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扯了？”

9063慵懒的声音传来。

而此时周围已经没有了人们交谈的声音，祝巧颜收回思绪，默默伸出脑袋，想要看清自己的所在地。

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个大大的字母，她疑惑发问，“这是B栋大楼？”

9063按下电梯按钮，笑着点点头。

祝巧颜了然，看了一会，觉得两栋楼差别也不是很大，便想缩回去，不小心扫到9063的脸后，突然开口，“你变脸的速度真快。”

真的挺快，他又变回之前的那张脸了。

祝巧颜好奇地盯着他不算新的新皮肤。

比墙还白的脸，上挑的眼尾，高挺的鼻梁，还有欠揍的笑容。

“？夸我？”

“应该算。”

这是她对9063能力的认可，她觉得他花样真多。

“你最好是这个意思，不是的话...就更要感谢你的夸奖了，祝小姐。”

9063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弯下腰，与祝巧颜对视。

“不然还能有什么意思？”

祝巧颜理所当然地发问。

对话以9063灼灼的目光结束，祝巧颜又等了一会，9063没有回应，就又缩了回去，她觉得他大概是又抽风了。

还好9063头发看着乱乱的，口袋倒是挺干净的，没有异味。

也不知道她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还是挺不方便的。

祝巧颜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以及她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逃出去，这些都太伤脑筋了，人类真的好复杂，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变得这么麻烦。

她都多少年没一下想过这么多东西了。

很快，他们到达了708病房，而现在正是深夜，整栋大楼都陷入了沉寂。

祝巧颜睡了好几天，现在显然不困，她正精神抖擞地观察9063打算怎么进去。

最好被说落一顿，再被发现他是个天天想炸掉这里的不良分子，然后把他关进去，她所受到的痛苦也让他感受感受。

当9063拿出那个神奇的替身玩偶时，她就想到了他平时治疗去的一定不是本人。

他们都一样奇怪，但他就不会痛。

“想什么呢？”

9063压着声音，眼里却透露出丝丝笑意。

祝巧颜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冒出那些想法，他有替身玩偶是因为他自己厉害，自己为什么希望他受到痛苦？而且他被抓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她可能永远也出不去。

她对这里太不了解了。

尽管如此，祝巧颜脸上还是毫无波澜，只是顿了一下说，“你的笑容有点不怀好意。”

虽然她刚刚在想9063不好的事，但这句话也确实是实话。

他嘴里咧得都像是要去吃人了。

不过她记得，人类好像不吃同类的吧？只吃除了人类以外的所有其他物种。

9063挑眉看了她一眼，笑着哼歌离开了病房，朝更远处的尽头走去。

真的不会有人听到醒来吗？

祝巧颜表示困惑。

事实上还真没有，她看了一夜9063和污染物打架。

准确来说是某人单方面暴揍，这栋楼的污染物都集中到这里了，它们被迫排成队躲在一旁。

最前面的是一团爬行的绿色液体，不久之前它还是个人形，连续被火烧了七次后，就再也不爬起来了，躺在地上试图装死。

哦，它现在还默默往后移，把一个巨大黑球推向前。

9063也不在意，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黑煤球。

黑煤球抖得不行，因为最开始它被烧地从黑色变成了肉色，见9063还想发射火球，连忙哒哒跑走。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双脚，切口平整，像是被一刀砍下。

它脚趾扣地，不安地来回踱步。

它也被杀过好几次了。

“要不，就到这？”

祝巧颜看着一连串颤抖的身影，沉默良久才思忖着开口。

“啊，好像差不多了，他们也快醒了，真可惜，我还没尽兴呢。”

“......”

9063擦擦手，大手一挥，众污染物便像是接到了什么口令似的，一窝蜂消失不见了。

有的爬到墙里突然消失，有的躲在门上，还有一个变成了黑水。

看来平时它们都藏在这些地方。

祝巧颜躺回口袋里，望着9063放大无数倍的半张脸，内心藏了很久的问题脱口而出，“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哦？想知道我是谁，我怎么记得这个问题我回答过？”

你是回答过，但说了跟没说一样。

祝巧颜给了9063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9063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容，眉眼上挑，他笑着将祝巧言颜口袋里拿了出来，捧在了手掌上。

直视着她的豆豆眼极为认真地说，“我说过了，我是我，无论你现在见到的我是什么样，那都是我，我可以有很多身份，也可以很有很多张脸。

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需要你，目前来说是这样，你可以喊我9063，也可以叫我陈小昭，这些都不算是我真正的名字。

但我觉得，你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那当然是因为……”9063故意停顿，他戳了戳祝巧颜软绵绵的棉花手。

“我上面有人啊。”

他指向上空，笑容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祝巧颜下意识地抬头，只看到逐渐亮起的灯和纯白色的天花板。

根本没有人。

“这个上面当然指的不是物理空间上的上面，祝小姐，我知道你不懂——不是，你怎么不理我？还呆住了。”

在9063的视线里，穿着缩小号病号服的玩偶祝巧颜突然愣住了，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抬眼看去，明亮耀眼的光线下，翅膀折射出的光线变成了淡紫色，像是携带了活力与生命的气息，一只蝴蝶带着星光飞了过来。

四周的光点都似乎随着翅膀的扇动而微微摇曳，将眼前的一切打造成一个如幻如痴的梦。

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太美了，和这里太不一样了。

蝴蝶还在飞着，它的飞行轨迹就像是一条灵动的丝线，在光中不停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告诉什么。

“9063，它是什么？”

祝巧颜的视线随着它而移动，它身上的色彩太多，太梦幻。

原来现实世界有这么美的东西啊。

“蝴蝶。”

9063轻轻垂下眼眸，眼眸微动，笑容渐渐淡下，他的表情似乎笼罩了一层阴翳的氛围。

在蝴蝶消失的那一刻，祝巧颜听见9063极为突兀地说了一句，

“人们要死了。”

不再是之前轻飘飘的语气，也不像跟她说话时那样，他说的格外确定，格外认真。

祝巧颜看向蝴蝶消失的地方。

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出现时，就意味着要么它变了，要么这里即将崩塌。

她觉得是后者。

这里的一切都将改变。

也许是9063真的炸掉了他们，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铃声响起，他们趁人们出来的时候进了病房。

9063掀开帘子，只见上面躺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最终它的归宿是变成了和祝巧颜一样大的玩偶。

“别这样看着我，我难道就只能有一个替身玩偶？它是挺珍贵，但又那如何？”

9063极为自然地将玩偶收起，像是忘记了刚才说的那句话，他又顺带将祝巧颜拿了出来，摆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

“待着吧，我去吃饭。”

“……”

“别用你的豆豆眼看我，有点好笑，还有我出去之后，你暂时不要试着变回来，不然就变不回去了。”

“……”

“和方姨说我没事。”

9063点点头，扭头就走。

祝巧颜试着活动四肢的时候听见帘子外有个大叔的声音，“咦，小伙子你刚不是还在床上吗？怎么突然就穿好衣服了。”

9063回答了什么她没听清，反正说的话都是假的。

祝巧颜活动四肢的时候感受到了心里的一阵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试图联系她。

难道是9063之前说可以看到的玩偶视线？

她沉下心，感受着异动的所在地，并尝试建立联系。

在失败了好几次后，她的大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幅图像，是之前关着她的那间病房。

果然是玩偶的视线。

玩偶的身边好像围了很多人，他们对着它窃窃私语，接着，有个人动了，是之前说要马上把她杀掉的毛博士。

祝巧颜仔细辨听，那个经常给她治病的王冲好像在疯狂摇头说不行不行。

女人站在她面前驻足了好久，强烈的视线从另一个空间传来，让她感受到深深寒意。

这个女人很厉害。

她想试试能不能操作玩偶的身体，于是就在脑海中给它发送指令让它抬手，玩偶竟如她所想，手指微微抖动。

就是这一丝微弱的动静，王冲急得跺脚连忙上前说，她还有意识不能死不能死。

他又说，院长说还有意识就不能死。

出于对女人的畏惧，他闭着眼睛说完了这串话，接着连连后退，生怕遭受一丝牵连。

女人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没有再说话。

局势好像僵持住了，突然门外跑来一个人，急匆匆地说，好几个病人精神值都出了问题，提取值只有一半的时候，竟然全都怪物化了。

而且什么外面的污染物越来越狂暴，像是要发狂的样子。

说话的人很急躁，说的也很大，祝巧颜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清楚看见了在场每一个人大惊失色的表情，毛博士的表情也微微错愕，似乎没预料到这样的发展。

她领着一群人急匆匆出去了。

视线到此中断，祝巧颜主动切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