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神奇,按理来说郁从海是郁文越的爹,而秋月白与陆绯衣才是外人,但郁文越就这么水灵灵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了,未免有些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秋月白也说:“你这样说,就不怕你爹的愿望告空?”
郁文越苦笑一声,“不瞒你说,若是此事只有陆殿主一人而没有阁下参与,我也不会管,只是现在我觉得我父亲杀不了陆殿主,还不如告诉二位,只求若有什么意外,还请手下留情。”
他说的太实诚了。
秋月白淡淡的笑了一下,“郁三公子未免高看我了。”
“不,并非我胡言乱语,只是……”郁文越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似乎是一件有些复杂或者难以开口的事,以至于他想了一会儿也只是道:“此事我亦有难言之隐。”
这时候一边的陆绯衣道:“我倒是很想见一见得意楼的楼主。”
郁文越有些惊讶:“你没见过?我以为……”
陆绯衣古怪一笑,他坐在椅子上不是很安分的踢着脚,看着自己的脚尖,幼稚得就像一个三岁小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当年我与得意楼之间的那些破事,江湖传言真真假假,有些事我也不屑于解释,”他慢慢道:“当年我醉酒夜闯得意楼本就有欲找得意楼楼主之意,可惜这人不过一鼠辈,并不肯出来见我。”
秋月白看了一眼他不安分的腿,很修长,但是让人看得怪想踢一脚:“你该庆幸他不见你。”
“是他该庆幸他没出来见我。”陆绯衣轻哼一声,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将脚收了回来,改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按理来说一个习武之人手上或多或少都要有点茧子,但他的手上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天下功法,我自信于绕指柔之独一无二,能兼顾打斗与智取。”陆绯衣笑眯眯道:“家师之法,可以操控死人,到我这里又是不同了,绕指柔非但可以操控死人,甚至可以操控活人如木偶。”
这个秋月白倒是听说过,听上去像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一样,但其实是靠丝线牵制手脚与丹田操控活动,有一点像南方的蛊虫,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玄乎。
“我那时候已经拿下他楼中二十余个高手——若是这二十人加上我,即使不能杀他,未必不能重伤他。”
陆绯衣冷笑,好似还在为当年之事很不满。
秋月白将刀放在桌面之上,他擦得很干净,仿佛就像新的一样。
“既然如此,你当时逃命的时候怎么不用这个法子。”他问。
陆绯衣又哼了一声:“他们太弱了,即使我控制一千一万个也没有用,平白的浪费内力。”
语气中傲气十足,他毕竟也是少年成名的人物,而且成的还是大名,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
秋月白难得轻轻笑了一下,“那你怎么不控制我?”
陆绯衣眼珠子咕噜一转,那种傲气又消失了,他笑嘻嘻道:“你也不行,你太强了,我控制不了你,再说了我也舍不得呀。”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又将话题岔开了。
郁文越还惦记着正事,咳嗽几声:“二位。”
陆绯衣几乎要忘记他还在这,斜睨他一眼,十分小家子气地嫌弃道:“你怎么还没走?”
“……”郁文越放弃与陆绯衣沟通,转而看向秋月白:“如今明城已不能去,恐怕剩下几座大城也不能去了,需得绕路才行。”
秋月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只是这样路途就变长了,路上没有定数。”郁文越又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秋月白说。
陆绯衣道:“既然无法去明城,那你我之承诺该如何算?”
秋月白乜斜了他一眼:“你待如何?”
“我怕你打我。”陆绯衣眨眨眼。
秋月白:“……”若是他不做错事,难道自己就会平白无故打人么?
忒没道理。
“前辈。”郁文越坐在一边,本来这件事说完他就可以走了,但是他心中有忧思。
他已经犹豫了很久,一开始还想着要不要说,又觉得来都来了,其他人少的机会又很难找,于是开口:“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秋月白点点头:“你说。”
郁文越看了看陆绯衣。
陆绯衣“嘁”了一声,“我与他是异姓兄弟,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郁文越又看了看秋月白,秋月白想了想道:“无妨,若是他不能听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你。”
郁文越不是在乎小节的人,他只要有这个机会就好,至于能不能答也不能强求别人。
他舒了一口气:“好,若是实在不能答也无妨。”
“不知……前辈可认识‘二十四桥’明月夜?”
他这话一出,秋月白与陆绯衣都看向他,甚至陆绯衣脸上那种嬉皮笑脸的表情都不经意收敛了。
秋月白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心中冷笑一下,淡淡道:“……这天下有谁不认识他。”
“前辈应当知道我所说的此认识非彼认识。”郁文越有些紧张,他在担心从秋月白这里问不出来。
“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秋月白垂眸,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有些朦胧。
“实不相瞒,我在多年前曾经受过明月夜救命之恩,后面听说他已身死十分遗憾,只恨自己无法报答他的恩情。”郁文越解释道,“……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记在心头,不敢忘记。”
陆绯衣看向秋月白,之前他问过秋月白类似的问题,只是那时候秋月白说自己不知道。
他想听听这个人现在会怎么说。
秋月白的表情依然很淡,看不出什么端倪:“你此话有错,明月夜出手绝不会救人,他自握刀的第一天就是为了杀人来的,因此你不必记他恩情。”
这句话一下子给“明月夜”下了一个定义。
“可若是没有他,我早在十几岁时就死了。”郁文越与他对视,很认真的道:“那一天我与父亲一起护镖,我贪看月色便偷偷走了出去远离了队伍,谁知道瞧见一人正在林子里行凶,我被他发现,他要杀我,但明月夜杀了他。”
说道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崇拜的表情,但又带着几分感叹,仿佛看见了这辈子最美好的风景。
“那他一定是本来就要杀那人,所以才这样,并不是为了救你。”秋月白道。
郁文越摇了摇头,十分肯定:“不,他就是救了我一命,即使是无心的,也是恩情,郁某不敢忘。”
秋月白:“……”
随便你。
郁文越又期待得看着他道:“不知这个问题前辈能否解答?”
秋月白看着郁文越,他脸上的表情很真挚,似乎真的是从所谓的“关心救命恩人”这一立场来问的他这个问题。
秋月白又一偏头,却见陆绯衣也在看着他,他的表情不似平时,而是有些认真。
但是当感觉到了秋月白在看他时,他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地问他:“怎么?”
秋月白眯了眯眼道:“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你如刚刚那般认真的时候。”
“有吗?”陆绯衣摸了摸下巴,“可能你认识我还不算太久,若你跟我回春风殿,想来就能更多的看见我认真的样子了。”
装,再装。
秋月白无语。
那边郁文越还在看他。
秋月白用指节敲击着桌子的一角,似乎在考虑。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蕴含了好几重道理,郁文越问的是他认不认识明月夜,若他答认识,便是承认了自己和明月夜有关系——你是怎么认识的?其次明月夜已经死了近九年,此刻他再提此人究竟有何意图?再者郁文越是如何那么准确的找到他,并来询问他与“明月夜”的关系?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还想知道些什么?
这些都影响着秋月白的回答方向。
但他是万万不能将自己的疑问表现出来的,否则只会露出更多破绽……
再者陆绯衣还在这——此时再提出要将他赶出去是肯定不行了,而这个人看似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之前就问过秋月白类似的问题,从他刚刚的表情也可以看得出来……此人似乎也很在意明月夜相关的事。
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月夜还活着的时候没有在在乎他怎么样。
死了,还是死了那么久了,突然冒出一堆人如此“关心”他,仿佛是什么古墓里稀奇的宝贝一样。
实在是奇怪。
秋月白觉得自己不能简单的说不认识,因为他觉得郁文越既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就一定是有迹可循——若是直接说自己不认识,他可能就要把依据说出来了,到时候再加上陆绯衣的脑袋,说不定真能猜得出什么。
但肯定也不能就这样承认认识,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追着问他上面那几个问题。
怎么认识的?他真的死了么?诸如此类。
秋月白几乎是想想都觉得烦,肯定不能这样。
所以他首先反问:“你为何要问我这个?”
郁文越有些不好意思,在外面他总是很沉稳的一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秋月白这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格外内敛:“因明月夜的缘故,后来我对刀颇感兴趣,故而研究了许多不一样的刀式……当时前辈斩杀玉河双煞后,那两个人的尸体就被我们山庄的人发现并拉了回来,我……我看了刀口。”
“……”
秋月白沉默,他是知道万叶山庄是练剑的,郁文越这种因为一个人研究了一种新兵器,也算是难为他了。
而且看刀口……只能说此人实在是做仵作的好料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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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再见明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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