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请您原谅我的冒昧先生。”温特脸上的冷汗落下，他垂头跟苏利文行了个礼，歉然道。

似乎是因为在外不好发作，苏利文先生只是审视了他一会儿，敲了敲自己手中镶嵌着琥珀色宝石的手杖后便离开了。

温特颇最后有些怅惘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威廉.格雷。

那群格雷府上的侍卫们也听到了方才的对话。

看到苏利文先生毫不迟疑的拒绝，简直越发放肆，越发对威廉.格雷拳打脚踢了。

温特呼吸一顿，不忍心地狠狠闭上了眼睛。

埋着头跟上了苏利文先生。

在心里不住祈祷着，威廉.格雷先生能够想办法自己出去寻找自己的母亲，玛丽莲夫人得到庇护。

【情况比所有人想象的都严重。如果不离开，可怜的威廉.格雷先生，连命都保不住了。】温特有些焦躁地想着。

…………

苏利文府上的庄园宏大又古老。和其他贵族一样，苏利文先生名义上信仰女神尤尼提。因此中世纪风格的宅子里随处可见价值不菲的，雕刻精美的女神雕像。

只是，苏利文先生对信仰的态度似乎有待商榷。

苏利文先生书桌的抽屉里躺着一个同样小巧的女神肖像。看似洁白又润泽，却是专门用一种奇怪的吸水质地的材料雕刻成的。

用来被苏利文先生每天背地里泼洒着各种各样的废水。

墨水汁，咖啡渣，诸如此类……

不过想到他平日里与人交往的态度，似乎这些也并不怎么出奇了。

苏利文先生背地里和他被人评价的一样令人费解且冷漠古怪。哪怕是对本该虔诚供奉的女神也相当地不走心。

他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极度冷淡的人。

除了让人倒霉这件事情。

回来的时候，温特果然得到了自己白日里多嘴的惩罚。

苏利文先生的管家史蒂夫先生没一会儿就站到了温特的面前。

“一个仆人最该知道的，就是无论在何时都要恪守自己的本分。服务自己的主人，而不是给他惹麻烦。”这位头发花白的先生严肃道：“温特先生，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否做到了这一点呢？”

不同于苏利文的冷淡恶劣，史蒂夫先生非常严谨且较真。作为苏利文府上的管家，他一丝不苟，保持着超高的素质为苏利文打理着一个管家该做的一切。

包括训诫他们这帮仆人们。

“没有先生……”温特垂目低下了头，有些拘谨道。“是我僭越了先生。”

“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消逝。如果苏利文先生能……”

“你不过是一个泥腿子，你能够知道什么？”史蒂夫先生不悦道：“西境侯爵家的那个私生子，一直以来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洛克.格雷少爷向来对他不客气，都已经打了这么久了，又怎么可能刚好这一次打死了？”

“这一切纯粹是你的主观臆想。可你却打算让自己的主人陷入别人的家庭纠纷中。即便西境侯爵和我们主人的关系不错，也不容这么冒昧。”史蒂夫先生继续道：“看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需要给您一些惩罚，让你记忆深刻一些。”

“是……”温特垂目低下了头。没有让史蒂夫看清楚自己的神色。

心想，洛克以前没有杀害威廉，是因为觉得没人知道自己才是那个野种的事实。可现在事实有了被发现的端倪……

那位威廉少爷，可能会真的就此没命了。

只是可惜，温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当天晚上，温特就受到了惩罚。

他被剥夺了侍奉苏利文先生的资格。派遣到马棚里当一个马夫。

那里的工作繁重辛苦，完全不是在漂亮的房间里端茶倒水侍奉人可以比拟的。

马棚的马夫当然乐意至极。当天晚上便吩咐他从杂物间里整理可以继续使用的马具。

里边常年脏污，且马具个个笨重。对有些瘦削的温特来说着实有些吃力。

等他翻找完毕，已经月上中天了。

皎洁的月色洒在旁边的马棚里。

就在他拖着疲累的身体准备朝着自己的宿舍而去的时候，听到一群马匹的骚动声。

两个人穿着骑装的侍卫下了马，抱怨道：“那位越来越难伺候了。明明不过是一顶帽子，丢了就丢了。还非要让我们跑一趟。把整个侯爵府闹得人仰马翻。”

“小声点吧，如果不是你没有牵好马匹，让侯爵府的那位少爷抢走了。我们也不至于那么晚才回来。”另一个侍卫小声劝他道。“要不是温蒂是匹好马，能够自己回来。咱们现在已经遭殃了。”

“没有找到帽子，又丢失了马匹。还让侯爵家的少爷逃跑了……”

“话说，他真是侯爵家的少爷吗？开起来比我们都不如。好好的少爷，为什么要跑？你没看到剩下的那位体面少爷听到他的哥哥跑了，脸都绿了。”

“谁知道呢。”

“侯爵家的事，那是主人该知道的东西。我们只是去拿帽子的。”

两个侍卫伴着嘀咕声相携走远了。

银白的月光笼罩着苏利文庄园。清晰地勾勒出了它各个建筑的轮廓。投下的影子掩盖住了角落里的温特。

他捂着嘴，那纤长的睫毛下，如水的眼眸中闪耀着惊喜的光芒。

威廉.格雷先生抢了苏利文先生侍卫的马匹逃出了侯爵府。

最起码，这不是一个坏消息。

……

不过……，温特躺在床上之后才想起来。

他记得清清楚楚，苏利文先生的帽子，是被自己亲手拿回来，并挂在了他书房的衣帽架上。压根就没有落在什么侯爵府……

所以……苏利文先生让人是去……

温特愣了愣，为自己的猜想感到不可思议。

…………

这个颇有些天马行空的猜想，很快就被温特抛在了脑后。

因为马棚里的工作实在是太过繁重了。

虽不至于让温特累垮，却也让他灰头土脸的。

要让他窘迫的是，一个普通马夫的报酬远远不能够和一位绅士男仆薪水相提并论。

当马夫的日子里，温特无时无刻不在数着自己这个月能够拿到的薪水，以及送往救济院的金额。

事实上，除了必要的作为仆人需要的东西之外。温特把所有的钱全部都寄给了那家在他穿越之后收留了他两个月的救济院。

那里无疑是一个可怜的地方。充满着无家可归的孤儿，以及被病痛及饥饿折磨的喧闹和嘈杂。

平心而论，温特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可那里却是不知道多少个像他曾经那样的，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人，活下来的唯一的希望。

他很幸运，在之后的两个月就离开了那里。

可惜他却因为忍不住帮助一个陌生人，又让自己陷入了困窘的境地。

更让自己没有足够的钱去寄给救济院。

温特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自以为是了。

事实上，自己该明白，能够来到这里，成为苏利文先生的男仆都是出于好运。

苏利文先生脾气暴躁，对能够让他接受的服侍更是挑剔无比。

因此他的男仆更换频率非常快。且在此之前早就声名赫赫了。

专业的人根本就不愿意前往苏利文府上工作。这才是温特这种新人能够快速上手，且被苏利文庄园选为贴身男仆的原因。

可惜他却就那么丢掉了自己的工作。

只是……温特又免不了想起了那位被欺骗到身世惨淡的威廉.格雷少爷……

他没有继续思考下去，而是认命地扛起了厚重的马料去喂马。

眼看着一个无辜可怜的生命就那么什么都不做地消逝在自己面前，未免太残忍了。

…………

温特的愁绪只萦绕了一段时间。

他的工作随着城堡里好几位贴身男仆的犯错，出现了转机。

苏利文先生的脾气太差了，让这段日子所有的男仆们都苦不堪言。

甚至听说苏利文先生已经不悦到要辞退一部分人了。

他这样暴躁难搞的性格让大家怨声载道。

那位认真又严谨的史蒂夫管家先生重新找到了温特。严肃的脸上多少带着些许的难为情。“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历练，我想你已经明确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吧。”

“是的，管家先生。我已经强烈感受到了我曾经的自以为是与愚蠢，并愿意为我的鲁莽为主人道歉。”温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满怀恭敬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破例再次让你到主人的跟前服侍吧。”史蒂夫管家有些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随后摆着和苏立文先生一样高傲的脸，淡声吩咐道：“希望聪明的温特先生这一次不会让我和主人失望。”

“是的，感谢您管家先生。”温特松了口气，朝着史蒂夫深深行了个礼道。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结束了，谢天谢地。

……

温特收拾一新，回到了苏利文先生的身边的时候才知道西晋侯爵府因为威廉格雷的出逃，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洛克.格雷简直心思深沉。为了找到他甚至不惜将那天宴会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却半点不提自己可能是私生子的事情。而是将这个笑话一样的八卦推到威廉.格雷的诬陷上。

并将他出逃的行为解释为心虚。

到底是自己最为信任喜欢的儿子。没有三两句话西境侯爵就完全相信了他。

甚至不惜动用所有的权力去试图找到威廉.格雷。

这股糊涂劲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让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他。

也怪不得他会被自己的情妇耍得团团转。

有这样的父亲实在是太可怕了。也怪不得威廉.格雷这些年这么可怜。

温特只希望威廉.格雷少爷能够好好地藏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了。

只是，他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后续。

起因是苏立文先生被邀请去了一位女士的家里。

苏利文先生到的时候，身穿着西境侯爵家的侍卫服的士兵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苏利文先生和温特还没进客厅，就听到一位女士不耐烦的怒声。

“我告诉过你，威廉不在我这里。把你的情人和小三都给我弄走。”

温特很快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和众人口中那个淫.乱的荡.妇的印象毫不相同。

玛丽莲夫人显得年轻又美丽。漂亮的黑发黑眼，蓝色的长裙点缀着最为时兴的绸缎边。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丁点的痕迹，她曼妙的身材也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消逝而发福走样。

任谁看到了都不会将她和已然显露颓态的西境公爵放在一起，当作昔日的夫妻。

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带着小三和私生子前来找茬，她哪怕提着裙子怒吼也没有掩盖其高贵典雅的气质。

不过，温特下一刻就对她好感尽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