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续哥哥,今晚你不该来的。”
扇寻续温柔的摸了摸晏昭清的脑袋,“我知道。”
“嗯?”晏昭清惊讶,“你知道,那为何?”
为何在今日会在出现在这里?
“因为想见你。”扇寻续笑着看她,心中答的却是,因为害怕,担心自己会再一次失去过你。
没有人会相信扇寻续脑海中,记忆中所谓的前世今生,只有他对此深信不疑。
袭卷他内心的悲苦酸涩比记馔燕端历史文官的笔墨来得更要“浓妆艳抹”,书中写道:为家国,为百姓安居乐业,奉献一生的定安将军,享年二十一岁,他的身躯永远的葬在了远疆……
扇寻续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关键,他从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有多关键,他也从没有做过任何有害燕端的事情,可不知何处涌现的疯言疯语,将他痛批,骁勇善战的定安将军突然就成了嗜权钱如命,要覆灭燕端的叛贼。
前世,一封暗诏,他只身一人,扬鞭快马回京,想也来是讽刺,那时他才领军击退番邦贼寇,啃下恙水,以为圣上密诏是要安排他要事,扇寻续一刻都不敢歇。但迎接舟车劳顿勇将的并非宽慰,亦不是叱责和警醒,留下他的是一副镣铐,是拘禁。直到扇寻续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被宣布叛国之罪,被丢弃在荒山野岭时他才回过神,他不是赋予他危险权力上位者的最佳选择,他不过是无奈之下的妥协,是可有可无的诱饵。
是的……没有天潢贵胄会指望一个十岁的少年在疆场上能大杀四方。
远疆能有定安将军这个名头就足够了。
毕竟番邦人不懂,更不会明白为什么燕端能有“层出不穷”的定安将军。
可所有人都低估了扇寻续的雄心,本该送他赴死的疆场战火成为了他磨练自己意志,涅槃的巢穴。
寻常坊间百姓会为年纪轻轻扇寻续的胜场欢呼,她们雀跃不已,但鲜少有人会考虑他的不易。
燕端的定安将军,是燕端武将中英雄的代表。
他不能输,不能输掉任何一场。
此刻扇寻续应声的忤逆?该或不该,这个答案对扇寻续并不重要。
他脆声附和的反不是因他肖想皇权,不是因他满腔热忱换来叛国之罪的怨恨,仅仅是他个人对晏昭清的无法拒绝。
晏昭清只是向他提出了这个建议,将其实现是他的选择。
扇寻续不知她是从何时发现皇帝容不下他的,但他能懂昭清眼中的泪,她是在为自己感到不值。
晏昭清双眸中满是对扇寻续的心疼,皇后娘娘周恬那句得不偿失正中他的眉心。
“寻续哥哥,你不要怕,”她有些犹豫的抬头望他,“我们一定可以造反成功的!”
响应晏昭清这句雄心壮阔口号的是高明灿摩拳擦掌的激烈热情,“对!”
“我们一定会造反……”高明灿啧了一声,感觉喊完后背发凉,他当即修改了一下,“我们一定会活着的!”
扇寻续没由来杯晏昭清这句话逗笑,他说,“好,都听你的。”
“寻续哥哥你放心,往后再有要欺负你的人,你就大胆揍他们,”晏昭清握拳,“我打架不厉害,但是我会无条件站在你身边的。”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扇寻续,她不怕皇帝,并且会和他站在一起,怨恨皇帝怎么了,她就讨厌这种人!
她厌恶那拥有了不起权利的燕端掌权者。
“好,”扇寻续替她擦泪,细细叮嘱,“如果真的有打斗,你一定要躲远一点。”
晏昭清点头,“我知道,保护好自己,不让我成为你的累赘!”
扇寻续笑着看她,小傻子,你怎么会是我的累赘呢?
见晏昭清比他更气愤的表情,扇寻续捏了捏她的手心,“有人怎么和我讲的来着?不许我因为不重要的人和事烦恼……”
“对!”晏昭清转瞬抱着他,用力的点头,“那些坏人一点也不重要,所以我们要好好活着,最好是气死他们!”
“好,”扇寻续笑着揽住晏昭清,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我答应你,好好活着。
就如幼时你对我说的那样做。
……
“煞星煞星,大煞星扇寻续!”
“就是你害死了家里人。”
“你这个孤星,怪不得没朋友。”
十岁的扇寻续站在水池旁的六角亭里,他百无聊奈的盯着鱼儿们游。
不远处是骂完他就跑走的坊间孩童们。
扇寻续一个人背着手半跪着,那会儿他还不够高,要爬上六角亭的椅子才能瞧得见水里的鱼儿们。
看着水池上腾腾白雾,他想得出神了,“天冷,你们还能回家吗?”
“我问过大人了,他们说功勋卓著的将领在外战死,是可以领几捧黄土带回来的。”
“你们会想回来吗?”扇寻续靠在六角亭柱子上,想着和他这个年纪并不匹配的事情。
往常都只有他一个人待在这里,被骂煞星也没关系,他一个人呆着一会儿就好了。
但今日显然有些特别,就在他嘟囔着回不回来时,自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双手!
“啊——!噗通!”
扇寻续被人推下水池了。
“救……咕噜……救……”命……要死了吗?扇寻续想,自己死在水里能见到爹娘吗?他们会不会嫌弃他无用。
就在扇寻续要闭眼时,自碧绿水面上蹦下来一只鹅……浑身雪白,圆鼓鼓的,应该是只挺肥硕的大白鹅吧……
等扇寻续重新回复意识时,他眼中的大白鹅奇怪的消失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她好奇怪,浑身湿漉漉的,而且睁着好大一双眼睛看他,似乎很紧张。
真奇怪,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露出那样子的表情?他死不死又和她没关系,而且他根本没寻死,讲什么死不死?扇寻续不懂,十岁的他是充满傲气的。
难道……扇寻续看她,又想,不应该吧,这个大点个人,根本推不动我。
见晏昭清一直看他又不说话,扇寻续先一步问她,“你是谁?”
听到人说话晏昭清才放下心来,她伸出自己红通通的小手给扇寻叙看,“吹吹。”
白皙肉嘟嘟的手上有好几道吓人的勒痕,不知是不是因为晏昭清皮肤白所以才显得伤痕格外可怖。
“嗯?”扇寻叙两道眉毛拧成一团,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吹她手上的伤口?
但瞧着人委屈的嘴都快能挂上一个酒葫芦了,扇寻叙挠了挠头,还是给她吹了吹。
眼前的女娃娃似乎是得到了安慰,在扇寻叙吹了吹伤口后就软乎乎的笑了起来。
她瞧着圆不隆咚的,声音听起来也软软糯糯的,可说出口的话都是些大道理,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晏昭清冲扇寻叙说,“人不能总寻死觅活,更何况你还小,能活好久好久呢!”
扇寻叙:……
他好像对眼前女娃娃有点印象了,这个叽叽喳喳的好像是晏国公的女儿。
扇寻叙起身,一双手拍了拍自己湿润的裤子和屁股,“是你救了我?”
“嗯,我救的。”晏昭清点头。
“谢谢。”扇寻叙说完便要走。
“哇呜呜……”
谁知脚刚往外抬,刚刚在他面前表现乖巧的晏昭清突然就哭了。
声音越来越大。
怕招来其他人,再说自己欺负她怎么办?扇寻叙没办法,蹲下想先安慰安慰她,瞧她脸颊肉挺软的没忍住作势就捏她脸,“别哭了。”
晏昭清不依,一直哭。
扇寻叙挠挠头,心想她还真和传言一样,有脾气又闹腾。
下一秒,耳朵里又熟悉的闯进了晏昭清自有一套的逻辑,“你不要寻死,死人和你根本没有关系!”
扇寻叙想笑,原来她哭是为了给自己做示范呢?真逗这娃娃。
多大?瞧着跟只大白鹅一样,嘎嘎的,还想给他说大道理,教育人呢?扇寻续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意,但下一秒他又黑脸了,因为他想到了晏昭清可能是为了取笑他家人都死了这件事。
不想眼前脸上挂着泪的小人儿,又哭又笑的折腾当真是想安慰他。
晏昭清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厚衣服沾了水她身上现在可沉了,她站稳后清了清嗓子,“我爹也说我,一直哭,哭哭哭就知道哭,人都是我哭死的。可李嬷嬷告诉我了,人才不会被哭死,我娘最喜欢我了,她才不喜欢看我哭,所以我不哭。”
“你也不要在意旁人讲的那些话,根本不重要,”晏昭清眨着眼睛,皱着一张小脸,似乎是在想什么,良久后她接着说,“像我爹讲的那些话就是屁话。”
闻言扇寻叙一愣,自己怎么就被人发现掉眼泪了?
不应该啊,他都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的,扇寻续狐疑的看向晏昭清,她怎么发现的,还是她根本不知道,就随口说的?
扇寻续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晏昭清的想法,因为她是拿自己类比的,“李嬷嬷和我说了,哭是每个人,不管是不是小孩还是大人,都会做的事,所以掉眼泪没什么。”
打量的视线停留在晏昭清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越来越久,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儿后,扇寻续红着脸向晏昭清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叫扇寻……”
“小姐!”
“小姐你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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