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厚重的窗帘的缝隙，在小屋里留下一条极细的光亮。空气混浊粘稠，似乎能看清里面漂浮着的无数已经冷却的荷尔蒙碎片。这是个极其狭窄的房间，空间逼仄，几乎只能放的下一张寒碜的双人床，最多最多再加上一个床头柜，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床上的被窝动了动，女人先醒了过来，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纤细柔嫩的手揉了揉眼睛，嘴里咕哝了几句。她撩开被子的一角，踩在了年久褪色的地毯上，从地上依次捡起衣物，细细索索穿戴了起来。镜头里面看不见女人的上半身，但仅凭那双笔直纤长的、在微微晨光中白得发光的小腿就可以判定，这是个美人无疑了。

这样的美人为何会睡在这样脏乱的房间里？她生来应该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被无数人宠着，献上大把大把的华衣美服、珍宝钻石，连太阳都怜惜她，为她的每一个发丝镀上金光！

女人穿戴完以后，走到床上的另一个人面前，似乎是想要推醒他。犹豫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男士皮夹，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粉红色的票子，正要合上皮夹的时候，又抖抖索索地不肯放回去。最后女人又多抽了几张。随后她轻快地把皮夹子扔到了床上，穿上鞋轻盈地走了出去。

等到旅店门合上的时候，镜头才移到了女人的脸庞。标准的美人脸，大眼睛尖下巴，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可惜眼角处带着的隔夜的残妆和一身洗不掉的风尘气暴露了女人的身份。

Oh,Shit！原来这个女人是个小姐！画面进行到这儿，镜头无意识地晃动了几下，上上下下把女人打量了个透，连脖子上的几个青紫红痕都拍的一清二楚。再也没有了开头那样的神秘、美丽和畏惧，似乎连摄影师都很不屑，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不知羞耻的人大白于天下！这样的美女居然出卖色相？沉痛的心情让画面都暗了下去。

女人似乎没有发觉什么，关上了门就往菜市场走去，她的穿着暴露，这样堂而皇之地在菜场和大妈砍价竟然也没觉得不妥。柴米油盐酱醋茶。

叶沉澄在顶楼的小阁楼里面找到祁言的时候，看到墙上的电视上正好播到这一幕。这个小阁楼藏得隐蔽，祁言又没有开灯，祁采蘩来过来找人的时候大概没有注意到吧。谁会想到祁言会喜欢窝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欣赏自己以前的作品？

阁楼只有二十平米左右，地上铺着地毯，中央一个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墙壁另一侧就是全套的家庭影院设备。祁言赤着脚窝在沙发上，地方有几罐空了的啤酒罐头，旁边还有一个小桶，里面冰着几瓶不知道什么酒。

“你居然能找到我。”叶沉澄回过神，就听到祁言低低地说道，声音有点儿沙哑，听上去很性*感。

“很难找吗？”

祁言对上叶沉澄困惑不解的眼神，熬了一天的眼睛有点儿微微发红，他轻笑着说道：“小时候我躲到家里的阁楼上去，就没有人能够找到我。”说罢也不等叶沉澄反应，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来坐。”

叶沉澄只好走过去放任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祁言在暗中无声息地注视着他，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住太阳穴，“让我想想，我的助理找不到我了来找你帮忙？恩，应该有人问她我去哪里了，我母亲？”

简直句句都对，叶沉澄点了点头。

“恩，我的小助理大概是猜不到我会在家里的，下午的时候听见她在下面叫唤，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一点儿上来找的意思都没有。”

叶沉澄听这话觉得不太对，莫不是祁言觉得自己的助理失职了？他忍不住想为祁采蘩抱不平，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腰，从旁边抢过一个垫子垫在身下，“谁想的到呀？我和你那个傻傻的助理在酒吧里面找了你一晚上，累死了。”

祁言的垫子被抢走了也不生气，反而靠过来伸手替叶沉澄开始捏肩，姿势熟练得很。叶沉澄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觉得舒服得紧，鼻尖离祁言凑得太近，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带着的酒味。

“那么，你又是怎么想到的呢？”

“路上看到了只野猫，我就想起你的缅因猫了。每次你外出都要把猫寄养到父母家里，不舍得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还没有人照顾。野人还在房子里，没道理你不在啊。”叶沉澄笑眯眯地说。

“你倒是把我的心思猜的很准。”祁言故意用力捏了一把，他手劲极大，当下叶沉澄就受不了得叫唤起来。

“你要不要靠上来？”

叶沉澄想了想，他这个姿势确实不舒服，于是从善如流地把头放到了祁言大腿上，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反而觉得很是满足。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什么话说，只有电视发出的声音，时亮时暗，让叶沉澄看不清祁言的眼睛。祁言拿起罐子又灌了几口啤酒，然后也不再捏肩了，反而梳理起叶沉澄的头发来。叶沉澄觉得今天的祁言有点儿不大对劲，沉寂得和以往都不一样，似乎是受了很大刺激，又似乎只是找个地方休憩一下，这个地方有令他感到安心的气息，让他远离痛苦。这样的祁言有点儿陌生，也有点儿吓人。

半响，祁言开口了。“这是我第一部作品，大学的毕业作品。”

叶沉澄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进门刚一眼就认出了电视上在播的碟片是祁言的处女作。

“大学填报学校志愿的时候，我瞒着家里人填报了中戏的导演系，我爷爷满心以为我填的是B大的光华管理。我的分数只差一两分，老爷子连上下关系都打点好了，却收到了一张中戏的录取通知书，这才知道，我不仅瞒着他报了中戏，还瞒着他过了艺考。”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枉他掌握华耀大权，却被我父亲、母亲联手瞒得死死的，这出戏做的太好了。”

“你能想象到接下来的争吵吧。我也挺愧疚的，老爷子一心想让我进公司，我却一定要去当导演，但他最终拗不过我，况且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我一心想要向老爷子证明我自己，我可以的，我的选择没有错，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剪片子剪到凌晨却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跟着前辈东奔西跑拍东西，有一次去西藏墨脱，那时候墨脱还没通车，差点儿连人带器材一起摔下去。”

祁言的声音漠然，手上动作却很温柔，他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在讲述一件最愉快的回忆。

“拍毕业作品的时候我想拍这样一个题材，很难，导师跟我说这个题材非常小众而且不讨巧，既然我坚持，他建议我去找这一行的人来拍。于是我去各个酒吧、夜总会寻找适合的并且愿意来拍的人。”

不用祁言再说叶沉澄也能想到他那是的艰难。以祁言的心性，既然决心在老爷子面前做出点成绩来，一定不会依靠祁家的力量。说服一个小姐站到镜头低下讲述自己的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祁言也不讲自己的辛苦，只淡淡地说道：“最后我的毕业作品很成功，甚至还得了几个奖。我把这些成果给老爷子看，我那时心里很欢喜的。”

“然后呢？”叶沉澄忍不住问道，心里也知道估计不会是个欢喜结局。

“然后老爷子说，既然我想要当导演，我得证明我拍出来的东西有市场，才算是证明了自己。他说如果我的东西能有市场，证明有商业价值，他就再也不提让我接替公司的话，甚至答应全力助我，给我华耀最好的资源和人力，拍所有想拍的东西。”

“现在想来，那实际上就是老爷子为了断绝我念想提出的，他不让华耀给我资源，我就只能是个最普通的新人，普通到甚至连我的师兄师姐都不愿意得罪祁家来帮我。”祁言的呼吸似乎有点儿错乱，摁住叶沉澄肩膀的手也有点儿颤抖。半响他继续说道：“然而我偏偏不服气，我哄了我的几个朋友一起投资，都是些富二代，很容易就凑足了一笔资金。我和戎城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他那时候在圈子里已经渐渐混开了，把他拉了进来，又靠着他的人脉搞定了演员，最终磕磕盼盼，把剧拍下来了。”

“但是过不了审核，也就上不了电台。老爷子是怎么也不肯帮我的，我那时才觉得有点儿慌神。”

“但是我母亲愿意帮我，虽然也不是安了什么好心，但至少让我的剧上了电视。”

“什么叫没安了好心？你母亲支持你，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祁言似乎笑了起来，笑声低低的，叶沉澄只能从他微微颤抖的腿部发觉到他在笑。祁言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叶沉澄的鼻子，用一种轻柔的、但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说道：“沉澄，不是所有亲人都是爱你、对你好、为你考虑的。最要提防的人就是那些你最相信、最爱的人。我花了5年才弄清楚的事情，现在跳楼大甩卖告诉你了，你可要记好。”

叶沉澄：你有在按照大纲写吗？我这时候应该开始和死对头飙演技了！

作者：QAQ那啥，大纲也是要不断修改的。我打算先发展发展你和老攻的感情线

叶沉澄：不行，你赶紧跳过这一段，总觉得你要开虐。(舍不得）

祁言：被虐的心脏好疼，要亲亲~要抱抱~才能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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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初出茅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