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宫女所述,阿枝在严刑逼供之下已然全盘交代,此次事件的幕后元凶便是她。
可陛下的旨意已然下达,正所谓天子金口玉言,驷马难追,长平郡主仍需依照既定的安排,择良辰吉日嫁给卫小侯爷。
不过,鉴于长平郡主乃是遭人诬陷的受害者,贵妃娘娘宽宏大量,不再责罚长平郡主跪地继续诵读《女诫》。
但依旧要求其在府中幽禁并抄读《女诫》两百遍,以此起到警示众人的作用。
接到懿旨的长平郡主,双肩不住地颤抖,轻声抽泣起来。
她那柔弱的身躯仿若风中飘零的落叶,不停地颤抖着,口中还喃喃自语,不停地感恩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
此刻的她,犹如刚刚被吓呆的小姑娘骤然回神一般,那副天真无邪、毫无防备的模样,令人见之不禁心生怜意。
而在另一边的沈黎,其处境堪称凄惨至极。
无人在意这样一个卑微渺小、无足轻重的小丫鬟。
她被那些趾高气扬的太监们毫不手软地按倒在地,手脚被牢牢捆住,嘴巴亦被封堵。
而后如同抛弃一件毫无用处的物件一般,被随意抛掷在院子里一个阴暗逼仄的角落里。
沈黎使尽浑身解数不停地挣扎,妄图挣脱束缚,然而这一切皆为徒劳之举,她的努力未产生丝毫成效。
亦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才有一人终于想起被遗忘在角落的沈黎。
来了一个小太监,他漫不经心地言道:“姑姑说了,让我带你去瞧瞧。”
“呜呜呜(看什么)?”
可怜的沈黎,因嘴巴被严严实实地堵住,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全然无法说出完整的语句。
“你抓获的凶手,自然由你监督行刑,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美差。”
小太监面若冰霜地说着,随后便拖拽着沈黎朝着掖庭监行去。
当他们抵达掖庭监时,那里已然挤满了人。
众多的太监宫女们围成了一个紧密的圈,一个个皆低垂着头,目光惊惶地看向最里面的人。
现场鸦雀无声,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出声议论。
只因圈子中央的女子那惨状着实触目惊心,令人胆战心惊。
只见她的双手满是伤痕,竟无一处完好之地,原本齐整的指甲皆被无情地撬开,已然血肉模糊。
其身上更是遍布一道道深深的鞭痕,被抽打至鲜血淋漓。
在她的身旁,还零乱地散落着她以自身鲜血写成的供词。
她艰难地抬起头,望见沈黎的到来,欲张口言语,可努力许久,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沈黎此时方才察觉,阿枝的口中满是鲜血,那殷红的液体不断流淌而出,她的牙齿亦被人残忍地拔尽。
沈黎心急似火,拼命地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然而愈是挣扎,那绳子反倒勒得愈紧。
这紧紧缠绕的绳子,令沈黎瞬间忆起刚刚重生时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那一根,同样的令人窒息,同样的让她深感无尽的绝望。
仿若命运的枷锁,不管怎样挣扎,都难以摆脱。
负责此事的太监在瞧见沈黎之后,神色肃穆地招呼着围观的太监宫女们走上前来,语气严苛地说道:
“这小丫鬟着实聪慧机敏,居然能够帮贵妃娘娘擒获陷害长平郡主的幕后真凶。
娘娘对此甚为重视,特意召大家前来亲眼目睹凶手行刑,就是要让诸位瞧瞧,背叛主子的下场究竟会是何等凄惨。”
说完停顿了一下,“还有便是,都给我记好了,平日里多做事,少言语,小心你们那自以为是的机灵反倒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只不过,这最后一句话,那阴沉的目光仿若直直地盯向沈黎,似乎就是专门冲着沈黎所言。
沈黎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强行按压着跪在阿枝面前,她与阿枝之间的距离近得仅余一个拳头罢了。
就在此刻,随着太监那声尖锐且冷酷的“行刑”,数根粗壮的大棍子瞬间齐刷刷地一下下凶猛地砸在阿枝的身上。
阿枝似乎担忧沈黎会因此而自责愧疚,一直竭力地想用眼神去宽慰她,告知她这一切皆无妨,并非她的过错。
然而,落在沈黎眼中,那却是痛苦至极、令人心碎的场景。
每一下砸在阿枝身上的棍子,都仿佛砸在了沈黎的灵魂深处,那种痛楚,不,甚至比直接砸在沈黎自身之上还要疼痛千万倍。
沈黎的泪水仿若决堤之洪流,全然不受控制地滔滔奔涌而下。
她近乎癫狂地想要挣扎脱逃,然而按压在她身上的乃是几个身材魁伟、力大无穷的太监,她的反抗显得这般微乎其微。
沈黎满心凄怆地觉悟到,自己着实太过孱弱了。
这孱弱不单体现于身材的单薄与纤弱之上,同时,她低微的身份更是令她处于劣势。
在此处,她宛如蝼蚁一般,任何人皆能毫无忌惮地对她施加欺凌与压迫。
她想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她亦会如阿枝那般,被人蛮横地捂住嘴巴,于无尽的苦痛与绝望之中,被活活打死。
沈黎就那般犹如一尊丧失灵魂的雕像,神情木然地眼睁睁望着阿枝在自己跟前被残忍地活活打死。
阿枝那凄惨的模样和痛苦的呻吟仿佛深深铭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至于究竟是何时被人解开了捆绑着她的绳索,她全然懵然不知。
待到她终于从那极度的震惊与悲恸中缓过神来,才惊觉原本围观的宫女太监早已被驱赶得无影无踪了。
四周一片死寂,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仅是一场可怖的噩梦。
沈黎首次这般深切且真实地体悟到了自身的渺小与无能。
她宛如置身于一个无边无垠的黑暗深渊,无论怎样竭力挣扎,都寻觅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唯有令人绝望的黑暗与寒冷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
就在此际,管事的太监走来,手中握着一银锭,肆意地扔在沈黎面前,冷冰冰地说道:
“贵妃娘娘夸赞你聪慧非凡,特为此赏赐于你,不必去娘娘宫殿了,就在此地谢恩吧。”
沈黎此刻已然全然麻木,内心的痛楚令她暂且止住了泪水。
她如同机械一般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徐徐地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大的磕头礼,一字一句、声音颤抖却又格外清晰地说道:
“奴婢谢娘娘奖赏,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管事太监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甚是明了她仍满身傲气不肯服输。
只是微微凑近,仅开口说了一句唯有他们二人能听闻的话语:
“你的聪明将会断送你的性命,娘娘留你一命已然是你上辈子积善修来的福分。
你要谨记在这宫中,真相永远是最不值一文的东西。
切莫再妄图凭借所谓的真相去谋求什么,否则下一个殒命的便是你。”
沈黎怀中所藏的生死簿此时亦显现出几行文字:
周国,京城,十六周岁,宫殿太监,小竹子(真实姓名王一)死,死因自杀。
周国,京城,二十周岁,宫殿宫女,阿枝(真实姓名齐安顺)死,死因他杀。
且说回贵妃宫中,沈归荑不知于何时已然离去。
无人知晓她究竟与贵妃达成了何种交易,只见其离开之时神采奕奕,那般模样仿若获取了极大的益处,整个人皆洋溢着一种踌躇满志的气息。
当她望见长平郡主因跪之太久,起身艰难至极时,赶忙上前搭了一把手。
并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轻柔地为长平郡主披上,而后开口劝说道:
“郡主,您无需忧心。
民女方才在殿中可是为郡主求情许久,娘娘心慈,亦不忍心过多苛责您,就让民女扶您回去吧。”
未料长平郡主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她的好意,不过还是接纳了沈归荑的披风。
随后,长平郡主自行扶着腿,一瘸一拐、步履维艰地向外行去。
沈归荑望着长平郡主渐行渐远的背影,禁不住小声嘟囔着:
“这性子如此执拗,难怪书中写她后来被卫小侯爷家暴。
女孩子啊,还是得学会柔顺,过于刚强,终归是要吃亏的。
可她怎就不明白此理呢?”
沈归荑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与困惑的神情。
而此刻,贵妃正慵懒地卧于华贵的榻上。
她一手持着精致的银签,悠然自得地戳着南方加急送来的新鲜水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边还轻声哼唱着悠扬的小曲。
掌事姑姑谨小慎微地拿出沈黎带来的血书信,毕恭毕敬地询问道:
“娘娘,您是否要阅览一番?”
贵妃眉头微蹙,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你岂会不知,本宫目不识丁,向来不喜看这些书函信笺之类。
拿去焚毁吧,往后这种晦气之物莫要带进宫来。
若不是今日欲见见那传闻中的沈归荑,本宫断不会愿瞧见这种晦气的物件,真是扰了本宫的好兴致。”
“那这盒鲛珠呢?娘娘还要继续串帘子吗?”掌事姑姑接着问询。
贵妃连瞧都未瞧一眼,随口说道:“这种下等人的物件就赠予富贵的狗窝吧。”
宫女们这时候已经将闻过**花的富贵清洗得一尘不染,抱进宫殿。
未曾料到,这富贵一进宫殿,骤然就冲着床榻上的贵妃和旁边的掌事姑姑狂叫起来。
贵妃未作过多思忖,仅是面露厌憎之色,不满地说道:
“畜生终归是畜生,刚刚赏予它一盒鲛珠,却不知感恩。
真是枉费了本宫的一番美意,养着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言罢,贵妃翻了个身,继续享用着水果,仿若这小小的波澜并未给她带来多大的影响。
生死簿上的括号不是括号哈,因为古代没有括号,这些一律都是红色小字标注哈。
写阿枝死的时候,我写哭了,因为存稿有长平和阿枝的相扶相持,我今天看的时候又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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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阿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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