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段淮之又去了隔壁按摩店。

明瑜照例在一楼环视一圈，没看到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又去了二楼。

二楼装修得很生活化，共两间小隔间，一间放着泡澡桶，另一间放着按摩床和烤灯。

房间尽头摆放着一张桌子，上头供奉着一只叮当猫模样的财神猫，看样子不是纯金的。

除此外再没有生活痕迹。

明瑜在财神猫上流连了两眼，很快便返回一楼。

她坐在按摩床对面，打量着这家店的老板娘。

对方外表清瘦，穿着朴素，看着弱不禁风，按摩时手劲却不小，她按摩到段淮之肩膀时，段淮之疼得闷哼出声。

老板娘笑笑，“你不太能吃力？”

“我很少按摩。”

“你是坐办公室的吧？我看你肩膀很僵硬，应该多按摩这一块，缓解肌肉紧张。”

段淮之知道明瑜在附近，略显不自在，“谢谢您，您按摩技术不错，我办张卡吧，下次再来。”

老板娘还挺高兴，“那回头我给您记在本子上，您下次来的时候，直接从上头划就行。”

老板娘按摩手法不错，人看着也朴实，段淮之交钱离开时，有个男技师走了进来，段淮之与他对视一眼才离开。

回到车里，段淮之与明瑜交换信息，俩人都没有套出特别有用的信息，只知道两位老板娘都住在附近。

与此同时，一间黑不见光的房间内，有个戴着黑色图腾样傩面、身着黑袍的矮个老妇人。

她手执铜铃，跳着神舞，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呓语，又像神歌。

一舞完毕，她将一片羽毛放入火中燃烧，眼神执着，仿佛这羽毛载着她的意愿，从遥远的国度飞来。

待羽毛燃尽，老妇人眉头紧锁，喃喃道：

“是她，她还没有魂飞魄散。”

.

陵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宋宁送来了尸检报告，黎胜男接过翻了翻，跟她想象中一样，死者体内没有他人DNA，并未遭遇过侵犯，也没有中毒。

宋宁：“危文茵家人还没来认尸？”

“没，说是在国外旅游，赶不回来。”

宋宁一愣，“在哪里旅游，赶不回来？南极？”

“泰国。”

乔局长从楼梯上走下来，叫住了黎胜男，“胜男，危文茵的调查结果如何了？”

“刚出尸检报告，现在有新的线索，我打算去趟医院，做个笔录。”

乔局长严肃道：

“危文茵是百万网红，在网上有一定知名度，这事爆出来后，网上一片热议，咱们警局门口也经常被人直播围堵。网络是把双刃剑，危文茵死了几天，市局都没能破案，很多网友指责我们办案不利。”

黎胜男用尸检报告拍拍大腿外侧，“办案不利？真以为他们动动嘴皮子就能破案？我都多少天没合眼了。”

乔局点头，“知道你辛苦，但这件事影响不好，上头下了指示，要我们尽早破案。”

“知道了，领导！”

“行，你去吧。”

黎胜男拿起车钥匙往外走，把正在给人做笔录的江月也叫上了。

孟丹长期被控制关在家里，双腿缺乏锻炼，恢复的不是很好，想要安装假肢，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得重新进行手术。

孟丹毫不犹豫选择手术，“可手术费用……”

医生想起来，“昨天一位姓段的老师帮你交了钱，足够支付手术费用。”

病房门就是这时被人推开的。

黎胜男走了进来，亮出证件，“黎胜男，陵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孟丹，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黎警官。”

孟丹偷偷打量这位穿着黑色便服的黎警官。

她跟孟丹在电视上看到的，被模糊性别的男人婆女警形象截然不同。

她留着长发，头发简单扎起，没有化妆，却涂了淡色口红，看起来并不邋遢。

她身材并不强壮，却有种独属于女性的力量感。

“孟丹，关于你兄长孟伟协同他人敲诈网红危文茵的事，请你再讲述一下当天的情况。”

“那天，孟伟请了两个男网红来家里喝酒，喝完酒，他们就聚在一起密谋什么。我靠在门边偷听了几句，听到他们说危文茵有钱，这消息放出去，她就会名誉扫地。拿这个把柄敲诈勒索她，她一定会花钱消灾，不敢报警。”

“那个把柄具体是什么，你听见没有。”

孟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只记得那个微胖的男网红说，这消息是危文茵的高中同学告诉他的，绝对可靠。”

又是高中同学？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遗漏的信息？”

孟丹认真地摇了摇头，“黎警官，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江月合上笔录，望着陷入沉思的黎胜男，“胜男姐，下一步该怎么办？”

黎胜男道：“提审孟伟，把那几个合谋的男网红找出来！”

黎胜男隔着玻璃看向里头的孟伟。

孟伟个头挺高，精瘦，含胸弓背，没有一点精气神，跟黎胜男看过的很多游戏成瘾者，面貌格外相似。

“你们不是因为孟丹抓我的吗？警察叔叔，我是孟丹的哥哥，当哥哥的跟妹妹闹着玩，这也能上纲上线？”

“孟丹就是个白眼狼，她断腿还是我妈拿钱给治的，结果怎么着？转头就报警抓我们。”

“家人怎么能算非法囚禁？孟丹腿断了，这几年都是我在养她，她还好意思倒打一耙？你们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

“要我说学历高的女人就是难搞，”孟伟依旧没当回事，“当初我就说别让她上学，她非要背着我妈去办助学贷款，要是不上学早点嫁人，哪有这么多破事。”

黎胜男走进审讯室，“孟伟，你认识危文茵。”

孟伟脸上闪过惊慌神色，又很快镇定下来。

“危文茵？什么危文茵，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孟丹指控你伙同卜志新几个网红，多次敲诈勒索危文茵。”

“孟丹？”孟伟略显慌乱，“警官，孟丹跟我从小就不对付，她这是污蔑我！你可不能听她胡说。”

“污蔑？”黎胜男神色不变，“别急，等审问了卜志新几人，就知道是不是污蔑了。你非法拘禁加诈骗网友钱财，要是再多一项敲诈勒索的罪名，至少得十年起步吧？”

孟伟明显慌了，眼神躲闪，黎胜男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你们敲诈勒索危文茵，就不能完全摆脱杀人嫌疑。”

“我没杀人！不是我杀的！”

黎胜男知道他已经松动了，“是不是你杀的，警方会调查清楚。你要做的就是坦白从宽，为警方提供更多线索。”

孟伟不知想到什么，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没杀人！我们敲诈危文茵，危文茵也答应付我们一千万买断视频。我们本来约好了见面时间，谁知道危文茵一直没有出现，我拿出手机想联系她，就看到她死在厕所里的新闻。”

“视频是哪来的？”

“有人用小号发给我的，”孟伟焦灼道，“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视频。”

“没有视频？”

“我们是诈危文茵的，谁知道危文茵竟然相信了，其实我们手里只有一张视频截图。”

“那张截图在哪？”

孟伟打开手机，把账号和截图都交给黎胜男。

这张照片上的危文茵还穿着校服，她拿着手机，似乎在拍照片。

图片上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危文茵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黎胜男：“孟伟，8月27日当晚10点，你在哪？做了什么？”

孟伟认真回想，“当时，我们四个人聚在烧烤店喝酒，商量着拿到钱后怎么分。”

“哪家烧烤店？”

“就人民路上那家二战烧烤店。”

蒋川带人过去调查，结果如同孟伟所说，当晚这几人一直在烧烤店胡吃海塞，监控录像拍的很清楚。

“孟伟没有撒谎，提供截图的人又是个刚注册不久的小号。”江月喃喃自语。

黎胜男沉声道：

“提审阳子昂。”

“为什么不审问其他人？”江月问。

“还能为什么？阳子昂是第一个发现危文茵尸体的人，他有嘴说不清，撬开他的嘴是最容易的。”

黎胜男亲自进审讯室看同事提审阳子昂，可阳子昂挺顽固。

“警官，人真不是我杀的，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就是把我杀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你们不能抓不到人，就让我背锅吧？是，我是个混混，没啥正经工作，可我真没杀人。”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要是污蔑我，我家里人一定会把我的事发到网上，网友会帮我讨回公道的！”

黎胜男给同事使了个眼色，同事立刻道：

“阳子昂，我们已经知道危文茵被敲诈勒索的事。”

“是那两个女的告诉你的？这跟我没关系！不是我。”阳子昂变了脸色，“胡颖和黄语琴说的话不能信，你可别以为她们清白，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颖和黄语琴就是参加聚会的另外两个同学。

“他们清不清白，我们警方会调查清楚。但五个人里你的罪名最大，要不要将功补过，选择权在你。”

黎胜男道：“所以，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阳子昂垂着头，思想斗争了很久才开口：

“参加聚会前一个月，危文茵接到了匿名敲诈勒索电话，那人号称有她高中的黑料，要她花一千万消灾。”

“什么黑料？”

“危文茵……她，她在高中时是个小太妹，经常欺负学校里沉默寡言的女生，你也知道，这年头网上都在讨伐校园霸凌。对方发来一张手机视频的截图，那视频是胡颖拍的，只有我们几个见过，现在照片曝光，危文茵怀疑是我们几个搞的鬼。同学聚会时，危文茵不停质问我们，大家都不承认，她很生气！”

阳子昂陷入了回忆，“当时她喝了点酒，情绪很激动，气冲冲去了厕所，还放了狠话，说她完蛋了，我们也别想好过。她出事后，我发现尸体，告诉了其他人，大家商量后一致决定，不能把真相说出去，否则，所有人都会被网暴。”

阳子昂不像在撒谎，黎胜男沉吟：

“那是段什么样的视频？”

“也没什么……就是她在厕所招呼女同学。”

“具体点。”

“你也知道，危文茵是个小太妹，那个女同学不知怎的得罪了她，她就在厕所里堵人，还号召班上同学孤立人家。”

“你确定没有隐瞒？”

“没有，”阳子昂急道，“就因为视频上面出现我们几个人的脸，危文茵才怕事情曝光。那种铁证，她根本没法抵赖。”

“视频现在在哪？”

“早就被胡颖删掉了。”

“被霸凌者叫什么名字？”

阳子昂想了想，“好像叫……关黛。”

.

黎胜男的黑色汉兰达停在爱家便利店门口。

这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这座城市绝大部分便利店一样，有采光很好的玻璃窗，和整齐摆放的商品货架。

日头正盛，车里热得像蒸笼，黎胜男扯着领口，显得有几分不耐烦。

半小时后，车后镜里映出一个身影，对方二十来岁，头发扎得随意，穿一件浅色风衣，咖色帽衫，看起来白净乖巧。

只是她一直低着头，表情淡漠，像被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罩罩住，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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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