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最初并没有认出视频中的女孩,只是女孩那和周樵如出一致的微微内八令他忽然联想到对方。
他只见过那女孩几次,但作为一名老警察,一眼记住对方最明显的特征是必备技艺之一。
那个女孩和周樵长相有些相似,走路姿势十分雷同,微微内八,右肩不自觉抬高。
这些都是她独特的标志,足够将她从人群中认出。
“你认识?”
沈秋山有些好奇,这视频上的女生很有可能就是目击者,是很好的一个突破点。
“你忘了,上次与周樵一同从楼梯上掉下来的那个女孩。她现在是你师妹的人,具体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
唐川掏出一根烟,点燃,然后深吸一口,任由烟雾过肺。
“上次那个头部受伤的女孩?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眼神挺好的。”
“不怪你,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也没看清她的长相,还是后来去找周樵时才见到了她的全貌,大眼睛,双眼皮,鹅蛋脸,就跟个苹果一样,长得很漂亮,跟周樵有七分相似。要不是因为年龄对不上,我都要以为她是周樵的孩子。”
闻言,沈秋山立马拿出手机,却被唐川阻止。
“不要打草惊蛇,我陪你一道去拜访一下周律师。”
狠狠抽了两口烟,烟蒂被摁灭在烟灰缸,唐川将资料锁进抽屉,随后拿起外套往外走。
“今天开你的车。”
“为什么?”
“我的车没油了,要不沈检察官大发善心帮我加个油?”
坐在副驾驶上,唐川笑眯眯地拉上安全带。
发动汽车,沈秋山降下车窗,任由海风吹入车内,带来湿润的水汽。
“一个大队长做到你这个份上,还真是独一份。你们不是发补贴了吗?”
“没办法,我要养的人太多了,那点儿津贴够干嘛的?”
唐川将手伸出窗外,感受凉爽的风在指尖流转。
“你师兄的女儿快大学毕业了吧,你也该考虑一下个人大事了。”
听沈秋山这么说,唐川收回手,笑容浅浅。
“那你呢?为什么不结婚啊?”
闻言,沈秋山眼中闪过一抹阴翳。
“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危险系数大,我不想家人因为受伤。”
车辆缓缓停在酒店楼下,二人下车上楼。
敲响房门后,大门被打开,周樵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不变的微笑。
“师兄和唐警官登门,一定是有要事询问,请进。”
坐在沙发上,唐川二人交换眼神,沈秋山首先发问。
“师妹,听说你收留了那个无家可归的女孩。”
周樵下意识看了一眼白雪的房门,随后一边倒水一边淡然回答。
“对啊,那姑娘挺可怜的,大脑受到损伤,忘记了很多事情。由于我们俩挺投缘的,所以我便将她接到身边照顾,顺便帮她找找家人。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沈秋山了然点头,微微一笑。
“怎么没见她?”
周樵将水杯放在二人面前,随后坐在唐川对面。
“小姑娘头疼,一直在睡觉。”
见周樵回答的滴水不漏,沈秋山决定单刀直入。
“本月22号下午,这个小姑娘在你身边吗?”
见二人同时看向自己,周樵瞬间便反应过来这次是冲着白雪来的,于是迅速调整坐姿。
“没有,她一直在房间熟悉电子设备,我在楼下客户那边提供法律咨询。”
周樵深知,自己无法骗过眼前二人。
一个是起诉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检察官,一个是阅人无数的刑警队长,她这个级别的根本骗不过对方,倒不如直接承认,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请问她是惹了什么麻烦吗?”
周樵看向唐川,她深知,这个男人询问技巧高超。
所以,这一次她要掌握主动权。
“她颅脑受损,很多行为不可控,希望二位能够理解。”
唐川掏出截图,神色严肃。
“这个人是她吧?”
看到录像截图的瞬间,周樵的心咯噔一下,但依旧强装镇定。
“这个录像有些模糊,我也不确定。唐警官,这个是什么的录像啊?”
观察到周樵表情与身动作的变化,唐川身子前倾,双手交叉,双臂撑在腿上,双眸如鹰。
“本月22号发生一起命案,一名年轻男子死在许家,这个录像是案发前一段时间内附近摄像头拍到的场景。许安娜在前,这个女孩在后,死者紧随其后,所以我们想询问一下这个女孩,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周樵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后恢复原状。
“可以,不过她的情绪尚未稳定,需要我陪同。”
唐川勾唇一笑,敞开双臂搭在沙发把手上。
“当然可以!”
在周樵起身去叫白雪时,唐川二人交换眼神,在唐川的掩护下,沈秋山将录音笔塞进沙发缝隙。
待周樵领着白雪坐下,女孩低着头,紧紧握着身边人的胳膊,似乎十分紧张。
见女孩十分抵触,沈秋山扫了一眼房间内不属于周樵的物品,最后将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油画上。
“小姑娘,那幅画很漂亮,是你的画的吗?”
沈秋山走到画架前,看着粉色天空与黑色的山脉,莫名觉得有些和谐。
“嗯。”
白雪瑟缩地抬起头,看向沈秋山的方向。
沈秋山恰巧转身,背着阳光看向客厅众人。
看到白雪真容的那一刻,沈秋山的眼神瞬间迷离。
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当他在思考。
沉默许久后,他才整理思绪,缓缓道。
“我也很喜欢画画,有时间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唐川见状插嘴道:“这位沈叔叔在油画方面的造诣十分深厚,能获得他的肯定足以证明作者功力深厚。你叫白雪对吗?”
闻言,沈秋山手中的画笔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匆忙捡起,笑着走到沙发旁坐下,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女孩身上,眸色幽深。
“你可以告诉我们本月22号你去了哪里吗?”
白雪似乎很惧怕唐川,下意识看向周樵。
“你不要怕,只要将看到的如实告诉警察就行。”
得到周樵的肯定后,白雪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
“22号那天,许安娜来酒店门口不知道在找什么,我看到后,想着能帮周律师找到她的藏身之所也是好的,于是便跟踪许安娜到了许家。我眼睁睁看着她进入房间后便消失了,心下起疑,便跟了进去,没想到刚进去就被人袭击了。”
摸了摸下巴,唐川急切地问道:“然后呢?”
白雪双手交叠,不住地抠着手指头。
“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出现在公园的旋转木马上。”
她忽然就哭了出来,言语哽咽。
“我醒来后十分害怕,回到酒店没多久就从电视上看到许家命案。我不知道袭击我的人是不是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现在公园。我没有杀人,没有!”
见状,沈秋山递上纸巾,语气温柔。
“没有人说你杀人,不要害怕。”
接过纸巾,白雪擦了擦眼泪,随即紧紧抓住周樵的手,二人密不可分。
“你看清袭击者的长相了吗?”
唐川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案发情况,探出身子,紧紧盯着女孩。
女孩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紧紧靠着周樵,随后摇头。
“太黑了,没看清,不过应该是个男人。”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是个男人呢?”
唐川步步紧逼,不肯罢休。
“那人手指粗壮,手掌很大,手指上还有茧子,不像是女人的手。”
白雪努力回忆,想要从记忆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人好像还说了几个字。”
“什么字?”
在场几人同时紧张起来,目光紧紧注视在女孩身上。
“把东西交出来。”
回去的路上,车内十分寂静,唐川舔了舔后槽牙,一直在回想刚刚女孩的话。
“老沈,你说那个保镖是不是把白雪认成了许安娜,所以才会袭击她,并且说出那句话?”
打一把方向盘,沈秋山点头。
“非常有可能,那么问题来了,许安娜手中握着什么东西,让孔家不得不杀人灭口。”
唐川往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瞬间精神百倍。
“应该是足以颠覆孔家的东西,我猜是孔家涉足灰色产业的证据。孔岳死后,他的贴身秘书清点财物时声称并没有财物丢失,但后来我发现孔岳抽屉里盛放固态硬盘的盒子中有个位置空了,许安娜带走的或许就是它。”
他伸了个懒腰,缓缓道:“还有这个白雪,上次我见到她时,便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今日一见,这种感觉更甚。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但死活想不起来。”
闻言,沈秋山笑了笑。
“或许是最近你连轴转出现的幻觉,见谁都有嫌疑。”
回到警局时,陈海已经候在办公室了,手上握着文件袋。
见唐川出现,陈海立马放下文件袋,为师父端茶。
“有什么收获吗?”
喝上一口热茶,唐川倚在办公桌旁,脸上挂着微笑。
“师父您让我调查王念,我走访了北城区许多老人才知道关于她的详细信息。王念是单亲家庭,由母亲抚养长大,读高中时便混社会,经常拉帮结派。十八岁被孔启帆□□,当年嫁给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接着没几个月便生下了女儿。王念的女儿自小便患病,因此她丈夫经常家暴她。后来丈夫醉酒摔死,她便一个人带着孩子讨生活。”
陈海合上资料,脸上满是惋惜。
“这个王念也太可怜了,命运似乎一直都在捉弄她。师父,她都这么惨了,我们还要调查她吗?”
捧着茶杯,热气氤氲,唐川的面容看不真切。
“与728案和孔岳案有关的任何人都要查。”
闻言,陈海不禁睁大眼睛。
“师父,你怀疑是她杀了孔启帆或者孔岳?”
放下茶杯,唐川坐在椅子上。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接着再帮我调查一个人,这个女孩,在全国的人口数据库筛查对比,一定要找出她的真实身份。”
一张照片呗推到陈海面前,他拿起照片,眼中满是惊讶。
这个女生,赵斯年死亡那日他见过。
“怎么了?见人家漂亮就走不动路了?”
陈海急忙摇头,“不是,就是觉得惊讶,我前天刚见过她。”
闻言,唐川江头从一堆资料中抬出。
“是吗?在哪见的?”
“永旺大厦外面,当时程斯年刚坠亡,她好心借给我一包纸巾。”
一回想起那日,陈海的神情便黯淡下来。
“她怎么会出现在哪?”
陈海摇头,“我本来想感谢她的,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没影了。”
唐川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去调查,我出去一趟。”
坐在鉴定科的电脑前,唐川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程斯年死亡当日附近摄像头的录像。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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