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旁侧别院内,宝心抱着一大堆画卷悄咪咪靠近自家将军,“将军,咱们还去坊间吗?”
宝心离得远,但也听见柳姨娘喊出来的那些尖叫声,挺吓人的。
也是一整个迷糊,将军今日好像颇有闲情雅致,有空听百姓们闹矛盾,撒泼打骂,明明昨晚喝完酒后还在为番邦香的事情苦恼发愁。
讲起来最近将军行为举止真的很奇怪,摆在院落里的刀枪棍棒是碰都不碰了,一大早就捧着书籍坐院落的三角亭里,背挺得笔直,诵读诗集的声音洪亮,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玉树凌风的文人才子呢!
今天也是,不知为何将军点名道姓要让他去学堂,还一定要他同晏家小姐身边的婢女桂兰问安。
也是在刚刚得知晏家小姐要去书画铺子的消息之后,就立即让他抱着一堆书画出来,说什么要先预习一下。
宝心看着字画就一整个头大,他宁可在跟着自家将军去战场酣畅淋漓的杀敌,也不想瞧这些字画,均是些山啊,树啊,花啊,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怎么了?”扇寻叙放下手中字画,视线扫过抱着卷轴的宝心,注意力不自然的落在他腰间布袋上。
“没没什么,将军。”
嘚,将军那好不容易分散的注意力又拉回来了,这便是宝心第三处不理解的地方,将军为何对他腰间的布袋,如此感兴趣呢?
宝心有苦说不出,顶着自己将军那吓人的视线,整个人的动作僵硬无比,他放下画轴,老老实实将布袋取下来,嘴里万分不舍。
他哭丧着脸道:“是桂兰赠予我的。”
“桂兰她们也搬来一段时间了,她和我说,有绣师教她家姑娘女红,她家姑娘最近添了很多爱好,像这些个旧时缝制的布袋就快堆满一小木箱了,想着积攒着无用,她就取了几个缝得歪七扭八,难看的布袋,重新缝了几针之后送给我的,说是图个吉利,叫我不要嫌弃。”
扇寻叙听完依旧无声的盯着他,宝心汗如雨下,到底为什么将军想着抢桂兰送他的布袋啊!
宝心再次不舍的将布袋递了过去,眼泪就快掉了,重复道,“是桂兰缝好送我的。”
“她还说她家姑娘正在绣的那个布袋比这个好看百倍,说她家姑娘想制一个最好看的布袋送人。”
送人……
是要送给他吗?
扇寻叙眼中闪过几分微妙变化,脸上的表情依旧,又安静的盯着手中书画看。
很快,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宝心当即动作飞快的将布袋收了回去,生怕自家将军反悔。
宝心收完布袋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惊讶到张着嘴,咦,将军怎么忽然不想抢他的布袋?真奇怪。
在门前蹲守四五日,引得坊间百姓纷纷侧目后,晏老太太和柳姨娘终于是灰溜溜回去了。
*
学堂。
“可算是走了!”桂兰擦擦手,“姑娘,今天咱们再去买些宣纸吧!”
姑娘近来练字练得勤密,宣纸不够用了。
坊间热闹非凡,叫卖吆喝声不断,街道两侧摆着不少的书画摊子。
晏昭清下了软轿,戴着帷帽走在坊间,身后跟着几个家奴,有芸豆和张去,两人正在看布匹。
萧竹年入狱后张去说什么都要留在她家小姐身边,李嬷嬷也没辙。
以往她担心自家姑娘一人站在坊间不安全,现在还没等晏昭清下轿,张去芸芸豆就起架子走了过来,倒也省事。
坊间历来鲜少有贵女出来走动,大家对晏昭清好奇。
虽说是感到新奇,但这儿是京城,再怎么稀奇坊间百姓们也懂分寸,微微瞄上一眼后便不再紧盯着人看。
“小姐,可是看上这幅定安将军戎装图了?”站在书画摊前商贩笑呵呵的问。
晏昭清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只是第一次见他穿戎装……有些惊讶。”
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话怎么说她都觉得有些别扭。
画上甲片各个分明,哪怕是身后背甲和保护手臂小腿的皮甲也刻画的精细无比,画中扇寻叙双手握剑,剑刃上的滴着血珠,颜色鲜艳又亮丽,他脚下踩着不是贼人,而是数不尽枯草。
他整个人站在画里,眼神凶狠到对应上传言中索命的厉鬼阎罗。
晏昭清不仅仅是被一身戎装的扇寻叙惊艳到,也是被这幅画震撼到了。
商贩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哟,碰上大鱼了,又是一个心系定安将军的贵女。
他显然很会拿捏他人心态,不一会儿就当着晏昭清的面开始讲解这幅书画,“小姐想说的我懂,可是惊诧于定安将军一身戎装盔甲?”
晏昭清眼睛亮亮的,她伸出手指着这幅画问,“我想买下它,需要多少钱银?”
商贩摸着自己脸上的胡子,似乎是料到了晏昭清会问,他不紧不慢的做着自我介绍,“在下郭欢,是民间的一位书画牙侩,此幅图……”
他特意营造了紧张感觉,停顿一下,“此幅画,不卖!”
晏昭清失落的低下头,她真的很想买下来。
字幕刷新:
【这么吓人你买下来干嘛,震鬼是吧?】
晏昭清撇嘴,她有些看不懂字幕了,画中人面容分明就很英勇俊朗!
【就说**是盲目的……】
【迟早创飞你的大脑!】
她不死心,接着问郭欢,“那有什么办法可以买到它吗?”
郭欢手握毛笔,指着字画划圈,“小姐可是瞧见字画上的留白了?”
“谁若是能想得出配得上这幅画的标题,写得出一纸好字,这幅画便免费送与她!”
李嬷嬷常来坊间采买,耳边从未听过民间有什么写得好字便能换画的活动,思来想去左不过是眼前商贩想抬价的拙略演技罢了。
她对此嗤之以鼻,“你少来这一套把戏。”
“我家姑娘是诚信想买画,说吧,要多少银子?”
郭欢面容一怔,没拒绝,他单单是动作娴熟的展开挂在自己书画摊子上的其他画作。
“嬷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大可去城中打打听打听我郭欢,不论是茶肆,药铺,画市,还是新休憩的那观音庙门口,只要遇上人你都可以问一问,我当书画牙侩几十年,从不开虚价,抬高价,我做得是踏踏实实的小本买卖,绝不唬人!”
“小姐,这题字赠画的活动也并非我郭欢刻意想出来什么刁难人的事情,而是……”
他说话大喘气,停了好一阵。
直到李嬷嬷悄悄支起耳朵听,郭欢才接着说,“这定安将军戎装图是城中鼎鼎有名的聂画师所作,挂在我书画摊子上已经有七八年之久了。”
他张着嘴似乎是想再说些什么,晏昭清向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她弯下腰仔细观看画作,好奇问道,“七八年,为何它还没有被人带走?”
【说了他凶神恶煞,寻常百姓买回去用来干嘛?真拿来搁家镇鬼吗?】
【哈哈笑死,这挂家里怕是比鬼还吓人。】
【扇寻叙那双眼跟看尸体一样,毫无感情,寻常人家花这个钱买幅镇鬼的画做什么?】
弹幕上再一次强调画作上扇寻叙的凶狠程度,而晏昭清仿若没看见一般,她依旧眼露真挚的望着画。
【玛德,你……我……】
【叹气,真没救了……】
晏昭清此话一出,连站在她正前方,老早准备好说辞的郭欢也不由得愣住了。
诶?似乎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也不能说这画太吓人所以没人要吧……
郭欢没备好回答只好尴尬的挠挠头。
他总不能张张嘴说实话,说是定安将军长得凶残,瞧着煞气过重,寻常人家无那般厉害的鬼神要镇压。
哪怕定安将军是位为国为民的好将军,百姓们对这满布煞气的画作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呀!要不是近来天气不好,他郭欢怕画作受潮发霉,不然他压根都没取出来画作的打算。
不过这些话真讲出口,眼前的小姐也该吓跑了,其次再怎么说他郭欢也是个书画牙侩,为得就是卖画,嘴里是说不出关于画作半点不好的。
而且他先前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显得自己人畜无害的正经话不过是往常套路罢了,不将自己抬高些身份,画作又哪里能接着抬高身价呢!
“那是……那是因为,”郭欢结巴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来一个理由,“那是因为目前城中还没有哪位才子佳人能题上与画作媲美的一纸好字!”
得了郭欢的回答,晏昭清不再纠结。
李嬷嬷则是懒得再听他扯鬼话,趁机拉了拉自家姑娘的衣袖,“姑娘,你若喜欢画,咱们大可去画市仔细选选。”
这看起来“要杀人”的定安将军买回去挂屋里实在是吓人,不如去选些好瞧的花草山石。
但晏昭清显然是非常喜欢这幅画,她毫不犹豫伸出自己犹如葱白的纤纤玉手,握上了书画摊子上摆着的毛笔,笔尖沾上墨汁,皓腕一转提笔,写字,轻盈挥动——落!
“双肆荣将,”跃然纸上。
郭欢随意瞧了一眼,他搓搓手,熟练的准备收银子。
“小姐,你题这荣将与聂画师的画中景想表达的意思相去甚远啦!”
“我并非故意针对小姐你,而是小姐,哪怕你随意提上一句阎罗也好呀……”
“大家似乎都很怕定安将军?”
晏昭清握着笔,没有结束自己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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