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马车平稳驶向逐渐偏僻的街道。
东方秀掀开车帘向外望了眼,放下手,看向对面人,“殿下这是要去往何处?”
“前几日先生为我提供了另一种思路。依您所言,魏查到了些新线索。”祝魏递给他绢帛,“盗窃案件频发,百姓们主要关注丢失的酒和有价值的财物,难以注意到身边些许细枝末节的改变。譬如藏匿的丝缕火绒。”
“所谓鬼火鬼可做不来。那些艾绒、干苔藓、树皮,可还有些并未被引燃呢。雨师在查到城南时寻到了个机灵有趣的人物,是个年不惑的妇人,名王儒。此人善于打探消息又能活络经营关系,人丁兴旺儿孙孝顺,可用人手颇丰。”
“魏将她封作微末小吏,也算得了个混迹市井的好探子。”她轻笑,“从她口中意外查到了陶麟曾歇脚的一处荒僻宅邸。那里还有人活动的痕迹,且找到了地窖里藏匿的燧石和火镰。”
东方秀了然,看向她的眼睛,“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子。莫非您要带我去那处宅邸一探究竟?”
“正是。”祝魏略微苦恼喟叹,“听王儒交代,有几次夜间在附近见到可疑人影,似为女子。且半夜偶有窸窸窣窣声音,恐有古怪。”
她目光灼灼,双手交握,委托,“吾本欲亲率人埋伏在附近,但近来时不时困乏……夜里不得不留在府中休养。是以需要拜托您留心这件事了。”
“……病吗?”东方秀脸色微变,咋舌,“莫非是那药的缘故?殿下可曾寻过名医?”
祝魏点头,言简意赅:“寻了,无用。”隔着纱帐牵丝问诊。
“魏也询问过父皇,他称这现象正常,他也服了那药。等再过段时间便不会有这毛病了。”
她蹙眉,琢磨不透祝衡用意,“起初吾亦发怵,然除了偶有困倦,再无任何不适。魏毫发无损,身体甚至更好了些。”旧伤病根得到调理,每日醒来神清气爽,就连癸水也正常了。
东方秀挑眉,微哂,“这还真是意义不明啊。处心积虑让您不得不入口这种东西,却只是为了要殿下不要太过操劳?衡公子倒是好心,秀唯有费解。”
“先生不信,我亦不信啊。”祝魏无语摊手。
东方秀笑了,抬袖掩唇,“似乎到了。该下车了,殿下。”
“走。”
*
院落荒芜杂草丛生,水井并未干涸。门锁生锈,屋内灰尘却不多,地窖入口处就在房间一角。
环境陈旧,空气里透着霉味。东方秀嫌弃的抓紧衣摆蹲下,这才仔细观察那处盖子。他目光探究,“不似掩人耳目,倒似请君入瓮啊。陶麟为神偷,特意留的纰漏不成?”
祝魏也是头一次过来。
她打开厚重盖子,观察底下狭小空间,“更像对无关紧要之处的态度。王儒他们来过一次,也只见到了那点引火之物。说是能见到人影,谁知不是有意引导?”她干脆跳下去。
东方秀跟上。
烛火足够照明。将这里仔细查看不见异样,二人便又上来,走到了空气清新些的庭院之中。
风朗气清,二人漫步在院落中。
“且行且看吧,鬼火之事未必有多重要。如今不见端倪,分太多精力便是浪费了。”
祝魏话锋一转,“近来先生与宋昱德时常交流,可有何发现?”
为收纳更多年轻一代人才,前段日子祝武去了趟太学,又亲自为之题了篇赞美文章,篆刻在石碑上。
他兴致盎然,又让太学学子也参与今年中元节的祭祀。学子们非但能烧香、读道经,其中优异者还可作诗文当场诵读。祭典庄严隆重,达官显贵无数,这可谓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奉常为礼官,管祭祀。时近中元节,这些日子,宋翩经常邀请东方秀前去府中论议。加之交流经典、时政等,二人相谈甚欢,多是一待就能待上大半天。
东方秀摇了摇头,笃定:“公事公办,不见他有多少私心。与他讨论那些无关琐事时,也不见他借着文学史书含沙射影、旁敲侧击什么……更像是真的对这些探讨感兴趣,唯有真心真意。”
祝魏眯了眯眼,轻嘲,“瞧瞧这一个两个,都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他们不急,你我更不必着急了。”
“不拐弯抹角之时,其意图便也无处遁形了。”东方秀一手叉腰,从容斯文站着,付之一笑。
*
奉青廿九年,夏,七月十四日。
祭祀顺利。学子们风华正茂,其中特意被挑选出来的优异者更是各个都十分耀眼。祝魏百无聊赖坐于席上,还算认真地听完了他们每个人的诗文。
其中有一个人令她印象深刻——作品优秀、为人容貌谈吐都不俗。最重要的是她看着顺眼。
祝魏招手,迅速吩咐了一番。很快,云师带着其人前来。
“参、参见二殿下!”
此人高挑文弱,颇为拘谨,红着脸鞠躬。
方才读文章时颇有气势,这会儿倒是腼腆得很。祝魏勾唇,直勾勾看他,“免礼吧,坐到我身边。你的文章写的好,我很喜欢。叫什么名字?”
面前人微微抬头,与她一对视更显得手足无措了。他说话略磕绊,“在下、在下名夏侯恕,凉州武都郡人士。承蒙厚爱,不胜荣幸!谢殿下!”
“坐。”祝魏笑容浅淡,没什么想问的了。
她又抬手掩唇吩咐。片刻后,雨师为她呈上书简。
活人就坐在身侧,祝魏淡定摊开竹简,坦然看起了其人资料。
夏侯恕,字公蓝。父已故多年,与母亲相依为命,擅长缝补织布。为人文雅,不善交际。出身寒微,初来乍到被其他学子排挤欺凌,是宋翩出手处理的此事。往后也十分孤僻独来独往,名声一般。
祝魏合上书卷,一转头,果然瞧见夏侯恕正小心翼翼看她。
那眼神是躲闪的,想来忧虑被看到不堪过往后会被舍弃。此人发簪朴素,身上穿的是统一服饰,但衣摆袖口有磨损,显露陈旧。近距离能一眼看清缝补的痕迹,不是因为技艺不好,而是因所用材料有差别。
出身低微贫寒者多是这般不自信的模样……张镶除外。他以此为荣,还得寸进尺索取。
祝魏静静看着他,又想起了远在扬州的张镶,笑容温和,“不必如此拘束,往后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公蓝,不要怕我。”好想把他调回来啊,再等段日子就给祝武上书好了。
“谢殿下赏识。”夏侯恕茫然眨眨眼,因肤白显得脸更红了。
*
是夜,月光明朗。
戌时过半,祝魏便睡眼惺忪、昏昏欲睡。头脑昏沉正欲走向床榻时,门外来人传报。
瞧见她那精神不济的模样,云师一怔,仍作揖禀报:“启禀公子,崔公子前来探病。人已在院中等候了……可要一见?”
这段日子她对外放出身体不适的消息,也确确实实请了不少名医前来。
“让他进来。”祝魏不快拧眉。
既要会客,便不能太过松散。她用滴水的湿冷帕子擦拭头颈,勉强打起精神。又端正坐到窗口处的书案旁,感受冷涔涔夜风的洗礼,彻底清醒。
不多时,崔心步伐款款走进室内。此人一身繁复白衣,眉心有颗红痣。
“见过殿下。今夜不请自来实有要事商榷,可是叨扰了您?”他微笑拱手,目光毫无愧意。
祝魏面无表情指了指对面位置,“坐。”
“遵命。”他依言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清酒,“前几个月已命人在城内杜撰传播神异之事。上月心将圭璋失窃之事传出后,前后有数人打探过这消息。”
风吹的头疼,整个额头都痛。祝魏无心闲谈,扶了下额头,“你我间无需多言,玉溟直说就是。”
崔心奇怪看她,一怔,“……是。”
本以为是噱头,可近距离观察,对面人惨白个脸似当真染了病,难怪冷淡。
“多是些寻常就喜好神鬼的纨绔。独一人颇为古怪,御史大夫,傅陵傅大人。”他抿了口酒,斟酌言辞,“心曾未闻其人有这般嗜好。然其态度认真执拗,询问时略带惶恐,显然轻信了这等伎俩。”
祝魏屈起指节,问:“你如何应付他的?”
崔心道:“依您所言编了几句通灵之事,又展露出焦虑不安态度,求他相助。他告诉我福祸相依,要我好好待在洛阳不要别人蛊惑离开。劝诫我这等珍宝盗贼绝不会还回来,以利相诱定是谎言。”
“他倒是好心,一下子就看出了这是个连环计?”祝魏哂笑,转动眼珠思索。
——这个崔心,有什么让傅陵信任的缘由呢?
傅陵与宋翩皆来自齐地,只是他似乎良善,出言提醒……那么,想来他正是清楚宋翩的部分秘密,才会退避自保。或许该联系祝衡、乃至她,寻求共性。
比起其他难以触及的规矩,相貌或是五行八字更易被作为用于判断的特征。
崔心放下酒樽,无奈看她,“单论言语确实如此。话里话外,都是忧心吾遭人蒙蔽。”
恰在这时,云师一脸焦急前来禀报。
“辽王殿下前来府中探病,称此为陛下的命令,还带来了公羊侍医……殿下,九公子他们已乘马车从前门入了府!”
祝魏诧异蹙眉,转而望向崔心,“你来时走的哪个门?”
“心走的是角门,马车也停在了那里。”崔心也惊骇,忙回应。他特意乘夜色而来自然一路谨慎。
时间紧迫,祝魏不由分说拉起崔心,快步走向衣柜。
她打开柜门,目光凛冽看向凌乱失态的臣子,不容拒绝道:“委屈卿暂时躲在此处,切勿出声!”
“是、是……”
崔心只得表情尴尬笑了笑,被她推了把踉跄进入柜中。柜门嘭地合上,逼仄的空间骤然陷入黑暗,令人晕头转向的馥郁香气充斥在整个空间中,涌入鼻腔。
他推开衣服调整位置,让自己的姿势更舒服点。
*
祝衡大步流星走进室内,身后还跟着个背着药箱的公羊莲。
“阿兄竟已这副模样了?难怪父皇说你病了。”
瞧见祝魏神色恹恹坐在床榻上,他似略为意外。顿了顿,才再度开口,“幸亏孤今日带着公羊一同前来。如此病情岂容耽搁,仲修,快些为二殿下诊断一番。”
公羊莲放下药箱,淡漠扫了眼室内布局,“是。”
“不必劳烦。”祝魏浅浅摇头,拢了拢被褥。
她冲来人温和一笑,“谢过父皇和清延的美意了。然不过小病,先前魏已让名医瞧过,白日喝过了药,想来不日就能痊愈。何况是药三分毒,既无病无灾,就无屡次诊治的道理。”
祝衡莞尔,大步走向床边,“不要胡闹了,阿兄。若那些庸医的法子管用,你也不会这副可怜样了。”
他坐在床畔,笑眯眯握着祝魏的手,故作亲昵抱怨:“还是说阿兄这般疏远孤?宁可信外人,也不敢信你的亲弟弟了?这可是公羊啊,多年来你还不知他的医术与秉性?”
“怎会呢?”祝魏头痛欲裂,蹙眉闭目摇了摇头。她睁开眼,眼中水汽氤氲,却仍婉言推拒:“我的身体如何自己最是清楚。睡一觉就好了,当真不必神医救我。”
……好奇怪,祝衡靠近后头颅的痛感简直让人不能忍受,就像病气覆盖住整个头骨,不可言喻,唯有痛楚。
祝衡垂眸端详着面前人分明在痛苦中挣扎的神态,眯了眯眼。
他握紧她的手,语气颇为无奈,“实不相瞒,今日父皇让孤前来造访,就是为了让你我重归于好。我二人本就没什么殊死仇怨,说是要化解干戈,都不知有什么好解开的结!”
祝魏费力看着他,平复呼吸。
说话间,祝衡侧目瞥了眼公羊莲,“阿兄执意不愿看诊,孤劝不动你。可这药是父皇所托,衡是定要送到的。不妨就让公羊在这里熬药好了,做不了手脚。”
“随你。”祝魏勉强适应疼痛,扯了扯唇角。
*
仆侍迅速布置好一切,公羊莲沉默的在不远处坐着,盯着炉火缄默无言。祝衡便与祝魏闲聊起来。二人为手足,多的是能够叙旧的话题,说不完的。
药香袅袅,不可描述的疼痛烟消云散。
祝魏神志清明之际,发觉可怕。而面前人仍握着她的手,沉浸诉说着过往的一切。
“可是那时孤尚且年幼,居于井底却心高气傲,不能接受所谓意外,便宁肯相信这是神鬼所致、是不可逆转的命数。”祝衡苦笑,面上挂着对自己的嘲讽,“如是这样,就不该有人怪衡做了蠢事。”
——祝衡早已清楚意识到所谓的莲池梵音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年幼的他自恃甚高,不能接受天才的自己犯了那么可笑的错误、那么轻易地折在了小小猎场中,差点被边陲小地的无名小卒一箭射死,更不敢想象祝武会否因此而对他失望,他太害怕了。
是以躺在棺桲中时,他相信这是神鬼作祟,是所谓命数。他不愿接受自己的胆怯无能,尤其是与救下自己的祝魏对比时。
于是他自欺欺人的将自己与祝魏绑定,好像这样,无所畏惧的祝魏便也是自己的另外一半……那么,他就不该将此事视作耻辱。他还是那个完美的天才,会被父皇宠爱。
……兜兜转转,他亲自将自己困在了洛阳这片天地中,束之高阁。
他静静凝望祝魏,哀伤,“可惜……骗不到父皇。他如此无情,用祝琢替代了孤。”
祝魏抽出自己的手,勾唇审视他,“他也没蹦跶多久,还成了废人。阿弟何须再提他呢?”
祝衡与她目光相迎,“是啊,败者完全是累赘。”
室内阒然,二人目光交汇,毫不退让。他忽然俯身靠近,声音极轻,“那阿兄以为,洛家人又是因何要刺杀您呢?”
漂亮的杏眸含着笑意,“不过这是衡在帮你了,以共犯的身份。”
祝魏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微微歪了歪头。
——答案显而易见。知晓杀手是洛家派出时,便能反应过来背后或许有祝衡的推波助澜了。若没有人巧舌如簧说服,又给他们效力的理由,洛家人也不会蠢到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而当祝武不追究祝汀之死,只专注于她的欺君之罪时……便可以拍板定案了。
“可是一切的发展微妙出了点偏差。孤很好奇,这其中定有秘密。”
“父皇因何突然宠爱……不,不似宠爱,总之是在意你了。”祝衡眉梢微扬,目光沉下,语调慢悠悠的,“缘由令人浮想联翩。不过也无需细思,情感本就是莫名之物……尤其于君王。”带着几分落寞。
祝魏眉眼弯弯,“干嘛说这些没分寸的话?太过沉溺过去可不好。活人是要向前看的,我亲爱的阿弟。”
“哈哈哈,不愧是阿兄,有够无情。”
祝衡笑得花枝乱颤,又坐到床上,“好罢,那就说些近来的事可好?听到时孤实在意外,阿兄喜欢装神弄鬼的把戏了?这些日子又是鬼火又是通灵的,果真柳邴到哪儿哪有轶闻,洛阳城倒是因此热闹的很。”
他不顾形象地隔着被子躺在祝魏腿上,朗声笑道:“可惜假的圭璋只能是个噱头,你说对吗,崔公子?”
衣柜处并无响动。柜内的崔心用袖口擦拭额角汗水,不免腹诽——他真是被今晚这接连别生枝节的情况整的没辙了。
躲不过了,这二人必须打个照面了。祝魏虚伪笑了笑,“倒是没能瞒过清延。出来吧,玉溟。”
崔心只好出去。
“吱哑”一声,柜门打开,崔心将身后衣服随手铺平,无奈笑着从衣柜里走了出来。
他的发丝略显凌乱,“……是臣下失礼了,参见辽王殿下。”
“免礼。天色已晚,足下快些回去吧。”祝衡威严不凡逐客。
崔心抬眸迅速同祝魏确认眼神,“是,那不便打扰了,臣下告退。”遂步履匆匆离开。
室内又静下来,药汁咕噜咕噜的声音清晰传到耳中,药香浓郁。
祝衡再度躺下,转身嗅了嗅被子上的香气,掀起眼帘瞧着坐着的人,“有阿兄的气息。”
然此刻祝魏正心不在焉望着公羊莲,疑心愈深。收敛杂思回过神时,才发现床上趴着的人正略显愤愤不平地盯着自己。
她挑眉,轻佻问:“天下故事中皆传南地有巫蛊,可操纵人神智、杀人于无形。公羊是从南地来的吧?我很好奇他可会南地巫术,像是蛊虫什么的?”
祝衡撇撇嘴,还是回答了她的提问:“若真有那些神异本事,这天下早都一统了吧!阿兄胡思乱想起来也会说这种可笑的话。”
公羊莲端着汤药走来,将药碗递给她。
“那都是假的。臣只是医者,唯此而已。”他收拾起了药箱,波澜不惊补充:“药已煎好。这药需要趁热服用,不可与其他食物,尤其是甘甜之物同时服用。”
祝魏若有所思望着药汁,“为何不能呢?吾怕喝苦药,寻常惯是要配着果脯蜜饯才能喝下。若我定要喝药时驱散苦味,又会如何?”
“药效会丧失,于您不利。受苦的是您自身。”公羊莲停下手中动作,目光如炬望着她,“何况殿下早已喝了那么多药,此时中断又有何意义呢?”
祝衡笑着道:“孤心疼阿兄。汝既不愿吃苦,就莫要自讨苦吃了。下毒无甚意义,孤何必犯蠢?”
“你说的苦,是头疼欲裂,还是困倦无力?”祝魏俯视他。
祝衡摇头,“是不听劝阻执意自寻死路。水面风平浪静,可再多走一步就会步入万丈深渊。淹死的多是会水之人。孤欣赏阿兄的勇武,但死无全尸的勇武是不值得称道的。”
“魏倒是听过一种说法——一石激起千层浪。得先投几块石头进去看看,不是吗?”祝魏目光晦暗。
“那便当做孤孤陋寡闻好了。”
祝衡好整以暇起身,瞥了眼那碗热乎乎的药,“此为良药,既能令您身体康健,也能助您躲过死劫。阿兄,何必辜负孤之美意?就当孤动了恻隐之心吧……我实不忍,不愿叫您遭遇不测。”
昔日神灵一滴泪,他死而复生。如今还了这情,下一次……他希望自己能狠下心。
“天色不早了,孤与仲修便告辞了。”
他深深看了眼祝魏,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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