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却比镜花水月更令人难忘,晏昭清笑了,晏国公府……好啊,真好。
晏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嫡庶不过是柳姨娘怂恿晏康,想污阮如衣面而已,她儿子她自然清楚是什么浑沌蠢货!
阮如衣,多么清傲的一位人儿,站在她们这些俗人面前,太干净了。当初晏康提礼去求亲,她便知晓成不得,但也不知他晏康使了什么手段将府中仆妇送走,又请动了城中最为厉害的媒婆,好话说尽,这才求下了这高攀的亲事。
当日,她这老婆子该拦的。
晏老太太对晏昭清的疼爱,除却阮府替她说亲的缘由,还有一份,便是心中对阮如衣的愧疚。
见晏昭清不动,晏老太太也没法,她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装?死装!】
【还叹气呢,昭清你别信她!】
【就是就是,晏老太太这心里头说什么藏着愧疚,不过就是说说罢了。毕竟手头上对一个死人是不会再有什么表示了,也不可能说什么给个亡者再去补偿这些亏欠。她晏老太太当初默许一切发生,就已然是从犯。】
而此刻站在旁侧的柳姨娘攥着帕子,有些紧张,她眼里闪过几缕侥幸,不碍事不碍事,早在她命人将晏双慧带回来时,就让人用烙铁烫了她的皮肉,小臂上定是无字。
她投向晏康一个放宽心的目光,晏国公急促的呼吸这才慢慢恢复正常。
但是事情却没能如他们的愿。
结果正如芸豆口中所言,晏双慧小臂上刻了一个方字。
“不可能!”
柳姨娘慌了神,手颤得厉害,失了逻辑,乱了阵脚,“她小臂上的字早该消失的!”
就在此时,字幕提醒:
【女鹅冲鸭!】
【收起你那无用的脆弱,在敌人面前流泪就是在认输,不要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晏昭清看着字幕,脸上泪痕两淌,声音委屈巴巴的,喉间哽着痒,她反问一句,“姨娘所言是何意?”
瞬间院子里站着的人们齐唰唰将视线转向她,柳姨娘擦擦脸上的汗,帕子恨不得遮掩住自己整张脸,她也臊的慌。
柳姨娘赔着笑,她说,“昭清勿恼,你记得恐是不对……”
“像这外来女子入我晏国公府均会有嬷嬷检查,身上是否清白,是否有奴印,有便会起烙铁消除,为何双慧小臂上有此字符模样呢?其中许是还有误会。”
【哈哈哈这不就是自爆吗?】
【晏双慧小臂上有奴印文字就绝不可能是那仆妇所生的女儿,柳姨娘智商堪忧……但都这样了,她还想争论嫡庶?】
芸豆跪地,打断了柳姨娘的话,她举起另外一只手臂,“回禀官家小姐们,双慧入府时说怕疼,我便替她挨了烙铁。”
瞧过去,芸豆的一个小臂上确实有两道被烫伤的疤痕。
【哇,芸豆给力!】
柳姨娘只感到眼前漆黑一片,气得想呕血。
芸豆!晏昭清!你们两个小贱人,胆敢坏她好事。
她柳谣在晏国公府十余年无所出,为了让自己日后能有个牢固依靠,她早就将主意打到了通房仆妇的孩子身上,人早死了又如何,她要的不过是个位置,她要得是那嫡女之位!
她柳姨娘私下里不知施展了多少法子,哭着求着晏国公,终于是将晏双慧接回了府。
当这个妾室,她当了十余年!
上有晏老太太那该死的老东西管着她,下/面又有正妻所出的晏昭清架着那尊贵嫡出小姐的身份踩着她,在晏国公府外,她柳谣不过是城中人言语饭后调笑的东西,甚至是那死了的阮知衣,一介死人也能踩着踏着她。
如今嫡庶之事,彻底水落石出,只怕晏国公再也容不下假冒嫡出小姐的晏双慧,到底是个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今日……她柳姨娘设想的美好一切全毁了。
柳姨娘站在原地,心里恨极了。
晏老太太也是死了心,手往茶桌上用力一拍,她合上双眼,叹着气缓缓坐下,“造孽……”
【她这老东西什么都清楚,却还是让晏昭清受着,无非是想磨磨她那和她娘很像的脾性。】
【要我说她们一个两个简直是丧心病狂,自己的嫡亲孙女不要,偏要这所谓仆妇所生的孩子,更荒缪的是,宁愿接个假冒伪劣的。】
不需要文字们再解释,晏昭清也懂了其中含义,那是他们觉得通房仆妇所生的低出女子能容他们轻易拿捏,能用来稳固晏国公势力。
人情冷暖,唯有自知,此刻晏昭清的心静了,泪水早糊了她的眼,可透着湿漉漉的泪光,她的眼眶里满是恨意。
李嬷嬷告诉她的善人,不过是个吃斋念佛的刽子手。
“解释……你们可解释得清楚!”
“晏国公,若有得选,我不愿当你的女儿!”
晏昭清温柔的话语宛如削铁如泥的利刃,她说,“我只做我娘亲的女儿。”
李嬷嬷站在一旁,安静的没有说话,她也是今日方知晓通房仆妇早于阮夫人入府的事情,只得长长的叹下一口气,她心中也膈应,也堵着,紧逼着她想吐。
扇寻叙站在后方目睹了一切,静默无言。他眼中本就只余得下一人,那藏在他心间,如空中皎月的姑娘,悬若湖面涟波,丝丝哭声惹得他心疼。
他们害她,落了泪。
扇寻叙眉头紧蹙,面上的气愤愈演愈烈。
虽说他是个外人,按理说晏国公府的事情插不了手,但并不代表他不能,他亦如前世,在着手调查番邦香一案,去了多次远乡,因他在意,远乡轶事不少耳闻。
扇寻叙掩了掩衣袖,怀中藏着数封信件,均是关于晏双慧在远乡中的内容,更是记录了不少细节,包含那数十年前晏国公为求娶阮如衣私下偷偷将通房仆妇遣送走,又在若干年被晏国公带回府中的详细。
其中理由令人恨不得多吐几口唾沫星子。
晏国公同她,二人的再次相遇是在青楼楚馆,仆妇那时当了卖艺女,晏国公花来银子为她赎身,重新窜弄了一个身份,当作坊间良家女子重新抬进了晏国公府内。
就如此武夫也配得上英勇善战,爱妻护妻的名号?扇寻叙冷笑,当真是污了武将名号。
他本是想假借教晏明灿武术由头,让人偶然间撞见这些信,再由晏明灿来揭穿府内所谓的真假嫡庶。
可扇寻叙没料到晏国公府内今日便发生了这般事情。也不曾料到和晏双慧站同一个阵营的芸豆竟然会反水,让真相浮出水面。
扇寻叙掩下衣袖中的信件,心道,无碍。既然晏国公府内不再需要,府外总该用得上。
“坊间围绕着她的闲话也该消失了。”
望着晏昭清的背影,扇寻叙眼中闪过难得的温柔,心中却难免困惑,问题解决的似乎有些过于轻易?
前世无人护她……
在扇寻叙无法瞧见的地方,文字们很活跃:
【有我们保驾护航,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哇,他是变态吧?怎么还跟进晏国公府里面来了?】
【警惕!他是不是要拐我家孩子?】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副模样令人惶恐,每个人都感到头皮发麻,特别是柳姨娘,今日这事能要她的命,又要她如何想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啊!
谁知在院落这安静的间隙中,晏国公陡然发了怒。
他膝下好一对儿女,自今日之后只怕都不会再叫阿爹了,现下彼此心中生了嫌隙,那一口一句晏国公,恐是刺得晏康心窝疼。
众人均没能预料到晏康的愤怒。
只见晏康忽然夺走晏明灿手中宽刃大刀,他不顾晏双慧的呼喊,尖叫,手掌强行捂住晏双慧的口鼻,对着她一刀捅去。
晏双慧瞪大双目,双脚蹬地,死不瞑目……
“啊,双慧!”事发突然,芸豆吓得一声惊呼,吓晕了过去。
随着芸豆的尖叫,周围瞬间被调成静音模式。
眼前一片腥红,晏昭清双目微怔,她望着那瞪圆双眼,径直倒下的女子,愣在原地。
“昭……昭清,咱不看。”温溪饶是再会舞枪弄棒,却也是个女娃娃,她从未亲眼目睹过死人,但到底是个要强的,哪怕腿脚发软,还是努力强装镇定。
张意慈是转过身来的状态,没能看见那个可怖的场景,却忽瞧温溪陡然哆嗦了一下,颇感困惑,“怎么了?”
作势要转身,被晏昭清一声脆喝,“不要转过来!”给喊住。
晏昭清身子抖得像话,她努力呼气吐气,“不怕不怕……”
方才站在她面前大声喊叫的人就这么离世了……
【剧透角色内容范围30%】
【晏双慧横竖都是一个死,晏国公留不得她。不说是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若今日站着的是那仆妇生的孩子,他也会照做不误的。】
文字猛地从白色黑色变为鲜艳夺目的赤色:
【啧云子月出事,晏国公才会真发疯呢!】
【要知道云子月才是晏康真正舍不得的人儿,那可是他和柳姨娘在府外偷生的种!】
眼前开始频繁出现红色,开始浮现无数警告的感叹号。
【难怪说富贵路险象环生,你看看柳姨娘手段多了得,一早和户部侍郎云家夫人打好关系,等人一生孩子就暗中捂死,然后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换过去,哪怕是舍不得娃儿,还是冒死但求云子月一身嫡女荣华。】
子月是晏康的孩子?
晏昭清看着字幕上跳跃的文字,只觉得脑袋快要炸了,曾经记忆里柳姨娘,晏国公,逗她欢笑,哄她睡觉的各类面容全部变为扭曲的样子,过往的“好意”逼得她喘不过气。
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城府,什么叫做算计。
这一切都令她反胃,令人作呕。
晏昭清捂着自己的胸口,手颤着紧扣,“她们从不曾待我真心?”
【哎呦我去,真心?别开玩笑了,在这晏国公府里只有利益。】
【宝宝,我们必须很直白的告诉你,柳姨娘之所以找来晏双慧假冒嫡女,为得也不仅仅是日后有依靠,更是想用晏双慧这个好利用的蠢货,她好为日后名正言顺接回云子月做铺垫而已。】
【晏双慧的命在她们眼里,不过如此,只有你这个愚笨到极致的人才会觉得晏双慧尚有良心。】
【云子月从不是白白靠近晏双慧。】
【对了,那对你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一切她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手段玩得可花哨了。】
晏昭清看着眼前的字幕,喉间发痒,胃内翻涌,她想吐,想骂,却忽得怎么也吐不出声音了。
她张着嘴啊啊的喊着,不成词句,“所所以……我娘亲……我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娘亲可是她们害死的?”
【唉……你,算了。】
【就同你所想。】
一瞬,晏昭清觉得周遭彻底静了。
她呆呆望着地上的那抹红听不见任何声音,晏昭清眼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畏惧,那艳色混着砖石仅让她感到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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