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梧从床上下来时,月亮已经高悬空中,慷慨地洒向这个不熟悉的地面。他轻轻抚按额头,不禁回头看了眼似乎熟睡着的颜卿。
猛然,他头痛欲裂。
道观——藏书——争斗……一道闷雷闪过带有杀意的眼神……还有他绝处逢生的微弱气息——全然想起来了!
青梧狠狠地看了眼颜卿,便知道他根本没睡,只轻声咳了咳,作一副要出去的动作,果然见颜卿微微颤动的睫毛轻轻睁开:“你去哪里?”
“口渴。”随便编了个理由。
“你腿脚不便,我来吧。”颜卿听后也跟着起身,不经意间朝着青梧的腿扫了眼,道:“以后可以置办个茶盏,晚上渴了不用出去打水。”
青梧笑道:“没钱。”
他此刻记忆全部恢复,想起来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只因那天颜卿带来的画作。他应当是被画里的某种东西吸引进来,那么这里的一切景与人,都应当是虚幻的了?
此外,青梧已经收回一魄,能若隐若无地感应到其余魂魄的碎片之地。
难不成魂魄也在这画里?
“水来了。慢点喝。”颜卿温柔地将水瓢递了过去,道:“没有找到热茶,只有外面水缸里的凉水,不知道能不能喝。”
青梧不想拉肚子,道:“这是浇花用的。喝水要去井里打。”
正要出去,二人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悠扬古老的钟声,急切而有节奏地敲击着,传入这个村子的每个人的耳朵里。青梧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青梧曾经旁敲侧听地打探过有关于钟的故事——在村子建立当天,第一任村长将钟摆在了村口处,会专门安排守钟人,如有特殊情况,立刻鸣钟提醒。
鸣钟越发急切,必有大事发生。
二人迅速穿好衣服朝外面奔去,只见舅舅一家也出了门,大家急忙忙奔走,目光急切而担忧,凝然注视前方的路,竟全默不作声地急速赶路。
在众人聚集的村口,大堂里也坐满了村长与各前辈老人。
村长身材瘦削,眼如狼鹰,冷森森扫视了众人一番,开口道:“咱们的药材库被偷了。”
话一出口,众人哗然,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议论。
待到情绪激动处,高声喊了句:“盗贼在哪儿?打死他!”
村长见状,稍一抬手,立刻安静如初。
“大家先别急,药虽然被偷了,可那些都是普通的草药,趁着收药的贵客没来之前,再凑一些就是。召集大家过来,是想让你们把自家珍惜的药材和粮食看管好。”
“既然是普通的草药,一定是外人干的!”
“对,这些家家户户都在种,谁会去偷?一定是外面混进来了贼!”
此时便有人看向了颜卿,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而后目光流传,越来越多的人怀疑颜卿。感受到不善后,颜卿第一反应是无语,:“若我是盗贼,为何不跑?偏偏来这里等着你们抓?”
“也许是没藏好。”有人阴沉沉地接了一句。
颜卿听到这话倒是笑了,随手捏起腰间的天木玉石佩,淡声道:“只此一件便能买下你们整个村子的所有珍惜药材,我会在乎你们那十几斤破草药?”
还有人再要议论,只见村长打断,低沉着嗓音道:“好了,颜卿是我家孩子,他的衣食用度我也见过,并非是能看上这些草药的人。不要再互相怀疑了,当务之急是要商议如何加强看管的问题。”
“贼还没捉到,应该先分析谁是贼。”
青梧话一出口,整个热闹的会议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惊愕目光都移在了他的身上。可青梧只不痛不痒道:“有没有可能,贼喊捉贼?”
……
沉默片刻,青梧的舅舅立刻朝着青梧飞踢过去,咬着牙道:“快把你的嘴闭上!”
这是他们的一切行为的领头人,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生死的决策者,这飞踢一脚不能说是出于敬重的维护,单说那点畏惧——便让舅舅脸色发麻,青筋怒起地将力量集中在腿上——他要狠狠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青梧一瞬间想起来在这个画卷里的他过得是如何窝囊。
这条被打折的腿,在他方才运气疗愈的作用下已经恢复了八成,青梧冷冰冰地看着这个飞来的并不灵敏的攻击,只轻哼一声,朝后一退,轻轻巧巧地躲闪过去。
瞬间,他听到舅舅慌张踢空的声音。
青梧指尖轻弹,舅舅便被一股强风裹挟着撞到了墙上,连同着砖块与舅舅的惨叫一起倒在了危墙之下。村子的人哗然且错愕,他们直勾勾地瞧着这一切,只有村长眼神越发阴冷了。
“村长,该你了。”
青梧想要速战速决,出其不意地朝村长挥袖攻击,他随手化风为刺骨的冰尖一齐朝着村长刺去,随后立刻闪退回距离颜卿远处,他不确定颜卿究竟是哪边的人。
经过这么多天的修整与魂魄的磨合,青梧明显觉察出自己的功力精进了不少。此刻他果然见到村长十分敏捷地躲开这些攻击,甩开宽大的袖袍露出利爪,抓向青梧。
颜卿下一瞬便移向青梧,将他护在身后。
“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不想告诉你。”
颜卿不再追问,随即轻袖一挥,也化风为冰刺了过去,在这种常年生长在春暖花开下的妖类,最惧怕的莫过寒冰。
青梧稍稍退后道:“这是只豺狼。小心他的爪子有毒!”
早就在聚集时,他便闻到了村长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尽管被掩盖地很好,可他永远无法消除——这生俱来、化为骨肉的妖气。
众人吓得魂不附体之际,只是浑身一个哆嗦纷纷倒在了地上,骨头似在水里泡了几十年烂了一般软弱无力。
这成了精的豺狼根本敌不过青梧与颜卿,将目光对准这些瘫软在地的人,准备将他们立刻吃掉增强实力,以备迅速逃跑。
青梧也一眼看出这豺狼的意图,正要出手阻止,只见天边划过一道金光,金光慢慢散开变成道道弧光,而后极其迅速地裹挟在这小小的地方,将众人围了起来。
此瞬息之间,从外飞来几位穿着白衣的道士,个个丰神俊朗,目光迥然。
为首的那个拂尘已经刺向豺狼,将豺狼嘴边的孩童抢了过来,随即单手与之交锋。
青梧倒是惊讶万分,不由得怔在原地:“元格!”
听他这么一喊,颜卿的目光也落在这些道士的身上,不禁皱眉,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他们……也是画里的幻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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