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隔天是周五,心里急着带母亲余茜去医院的余慍在手机上同班主任说了声,今天的假条才算是批下来了。
问起请假的理由他只是含糊地用一句家里有事糊弄过去,好在班主任也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格,也知道余慍家里的大概情况,便也没有细问。
班上有同学缺席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夏榕在知道自己的堂哥昨天在停车棚堵住余慍这件事以后,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她不好意思直接上手机上找余慍,虽说她的确是有他的联系方式的,但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于是她早早来到教室,可她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余慍,李悦消息比较灵通,她上数学课的时候给夏榕传了张小纸条。
——他请假了,听说是家里有事。
真的只是家里有事吗?夏榕一想起昨天堂哥说话的态度就来气,她才不相信他就真的只是警告了余慍一下。
好不容易熬过数学课,一下课夏榕就跟条鱼似的跑去堂哥夏贺州在的班级,随便逮着一个人麻烦他传话。夏贺州也不磨蹭,很快就从教室里走出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夏榕虽然生气但还是压低声音,硬生生把夏贺州拖到没人的角落里,“你昨天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他今天都没来上课了!”
一想到自己的堂妹刚下课就急吼吼地冲来,结果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夏贺州一下子也被气笑了,“我可没动手,而且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要是因为这么点事情就不敢来上学了那充其量就是个怂包。”
“你——”
“你就是想太多了,在医院的叔叔告诉我他今天陪他妈去医院了。”
“医院?”
*
医院诊室内,余慍坐在精神科医生面前,只听见医生说:“现在初步确认你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而且因为前期没有及时用药物控制,现在纯粹的药物治疗已经很难起效。”
即便早就知道母亲的精神状况不乐观,但亲耳听医生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余慍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他问:“那……那该怎么办?”
余茜坐在余慍的旁边,一直沉默不语,她不说话的时候还能依稀从她的面容里辨认出几分曾经贵妇的仪态,只是她时不时紧张兮兮地抬眼扫视四周。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余茜死死地攥住余慍的衣角,唯恐他会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不顾。
“很快,妈妈你再等一会儿。”余慍挤出个笑容,又对医生说,“目前的治疗方案有哪些?”
医生简单地说了下大体的治疗方案,首先他母亲余茜的状态已经不适合住在鱼龙混杂的居民区,安静的疗养院才更适合她养病,除了通过疗养院调理身体,还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定期进行心理疏导。
“至于心理医生的话,这是我的推荐,当然你也可以找其他的,选择权在你。”余慍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名片,低声道谢。
治疗心理疾病本来就是花钱如流水,在确定要把母亲送入疗养院后,余慍又咨询了下本地疗养院的价位和相应的服务,心里大概有了个预期值,在划出治疗费以后,温稚给的那笔钱只剩下了一点,但好在他平常的开销并不大,稍微节省一点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尽管温稚曾经说过如果缺钱可以向她开口,但余慍仍然觉得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养成这样的习惯,最后的结果将会很糟糕。
余慍正要带着目前从诊室离开的时候外头正好有人走进,医生见状顺带向余慍介绍,“秋笙你来得正好啊,我这位病人之后可能需要你的心理辅导。”
被叫做秋笙的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西装,身材颀长清瘦,但眼睛却很有神,他原本是半靠着门框的,在看到余慍以后才站直身体,冲他点了个头,“你要接受心理辅导?”
余慍连忙遥遥头,“不,是我妈。”
“哦。”沈秋笙语气平淡,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余慍身上转移,余慍听见医生调侃他,“哟,又被老爷子叫过来啦?”
沈秋笙赶紧摆摆手,示意他可别说了,“真是糟心,别提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更年期了。”
临走前沈秋笙像是又想起什么,问余慍:“那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对么?”
“嗯,我有您的名片。”说着,余慍扬了扬手里的名片。
“噢那就好。”
*
送母亲回家以后大概才下午一点多,余茜吃过药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但没有先前那股疯癫的感觉,她奇异般的平静下来,坐在饭桌边朝余慍招招手,“阿慍,过来,妈妈有话要跟你说。”
还在洗昨天晚上留下的碗的余慍应了一声,“等等,等我把碗洗好。”
“你先把碗放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余慍拧开水龙头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又来到饭桌边,同母亲余茜面对面地坐着,他看向余茜示意她可以说了。
“我房间抽屉最内层有着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至少对你来说很重要,如果以后你真的遇到困难了,就拿着这个东西去找你父亲,他总归是会给你钱的。”余茜的脸上早就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她的眼神满是疲惫,“在我死了以后,你再去找他。”
“妈——”
以前的余慍不是没有找过父亲要钱,只是每次去都会扑空,仿佛父亲在刻意避免和他见面,难得一次见面也是居高临下的态度,拿出一信封的钱来仿佛是在施舍般。
自那以后余慍就没再找过父亲,哪怕再困难的日子,他也都咬着牙就这么过来了。
“你别这么说,你的病会好起来的,我们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余慍可以接受发疯的母亲,但唯独不能接受万念俱灰一心向死的母亲,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很酸,“我也会努力读书,考上好的大学,将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余茜拍了拍余慍的肩膀,“那很好,这样就算是我走了,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阿慍你不知道,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后来余慍还想再同母亲说些什么,可余茜已经因为药效困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无奈之下余慍只能先让母亲去休息,自己则是一边洗碗一边思索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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