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听起来好可怕。博主要不去拜拜神仙庙？」
「洛阳的神仙庙」
「亲测灵验，说不定对你有用︿u︿」
昏暗的环境中只有手机发出微弱幽蓝光亮。东方秀侧躺在床上，手指不断向下滑动，在几百条评论里翻到似乎靠谱的回复。
“……洛阳。”他停下动作，面色凝重的轻声重复了一遍地址。
言简意赅来说——东方秀做噩梦了。
他本不将这当回事的。一个月前，五月下旬那会儿，东方秀开始接连做起噩梦。梦中场景怪诞可怖，纵使不记得其中内容，梦醒时也惊得他一身冷汗。
至此仍不足以让他有所动容——直到他发现自小伴身的护身符篆竟然莫名烧掉了一角。
从那之后便日日如此。那张符的破损越来越多，东方秀用小袋子把残渣收集起来隔绝空气，仍挡不住这东西的持续消损。
虽然对身体没有造成什么任何伤害，但这种不可控之事确实有几分瘆人。如今眼看着这符篆要彻底消失，自诩唯物主义者的他带着微妙的惶恐，不得不采取些实际性措施了。
洛阳的距离不算远。从他所在A市出发，坐高铁一个多小时就能过去。导航显示那座庙在洛阳城外不算太远的山上，附近相对荒凉，零零散散分布着些村庄。
东方秀皱了皱眉，正犹豫是否该过去一趟时，忽然，招聘软件弹出一条新消息。他抬手按开灯，卧室瞬间变得明亮，随后利落起身，坐在电脑桌前查看。
“你好呀，看了你的简历和需求，挺符合我们要求的。方便加个微继续聊吗？”
暑假将至，东方秀打算攒些钱，尽可能后续读研期间不使用家中花销。然而在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筛选后，几乎没有几份工作能完全满足他的要求。
也不知这回是否能迎来伯乐。他心态平和地搜索用户，那人id是一串英文，头像是只圆滚滚的小白鸽。对面很快通过了申请，并向他发来一连串内容。
「你好」
「全职助理，月薪5w，包住宿。工作时间宽泛，需要随时服从安排。可以接受吗？」「地址·定位」
……有点像噶腰子的。
东方秀沉默了。停顿几秒后，他谨慎开口，「不好意思，我查了下导航，地方挺偏僻的。怎么能保证安全啊？」
对面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几分钟后，一连串信息发了过来。
「图片」「图片」「图片」
「我们是祝氏的，请务必放心」小白鸽发了个表情包，又道，「先来线下面试看看，车费报销」
随后二人又交流了许多细节。东方秀心里踏实多了，满意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打字，「了解，那明天见。」
「面试地点，时间」对面发了个表情包，「再见」
聊天结束，东方秀立即搜起祝氏的消息，为明日面试做足准备。
——祝氏是做药物研发起家的，后来又开了几个护肤品、彩妆产品的集团，如今在国内外赫赫有名。旗下更是分支出不同线路的子品牌，皆深受消费者青睐。目前算得上如日中天。
……等等。
东方秀蓦然反应过来，忙返回聊天记录——工作地点距离神仙庙也就几公里！
他顿觉奇妙，手指灵活的转了转笔，准备起了明日可能会用到的讲稿。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信邪，需要解决的事情如此凑巧的一同让他看到了眉目。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明日面试顺利通过。
*
天气燥热，直到中午饭点街上人才多了起来。
大厦后的那条街上人来人往，各家餐馆的人流量逐渐达到峰值。馄饨店里，墙上的电视机中播报着同城新闻，本就不大的音量被店内嘈杂的声音盖得严严实实。
“麻烦让一让！”
东方秀扬声喊了句，小心翼翼地绕开挡在过道上的几个食客，从柜台前端回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碗中冒着滚滚热气，他轻吹了一会儿，才小口小口吃了起来。鲜肉玉米馅的馄饨个个饱满圆润，味道也咸鲜适宜。
他心情颇好，单曲循环的听起了时下的流行歌曲。待碗中食物见底时，耳机中音乐声也恰巧戛然而止，吵闹的电话铃声代替歌声传入耳中。东方秀看了眼手机屏幕，来电人是昨天的HR。
什么情况……没到面试时间啊？
东方秀一怔，忙咽下口中食物，点开接通键，“你好？”
一道温和的男声传入耳中，“你好，请问你是东方秀吗？情况有变，祝武先生更改了面试地点。你在哪？我来接你。”男子话语简洁，末了又补充，“我是祝汀。”
东方秀下意识便迅速报完地址，对面随即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歌也没心情听了，他放下手机又喝了几口汤后，才开始揣度起来。
祝武是祝家的掌权人。而这个祝汀，便是祝家长子。此人大他五岁，从国外读完博才回来，这几年间已经熟悉职场，接手着祝家的部分生意。
——不对劲，这有些奇怪……谁家招个助理是大老板直接面试的啊？
不等他再想什么，祝汀的车已经开到了店门口。此人身着咖色西装，容貌俊朗。东方秀礼貌打了招呼，自觉上车坐好，系上安全带，这才问起话来，“面试人是祝武先生？”
“对。”祝汀忙着专心开车，随意看了眼他，并未多说，“没什么事，父亲他只是见见你。今后工作了你不常见他的。”
东方秀心生困惑，但还是笑着给了个回复。过去的车程要将近半个小时，他又戴上耳机，心不在焉地听起了音乐。
*
祝家的宅院在城东，四周绿植繁茂，行至此处，连空气都比之前清新许多。
安排见面的茶室设立在前院。但虽如此，仍要走过曲折的长廊、再沿着弯弯绕绕的小路走上一段才能到。路上遇到的护卫不多，祝汀在前面带路，东方秀便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二人脚程不算慢，却也花了一刻钟功夫才到。矗立在草木深处的褚色建筑设计精致，一扇漆黑木门半掩着，珠帘与屏风道道遮掩，看不清内里情况。
将人领到地方，祝汀停下脚步看向他，笑着叮嘱，“放松点，真诚回答就好。”说完便干脆离开。
东方秀稳了稳心神，轻叩屋门后，迈步入内。
内里宽阔明亮，南北两面通透。巨大的窗棂与门似乎是同一材质，日光透过间隙，洒在对面静坐案前翻阅书本的男人身上。屋内没有焚香，院中的清幽竹香缕缕飘入，别有一番韵味。
男人年近五十，身着褚褐色衬衣。他眉宇间充斥着强硬之色，眼明亮有神，带着几分沉静睿智的书卷气，气度非凡——此人正是祝武。
未等东方秀反应，祝武便抬眼看向他，率先开口，“你就是那个东方秀吧，还是Q大的高材生。”他合上书页，一手指向一旁的座椅，态度平和，“坐。”那双眼继续不避讳地打量着他，目光带着审视与评估意味，叫东方秀不禁悚然。
“您好。”东方秀打过招呼后坐下。
“我看过你的资料了。”祝武又发话了，“这份工作没什么内容，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说点别的。让我想想……”
“没什么需要你费尽心血的事业……不妨说，只用让你的雇主满意就好。”他勾唇笑着，说话相当直白，“我需要单独给魏儿个能用的人，机缘巧合下选择了你。你们呢，趁此机会先培养默契。”
——东方秀有些意外，但算是意外之喜，长期发展自然更好。他略一停顿，斟酌开口，“可若是小姐不喜欢我……”
祝武不置可否，只是道，“我不止这一个孩子。”他抬手递给合同，“详细的内容都在这了，先仔细看完再说别的。”
屋内又安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微声音。合约内容详尽，他所顾虑的方面几乎都囊括在内。好一会儿，东方秀彻底阅读完毕。他再次抬头，略微苦恼地最后提问，“要在洛阳待多久呢？暑假后我得回来读研。”
“过完暑假你们就得回来，我会安排你进公司实习。眼下没有硬性规定，你听她的话就好。”祝武态度随意，“我只管签约的事，要的是你这个人。”他用二指从笔筒中抽出一根笔，淡淡瞥了眼面前之人，“签吗？”
“……签！”
*
东方秀退出茶室，转身便看到了坐在树荫下凉椅上的祝汀。他正对着门的方向发呆，见东方秀出来，立即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一切顺利？”祝汀目光清澈，“今后只管安心给我妹妹办事，好好相处。”
东方秀点点头，笑着回应，“好的。”
“父亲想给我妹培养个用着顺手的人。”祝汀拍拍他的后背，欲言又止，“这次高考完他们两个吵了架……唉，你可一定要顺着我妹啊！”
“定会如此。”东方秀看了眼他，若有所思。
祝汀与他相谈甚欢，又絮絮叨叨说了些琐碎杂事。待东方秀渐觉无聊时，他倏地话锋一转，“对了，票已经买好了，你现在就出发吧。”他举起手机一晃，提醒道，“我已经通知魏儿了。头一天就迟到的话……第一印象就会减分哦。”
“那祝总再见，我这就出发。”东方秀颇为无语，匆匆道别后急忙离开。
*
离家的车程总是格外的短。
汽车很快便行驶到了高铁站，距离车次进站还有足够剩余时间。东方秀身形高大，在人群中十分瞩目。他推着两个行李箱秀下车，随着人潮进站排队，检票乘车。
驶向洛阳的列车很快抵达目的地。
下了高铁后，还需要坐一班计程付费的公交，才能到地址上的村落。只是此刻东方秀满是行李，舟车劳顿，哪里顾得上什么等车。他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干脆的报了地名，终于在天黑前踏上最后一段车程。
天色渐暗，周围的景象渐渐从城市变成了乡村，建筑越来越分散，越来越低矮陈旧。路边的行人也渐行渐少，犬吠蝉鸣之声却逐渐明显。
一天忙碌，东方秀察觉困意袭来，眼皮变得愈发沉重。在这昏暗静谧的环境之中，他一点点阖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