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遍。

路山重踢踏着脚步走进了包厢，此刻话剧已经快要开始，不少人都转过了头对这个打扰了清净的人怒目而视。少数几个人认出了路少爷的身份，看了一眼就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路山重表现得十分淡然，这份淡然里面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自得。路山重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怡怡然迎接着叶大鹏的目光坐在了座位上。

叶大鹏最近情报工作做的不错，此刻也认出了这人是南京第二大商会的少东家，怎么，他会和这次暗杀有关系吗？

叶大鹏脸上装出了憨厚的笑容，扯了扯路山重质地精良的西装，提醒道：“快开始了。”

路山重矜持地点点头，一边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衣袖从那人手里拽了回来，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看来不过是个沉不住气的富家子弟罢了。叶大鹏心里暗想道，嘲笑自己的多心，一边也随着路山重的视线看向了戏台中央，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松本先生。

叶大鹏看了一会儿觉出不对劲儿来了，他瞥了一眼路山重，发现他精神力超乎寻常的集中，而且眼神望过去的方向正是能看清松本先生一举一动的方向！叶大鹏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振奋了起来，他假装脖子酸把身体往后面靠了一靠，一边扭着头一边想该怎么旁敲侧击问出他的身份。

中场休息的时候，叶大鹏开口了：“先生是南京本地人？”

路山重看了看邻座的男子，他打量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在打量他，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神方向中看出了不妥之处。此刻他也想试探这位是哪一边的。于是他从容说道：“是，不知阁下从哪里来？”

“最近南京热闹，从乡下过来见见世面。”南京热闹就是在隐喻针对松本先生的暗杀了。

路山重斟酌了一下。路家表面上依附于汪*伪*政*府，实际上父子两人都对汪*伪*政*权和日本人不看好。家父希望自己能在中统那边立下功劳，而自己心里却是隐隐偏向延安的，自己虽然仍然在犹豫之中，但能早点搭上一边看看风向也是好的。此刻有一个机会放在自己面前，眼前的人又50%的可能性是共*产*党方面的，路山重当机立断抛出了橄榄枝。

“据我看来，这南京热闹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不一定支持汪*伪*政*府的暗杀，但还没有做决定。

这么你来我往，两人对对方的身份和立场都有所了解了。第一次见面仅仅是探探风头，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叶大鹏也没有继续深入交流下去。

“很好。”刘副导演第一个拍手夸了起来。他心里对祁言擅自决定一个角色是有点儿不满的，这部剧的剧本不错，走的又是主旋律的大方向，制作团队是倾注了大力气的。唯有一个叶沉澄，先前的视频风波让他的形象跌至谷底，人气大受损失，又没有演过同类型的剧，副导演心里担忧的很。后来祁言一意孤行把人带进了剧组，副导演和导演助理们私下里都讨论着祁昙花是不是又招惹了桃花，压不住风流本性了。此刻看着叶沉澄发挥稳定，副导演第一个松了口气。

祁言看了一遍也觉得满意，他挥挥手就让进行下一条戏份。下一场戏演的是汪伪政府果然沉不住气，派人在大剧院里进行了第二次暗杀。叶大鹏见情况不对果断跑到走廊上弄断了电线，现场一片漆黑，现场一片混乱，汪伪政府的人手自然再一次失手了。叶大鹏满以为危机已经过去，却发现有另一支枪口对准了松本先生！

在这儿陈同风第一次正面出场。先前码头上他只是露了个背影，此刻他一转身，气势凌厉地就让人倒抽了一口气。杨青是知名的老戏骨，演这种狠辣的老头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只见他单眼紧闭，睁开的眼如同鹰隼一样从狙击镜里瞄准了松本先生的头！

千钧一发之际叶大鹏也来不及考虑暴露不暴露的事情了，他拿起边上人的水杯，滚烫的热水劈头盖脸朝前排的人撒去，人们纷纷避让，松本先生也不得不站起身躲避乱窜的人群。陈同风失去了目标，叶大鹏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段戏里面路山重就是个人肉背景，很简单。倒是泼热水那会儿出了点问题，陈子朗没办法把热水泼的“如天女散花一般覆盖面积又大，又带有艺术的美感”（祁导演原话），这期间还差点泼到叶沉澄的身上。叶沉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子朗，幸好自己躲得快，水虽然不烫但泼上去的滋味也定然不会好受的。

休息期间叶沉澄坐在一边喝着水，小许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叶沉澄虽然一脸平静，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反而是他心里不舒服的表现。

偏偏有人还喜欢撞枪口。陈子朗走过来很是熟络地想拍叶沉澄的肩，却被闪了过去。他也不恼，眯着眼笑道：“不知道沉澄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听说你的房间里进了水。”

叶沉澄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当下点了点，冷淡地说道：“还不错，不劳挂心。”

陈子朗拍着手笑道，故意说得很大声：“那当然是还不错了！能跟导演睡一个房间自然能得到很多指点了，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这正好戳到了叶沉澄的死穴。一来他担心别人会在自己和祁言的关系上大作文章，二来昨夜里祁言戏讲了一半就跑出去喝酒，今天的戏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某个人居然看也不看，对自己琢磨的东西还有所怀疑，非要对比对比才肯！他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温和能忍了，当下也站了起来不客气地说道：“听你这话还倒是挺羡慕的，不然你也回去把房间的水管戳破，没地方住来和我们挤一挤算了！”

陈子朗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服气地说道：“你倒还挺清楚的！我本来就酒店说你那房间水管破的挺蹊跷，保不准就是你自己干的！”

“你胡说！”，小许被人侮辱了一样炸起了满身的毛：“我们家橙子去的时候早就破了！”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把整个片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终于也惊动了祁言。祁言往这边看了一下，放下摄影机走了过来。祁言笑得时候看起来春光荡漾，然而骤然脸色冷了下来以后那双桃花眼却像是凝结千年寒冰的双谭，黝黑幽深，让人不敢和他对视。连叶沉澄也默默低下了头。

偏偏他这时候语气还没有一丝起伏，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许想告状却被叶沉澄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陈子朗被祁言冷冷地看着也不敢多说什么，瞥了叶沉澄一样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

叶沉澄看着现场的气氛，率先开了口，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上午和陈哥拍完了以后觉得两人需要磨合的地方还挺多的，为后面的戏份对了对戏，动静有点儿大，打扰大家了不好意思。”

祁言不置可否，看向陈子朗，问道：“是吗？”

陈子朗自然满口承认，还帮助叶沉澄补充了细节：“就是后天拍的那场争吵的戏份，我们有点儿不了解，想提前对对，真的很抱歉。”

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祁言走了以后陈子朗为了让谎话真实一点，打定主意在叶沉澄这儿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忍受了无数白眼，心里默默把这笔又记在了叶沉澄账上。

晚上的片场还是在这儿，为了节省承包场地的经费，所有和剧院有关的戏份都要在这里拍摄。今天一整天叶沉澄心里都不舒服，勉强吃完晚饭后更是觉得胃部有点儿胀痛。今天酒店说还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但正在抢修那破了的水管，估计明天就能修好。最后叶沉澄也只好再次去了祁言的房间休息。

最近B站很火，在小许的影响下叶沉澄也注册了一个号码在上面刷视频。小许一看更是来劲儿，把所有他喜欢的软件都给装叶沉澄手机上了，叶沉澄哭笑不得。这个弹幕网站上又戎天王以前作品的资源整理，叶沉澄在补剧的同时也发现了不少Crick和戎天王的事情。叶沉澄也说不上来现在对Crick是什么感觉，最初的愤怒和痛心已经过去了，现下倒是很淡然。没有谁离不开谁，不是吗？

不过一般经纪人都出现在幕后，能和戎天王一起上新闻也挺奇怪的。叶沉澄一个好奇就戳了进去。这是挺久以前的新闻了，放的是戎天王的街拍，分析分析戎城的衣品之类的。叶沉澄一张图一张图看下去，不知道看到哪一张的时候心底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把网页重新拉回到顶端，一张图一张图地往下看，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了。

那时候像素还比较低，但看清楚戎天王身边站着的人是谁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个人在戎天王街拍照片中出现的概率几乎达到了90%，而且每一张基本上都只有两人！那时候大众的对同性之间的关系还停留在“兄弟”上，哪怕有人发现了也只会觉得两人兄弟情深，是娱乐圈一个佳话。但如果从现在的眼光看两个的照片，Crick不引人注目的笑容，戎天王宠溺的眼神，偶尔两人身上相似的穿搭......用一个词概括就是“基情都透出纸背了！”

叶沉澄发现了这个以后整个人都不太好，自己这样怀疑是不是太武断了？叶沉澄在搜索框里开始搜索“戎城，Crick”的关键字。跳出来的大量信息有介绍两者经纪人艺人关系的，更多的是描述两人令旁人艳羡的兄弟之情。叶沉澄点开一个个的链接开始细细读起来，越是读越是心惊胆战。

正当叶沉澄读的入迷的时候，祁言回来了。听到开门的声音叶沉澄也只是冷淡地抬了抬眼皮子，干巴巴地说了句“晚上好“。祁言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叶沉澄，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