面的“他”：“…………”
两行泪水从那双不似活人的眼中滚出。
夏时：“？？？”
哭了？？
不是，怎么突然就哭了？你都强到能随便扬了怪物了，怎么说哭就哭？
“我最讨厌你了！”
那家伙捂着脸咆哮出声：“我特地在地上滚了两圈，通过狼狈的外貌传达我过得不好的思想感情，还拿刀在身上划了那么多下，反复突出重点。还结合今晚月色特意挑了个逆光的位置烘托气氛……”
“结果你一点没感受到我的痛苦，还骂我脏……”
“我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他咆哮完，捂着脸哭着跑了。
夏时：“……”
你搁这做阅读理解呢？
虽然很想吐槽，但夏时想到上次见到这个奇怪的家伙时，眼角余光看到的白发也是灰扑扑的。
所以上次也是精心“打扮”后才去找他的吗？
结果因为巫禾，两人甚至没正式见面，对方就把他送了出去。
夏时难得良心有点不安。
“哎……”
他叹口气，回想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没找多久，他就看到缩在树丛阴影中的男人。
这家伙还在哭。
“对不起……”
夏时蹲在他身边，为自己的话道歉，又说：“但我不是故意伤你心的。我只有往前十几年的记忆，并不认识你，也听不懂你的话。”
“在我的视角中，先是不幸被牵扯入影世界，自身和朋友陷入危险，你又忽然出现，一来就重伤我的朋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夏时垂下眼睑。
明明被气哭了，结果一边说着“讨厌他”，一边没跑多远就缩起来，等着他去找他……
夏时温声细语地解释：“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你是谁？刚刚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我害过你吗？”
捂着脸的指缝张开，露出一只猩红的眼。
“居然不记得了吗……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才不来找我。”
白发男人放下手。
夏时抽出随身携带的半包纸巾，为他擦拭脸颊。
夏时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仿佛天生该如此。
“那你应该也不记得，就是你亲手把我扔进影世界、还封上所有出入口，将我和怪物困在一起几十年的吧？”
黯淡褪去，银华初现。
这个“他”终于卸去卖惨用的扮相，显露出真正的样子，似鬼似妖，唯独不像人。
“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你叫夏时，我叫夏景，我们本是同一个人，直到有天，他割舍了自己的感情，成了你，被舍下的部分成了我。”
夏时擦拭的手顿在半空中。
他终于知道夏景之前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数次被抛弃，被关在影世界几十年……
影世界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只会诞生怪物。如果封闭了所有出入口，那这里不会有任何活人。
除了夏景。
“刚刚对不起，不该冲你发脾气。我灵魂中‘情感’占比更重，上头时容易控制不住自己。发现你出现在这里后，我误以为你是故意掩藏气息不想见我，如果不是闻到了熟悉的血味，我甚至不会知道你来过……所以我才那么生气的。”
“你以前还说我玻璃心。”
想着想着，夏景又伤心起来。
“我们该是一样的……我们本该一模一样。可活人一直待在影世界，一定会被污染同化。”
他拽下一大缕白发，语气憎恶：“我讨厌现在的样子，我们不一样了，你会更讨厌我吧？”
“不会，没有人会讨厌自己，我更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种鬼地方，过去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如果我以前说你玻璃心，那一定是夸你的意思。玻璃多好，澄净透亮、不惹尘埃。”
夏时一只手抚上夏景的长发，另一只手出现一把梳子。
一梳子下去，将纠缠在一起的地方疏通。
“而且白发很显眼的，不管你站在人群中，还是躲在阴影下，我第一眼看到的都会是你。”
夏时不会梳复杂的发型，于是绑了好几条辫子，还在末尾扎上红色蝴蝶结。
“这样就更特殊了，喜欢吗？”
夏景对着变出来的镜子，看了半天。
然后眼眶又滚下泪水。
他张开双臂，把夏时抱了个满怀：“果然，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未成年体型的夏时：“……”
有点喘不过气。
算了。
情商时高时低的小时，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但极其擅长安慰人（练的）
平时的夏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谁也不见
扎了头发的夏景:到处乱窜，走过来，走过去。誓要让所有人和怪物看到新发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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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