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掉脸上悬挂的泪珠后,笑眯眯的看着扇寻叙,瞥见他耳垂上坠着的玉石,晏昭清嫣然浅笑,带着些玩味的意思,“真的?”
“我怎么觉得我们见过呢?”晏昭清伸出手,挽了挽耳畔碎发,漫不经心的擦过自己耳垂,是在提醒扇寻叙,“不然,你再仔细看看我?”
扇寻叙一直在躲避和她对视,晏昭清心急,想他好好看看她。
她直言道,“我生的难看?”是当日初见扇寻续曾问她的话。
不想扇寻续拒绝的如此决绝,“不必。”
“凌小姐记错了。”他说。
“凌小姐和太后久居陋室,近来半月才迁回京城,我和凌小姐从未见过。”扇寻叙强调,“更何况凌小姐往日从不见人。”
忽他话锋一转,步入正题,“凌小姐,今晚倒是稀奇,深夜出行。”
言语一顿,他再道,“如此……罔顾燕端律法,私下行使权利,约人夜幕下相见,不知凌小姐和云小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这么晚才能聊呢?”
“更是不知凌小姐对自己今夜此举,如何评价?”
“可否也如你先前对我讲的那般,算不对呢?”
“……”
气氛一时间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晏昭清定定看着扇寻续,恍若未闻。
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你当真不看我?”
扇寻续双手握拳,咬牙讽刺,“凌小姐就这般缺人瞧?”
此话一出,晏昭清忽而生气了,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扇寻续认不出就算了,还为了亡妻,句句掖她!虽然那个亡妻是晏昭清自己,但不知怎得,心中生出一股无名鬼火。
她气恼不已,“好,不看!谁稀罕你看,爱看不看!”
说完晏昭清便站在扇寻续便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但她大抵是心软的那个,一双眼总偷摸摸的瞅扇寻续滴血的手掌。
他受伤了。
这个信息不断在晏昭清脑袋里绕圈,最后她气鼓鼓的走向扇寻续,板着一张脸,在扇寻续蹙眉且严重抗拒她靠近的情况下,晏昭清紧紧扣住了扇寻续受伤的那个胳膊。
扇寻续本就提防着晏昭清,在她伸出手的第一瞬便用了最大的力气去挣脱,可他失败了。
【不是,扇寻叙你是戒过毒吗?这也能忍得住?】
【快点安慰我家孩子,快!】
【看出来忍得很辛苦了,6秒,我真笑了】
晏昭清犹如葱白的双手手指死死握着他的手臂,任凭他这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看着咬牙,绝不撒手的晏昭清,扇寻续眼中闪过惊讶,这人性格和昭清也好像……都是那么要强。
晏昭清也不知道自己忽而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可她就是不乐意见扇寻续受伤。
扇寻续片刻失神间晏昭清占据了上风,见他不再抗拒,她快速从自己怀中取出一瓶药,是吕玉给她的上好的伤药。
因岁末又是过于神经敏感,加上晏昭清近来装晕的次数比较多,吕玉防岁末对她动手动脚,好心给了她一瓶疗伤的药,是她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省下来的。
晏昭清将药慢慢倾洒在扇寻续手掌心的伤口处,再从怀中取出一方软帕,系好。
“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晏昭清嘟囔着。
扇寻续依旧不改冷漠,他收回自己的手掌,是毫不留情的动作,他几欲直接解开,计划丢掉晏昭清系在他手掌上的帕子。
晏昭清瞪扇寻续,“你敢!”
“你这样会让我……不是。”
思虑了一下晏昭清再道,“你这样会让你亡妻伤心的。”
李嬷嬷,桂兰,以及高明灿都曾对他讲过这样子的话,但扇寻续都不曾当回事,可今天……这句话由眼前这位像极了他亡妻的女子讲出,他莫名心间一触,狂跳不止。
扇寻续垂眸,心道无关紧要的,不过是他太想昭清了。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眼前凌小姐的嫌弃,只片刻后扇寻叙就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扯裹上手掌心的软帕,力道很大,艳红没一会儿就涌了上来。
但他没能成功解开,扇寻续身影骤然一顿,因为他这时才发现她打的是个死结。
他也曾替昭清打过死结……
站在他面前的晏昭清吐了吐舌头,一脸理所当然,似乎是早已预判他的动作。
但扇寻续显然没将区区死结放在眼里,他仍自顾自的想去扯。
“干什么!你伤口都要重新裂开了,”晏昭清连忙开口,“这帕子你仔细看看,可否觉得眼熟?”
“你就这么讨厌我?”
扇寻叙不理会,再度扯动着软帕。
见扇寻续完全不听她的话,晏昭清叹气,她咬着唇又补上了一句,“好!扯坏,你就扯坏它,谁管这帕子上有没有你亡妻绣制的花鸟图案。”
那是她受困之时,为解乏绣着玩的,那上面的图案自然也是歪七扭八,但晏昭清知道扇寻续能认得出来,因为她曾经给他绣的香囊,一开始也是这般见不得人的难看模样。
提及晏昭清,扇寻续奋力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了起来。
闻声一滞,他低下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昭清的手法后扇寻续不再想着去破坏这帕子。
他只再用力的握了握掌心,似乎是在和昭清牵手一般。
扇寻续并不纠结为什么晏昭清绣制的帕子在眼前凌小姐的手里,因为这短短的三月,他便压迫着小公主,让她将晏昭清遗留在公主府的东西吐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上门她讲的那句,昭清所有东西都让李嬷嬷和桂兰取了回去,自然是假的。
燕端进来火热的妙笔先生遗物,随意一件都能被坊间富商大贾争上高价,更不提在昭清死后,李嬷嬷桂兰等人拿银子修建的,允许万千寒门子弟进入读书识字的学堂。
早早在花季年华离世的晏昭清,如今早已盛名天下,无人不知她的才情旷世,无人不晓她的仁慈善心。
晏昭清早已不是坊间啼笑。
如今凌小姐能取出件晏昭清的物件,扇寻续也不觉有何不妥,她许是在坊间高价买来的。
“钱,我会给你的。”
“啊?”晏昭清不解,她被关了这么久,岁末等人又强行控制信息流通传递,她自然是连半点风声不曾听闻,哪里会知道自己遗物已经成为燕端火热藏品了呢!
此刻,扇寻续迎面一句会给她钱银,晏昭清迷糊的厉害,她自是完全不懂扇寻续意思。
扇寻续不再继续,他没有任何想同眼前人拉扯的念头,今夜他只当诸事不顺,碰见两个晦气人。
他和凌小姐本井水不犯河水,今晚却是突兀撞上了,扇寻续不知自己为何在她面前感到隐隐约约的熟悉,这个人叫他心中警铃大作。
扇寻续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无所谓。
这位像昭清的凌小姐,让他格外在意。
但哪怕是如此,扇寻续也一如先前所想一般,他并不想和所谓像昭清的女子扯上任何关系。
“钱银是什么意思?”晏昭清追问他。
但扇寻续已然转身,他不再理睬她。
“喂!扇寻续!”
“别走,是我!我是晏昭清!我没死!”
可任凭晏昭清怎么喊,扇寻续都不再回头,特别是她喊他名字,讲自己是晏昭清而非凌小姐时,扇寻续往前跑的动作似乎是更快了一些。
他边走边摇头,坊间传言凌小姐脑袋有问题的事,似乎是真的。她定是得了癔症,什么糊涂话皆说出口了。
“你若是昭清,我便是天底下最蠢钝之人!”扇寻叙取笑道,“天方夜谭。”
“她不过是和昭清长得像罢了。”
【。。。】
【孩子,这你要我们说什么才好?】
【神特么长得像?】
【啊,他怎么就走了?】
【懵,我家孩子好不容易和你见上一面啊!】
【难道他不喜欢我家孩子了?】
【不像是不喜欢,似乎就是纯不想看到她。】
【他疯了?不是,这为什么啊?】
【怎么说……他似乎觉得昭清已经死了?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个不入流替身?】
【哇去,讲真的扇寻续他也有点不正常。】
【就问你们,喜欢的人离世了,碰到个长的像的,按照以往书中套路,不论是谁怎么都该是难忍相思之苦,会选择主动靠近那个人的吗?他倒好,像是觉得与心爱之人容貌相似的家伙是个麻烦,唯恐避之不及。】
“跑什么?”晏昭清不满,“我都告诉你我就是你亡妻了!”
她双颊鼓鼓的,“每每就知道凶我,连我都认不出来,亡妻亡妻,哼!说我没死还当我胡言乱语,这是有多想盼着我死呀!”
“笨死了”,晏昭清细细想着,为何他不敢认,定是她死时“证据线索”过于充足。
扇寻叙接受了晏昭清的死亡。
晏昭清忽觉心里有股劲,堵得慌。
她喃喃自语道,“我的死讯后,害他伤心了。”
晏昭清有些后悔了,她方才就该跟上去。
不知道现在来不来得及!
就在晏昭清作势要追时,她身后响起一阵笑声。
差点忘了,晏昭清转身,和云子月面对面,“你看戏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吧?”
“甚少碰见这等精彩的节目,只叹我单有一双眼,瞧不全呢!”
视线顺着云子月的手部动作转动,她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忽而她向晏昭清道了一声,谢谢。
不等晏昭清有所反应,云子月便独自一人讲了起来,“多谢你送我的那道旨意。”
“我不在乎那时你是否是为了羞辱我,但多亏了你。”
难得在云子月身上瞧见这份淡然和柔情,她慢慢抚摸着自己如今早已隆起的肚子,“他说,要我杀了你。”
“但我没有,我也学着你对我的那般,第一次对人施了善心。”
这一句两句砸下来,晏昭清哪里分得清楚是什么意思,她迷糊的眨着眼睛,“谁?”
谁要杀她?
云子月没有言明他是谁,她柔声细语讲着,“我找到你时,你躺在地上,混身上下都被粗绳捆缚,上面还绑了很多石块。”
“旁侧便是水池,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杀人灭口,我只要轻轻一推,你就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可我大约是被你这个蠢货传染了,我当时居然迟疑了。”
“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将你救了下来。”
云子月平静的讲述完这一切,猛地投以怨恨的目光看向晏昭清,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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