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越从前听过类似的话,大家说他只懂练功,不懂停下享受。
多年过去,这话又从记忆深处钻了出来,只不过物是人非,人去楼空。
再去品尝,肯定不及当时的味道。百里越摇头:“我不吃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花素明嘴巴里的鱼肉瞬间不香了,不吃就不吃,还嫌弃上了,爱吃不吃。
她垂眸瞧着猫吃得可带劲,心情好转,美美咽下鱼肉。
猫几口下肚,伸了个懒腰,摇着尾巴走到百里越身前,嘴巴在他散开的衣摆上蹭了蹭。
猫,危!
花素明心中震惊,不得了,这猫胆子怎么这么大。
魔头不得打它啊。
她预感的画面没有出现,在她出声阻止前,百里越的手掌轻轻落在它的头上,柔和地顺起它的毛来。
好奇怪啊,魔头竟然对一只猫这么有耐心,她甚至觉得有些纵容了。
火堆冒着袅袅白烟,花素明抬眼看百里越时,像隔了一层纱。
朦胧的,真切中带着一股不真切感,她瞧见了百里越唇角勾起的弧度,他好像在笑。
这时的笑与他打架时是不同的,花素明说不出来,她觉得这时候的百里还越挺温柔的。
一种遥远的温柔,如鱼肉上的白气,飘渺如幻。
更让她意外的是这只猫,在来去峰,没有人能触碰到这只猫,除了她,她能肆意摸它脑袋,随意进出它的秘密基地。
花素明以为自己对猫妖来说算是很特别的了,然而这一切都被百里越打破。
“我跟这只猫认识两三年了,花了半个月,它才肯让我摸它。”她的语气有点酸。
她要嫉妒死了。如果它是只母猫,她还能找借口觉得猫喜欢小白脸,关键是,这还是只小公猫。
但花素明又不得不承认:“它好像挺喜欢你的。”这才见几面,就亲近成这样了。
“当然。”百里越说。很从容的语气,就像他轻松赢得猫的青睐一样,让她听出了一丝得意的姿态。
不过她还挺感谢百里越把猫也带出来了。
以后算是有伴了。
花素明记得第一次见百里越,那时候猫已经很亲近他了。“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邻仙村,而是在树洞,那先前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当时我被人追,躲进了树洞里,正好碰上你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花素明突然起了这么个话头,就是想告诉百里越她有值得炫耀的东西,她也是知道猫秘密基地的人!
火上的鱼已经烤好了,她把最后一条鱼插进木棍后,火就自己灭了。
清风拂过,吹散了两人之间相隔的白烟。
百里越嘴角的笑意没有消逝,在听到她的话,他淡淡开口:“记得。”
“你竟然记得。”她有点小惊讶。
百里越抬眼,反问:“为什么会不记得?”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这该怎么解释呢,花素明这方面的刻板印象来源于古早情爱话本:“我以为你会有脸盲症什么的。”
“我没有。”他说。
既然提起了那次的见面,花素明难免也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为什么第一次见他要给她一手刀,她招他惹他了!
“你为什么要打我,明明我也没招你,那时候我都不认识你。”花素明鼓着腮帮恶狠狠嚼着鱼肉。
百里越手上的动作停了,他垂眸,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看来魔头还真想给她个理由。
花素明好奇盯着他。
沉默片刻后,百里越说:“其实我原本打算杀了你。”
花素明:......
哦,我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树洞没杀我,但第二天你还不是掐我脖子来着,”花素明记仇道,她可不会感激百里越,“当时你应该是记得我的吧。”
猫听了这话一个激灵钻出百里越的掌心,冲他叫了几声后又跑到花素明身边趴着。
听这声像在骂他,花素明压着嘴角,撕下鱼肚喂给它。
好猫,骂得好,没白疼。
“当时不记得。”百里越看着一人一猫大口吃鱼,莫名觉得花素明和猫越来越像了,他说:“之后才记起是你。”当时他也是慢慢意识到这人的小动作有些熟悉。
“所以你是想起是我后,才打算不杀我?”花素明小心问道。她不敢想象,如果魔头没记起她,她会不会已经不在了。
“大概吧。”百里越回答模糊,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当时脑子在想什么呢?
好像忘了。
两人都有意没提起吻痕的事。
花素明并不会因为那句“真脏”难受,反而她为之庆幸,因为那片无所谓的痕迹,当时的百里越松开了要她命的手。
她本来就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世俗,所以百里越那道嫌弃的眼神,也刺痛不了她。
百里越会因为那片红痕,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呢?滥情?不自爱?
这些她都无所谓,能活下来就行了。
但这些天相处下来,百里越对她似乎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无所谓她的来历,不感兴趣她的经历,也不会同她主动讲述自己的过去。
两人更像是同行的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背景,意外走到了一起。
接下来百里越要回魔域,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回去,一个是留在这个荒郊野外。且不说百里越会不会因她的不愿跟随而杀掉她,单是这荒无人烟的野外,花素明一人就难以生存下去。
她完全不知道这是哪。
花素明是有想去的地方的,百里越的复仇情结也燃起了她的复仇欲,她挺想回江城,给娘报个仇。但想也不用想,百里越不可能依她的愿,把她送回去。
这样看来,她面前好像只有一条路——跟百里越回魔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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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越真的无所谓她,这一次他落在魔宫的一片湖边。他无所谓她,所以不考虑她识不识路,花素明无可奈何跟在他身后。
有时候花素明也感觉自己可有可无,她搞不懂百里越为什么带着她,可能魔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吧。
猫初入陌生的地方,乖乖在花素明怀里,眼珠晃悠,对此处充满新奇。
花素明踩着百里越的影子,跟着他,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下一步,影子移开了,百里越转了弯,踏上棕木栈道,走进一旁的方亭里,他坐在团蒲上,看样子是打算不走了。
这个亭子与上次见百里越的不是同一个,建在水上,方亭四周围上了白色轻纱,随风飘荡。岸边栽种了柳树,柳条弯弯随风拂着水面,勾出一圈圈涟漪。
花素明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她进去干嘛啊,一起坐那?
不,她想回屋,躺在软榻上美美睡上一觉。
魔宫如迷宫,很多黑暗的角落都藏在未知的危险,很多危险她没遇到不代表没有。
花素明没在魔宫逛过,她是个惜命的人,每天只在住处和后厨两者间穿梭,毕竟她一个正道姑娘,在这儿逛无异于羊羔在狼群中晃悠。
现下花素明就处于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她不敢自己走回去。
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那天饿了,拖着剑在魔宫暴走的她,现在她可没这个胆子了。
怀里的猫没有她那么犹豫,双脚踩过她的手臂,一跃而出,撒欢地往亭子里跑去。
猫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跟着也过去了。
方亭的地板也是木板做的,离水面很近,看着晃悠悠的水面,像坐在船上,整个亭子在被湖水推着前行。
花素明掀开飘动的白纱,百里越身前还有一张固定在木板上的黑木案桌,上面刻有方格棋盘纹路,她注意到案桌下方放着两盒黑木棋盒,而百里越对面还放置了一个蒲团。
正午已过,光影洒落,身上暖暖的。
金光照在盘腿坐着的百里越身上,恍惚间,花素明觉得他平常的阴冷气似乎消散不少,他的气质更像宗门里灵力高超,不喜出世的剑修高人。
头上的银冠映着光,闪到她眼睛,花素明回过神,移开了眼。她没坐到他对面去,而是独自坐在一旁的飞来椅上。
她靠着木栏,侧身看猫戏水。台面很低,猫好奇拍打着水面,水里的金鱼受到惊吓,四处逃窜。
路上有巡逻的队伍经过,是她没见过面孔,她没敢过去问路。
要是钰子从这儿经过就好了,钰子是上次带她到现在住处的婢女。是个面冷内热的小姑娘,熟了后总喜欢跟她讲她不敢听的魔宫秘事。
但是没有,她没看到任何熟人经过。
花素明终于鼓起勇气,唤百里越:“魔尊。”她怕再不开口,魔头就睡熟了,那就更不好开口了。
百里越睁开眼,微微侧头看向她。
暖光里,她的容貌格外清晰,肤如瑞雪,白得有些晃眼。但她的白又不是她身后飘起的白纱的那种白,而是暖白,白中透着粉。
花素明头饰少得可怜,平常也舍不得拿出来戴,她喜欢用一根素绿色的发带将头发半绾着。
湖风轻拂,发带与青丝缠绕翻飞,她不急不徐将发别到耳后。
他淡淡看着她如鲜血染过的唇微启,他听到她说:“你能送我回屋吗?”
花素明见百里越盯着自己,没有回应,她赶紧补充道:“我现在住的院子,就是你以前住过的。”所以他肯定知道在哪。
“我以为你也喜欢晒太阳。”百里越收回了眼神。
见过封印百里越的地方后,她大概也理解为什么他喜欢晒太阳。
这属于一种报复性行为,他已经五百年没见过太阳了,所以他恨不得整天待在光下,把失去的光全都夺回来。
但花素明没被封印过,她没有这种心理。光里是很舒服,但她想待在阴暗的房间里睡觉。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去了。”她说。
况且她还是个姑娘:“晒太阳很容易变黑的。”
她意识到自己反驳了他喜欢的东西,接着找补道:“就像我喜欢吃,但我也会害怕变胖,所以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留意份量。”
喜欢是要有度的。
百里越:“可是你变重了。”
“你骗人!”她再次反驳,而且绝不找补。
花素明:死直男!快住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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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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