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鲛人泣(14)

林方的府邸坐落在秘海西南角的一隅,大门漆成了墨绿色,从外面看显得并不起眼。再看府中的陈设也是灰石铺地,青瓦盖顶,乍一看还以为府邸的主人是个简朴清廉的老爷。可若细细瞧去便会发现,飞檐翘角之上,砖瓦门窗之间,无不雕刻有精细的花纹,这些花纹皆为鸟禽花卉,形态各异纹路复杂,最关键的是,这些花纹竟无一处重复。再看园林栽种的花花草草,还有府内巨大的人造湖泊,假山、瀑布、船舫应有尽有,无一不彰显者主人的富有,就连府里下人们穿着的衣服,用料也高人一等。

瑶瑶来回抚摸着身上的布料,不禁感叹料子之丝滑,针线之细密,这么好看的衣服竟然只是下人穿的,虽然有点对不起那个被她敲晕的丫鬟,但瑶瑶觉得很值。今日府里面不知有什么大事,后门人头攒动,下人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瑶瑶见缝插针,毫不费力就混进了府里。

她走了会儿,发现有几个没干活的丫鬟正靠在角落里聊天,其中一个丫鬟小声嘟囔着:“她今天这是闹哪出呀?一会儿要热乎的糕点,一会儿又要新上的布匹,府里上上下下都围着她转,这都第几波了……”

“还不是一大早被老爷训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好不容易熬出头,眼看着就要当正牌夫人了,结果老爷今天当众甩了她脸色,还被那多下人看见,能不生气吗?”另一丫鬟议论道,“我看啊,这转正的事情怕是没指望喽……”

“老爷精得很,哪次不是玩玩而已?你见过哪个姨娘上位啦?”

“嘘——话别说太早,张姨娘毕竟是老爷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了,成不成的还说不定呢。”

瑶瑶腆着笑,贼兮兮地凑了上去:“几位姐姐,你们干什么呢?”

那几人齐齐看向瑶瑶,见来的是一个笑盈盈的小姑娘,看着还没她们几个大,倒也没太防备,大大方方道:“还能干什么,偷懒呗,大早上起来被那张姨娘折腾大半天了,再这么忙下去脚底都该磨出血了。”

“老爷不在府里,她倒是谁都敢使唤。”

林方府上平日里对下人管束不算严厉,只要不触犯林方的霉头,基本不会受到重罚。这其中又尤其对丫鬟们宽容得很,毕竟林方好美色,对府里选丫鬟的标准就是要长得好看,干活勤不勤快的都不重要。在这种前提下,府里丫鬟上位当姨娘的例子比比皆是,刚刚提及的张姨娘便是个活生生的榜样。也正是因此,府里的丫鬟才敢如此大胆地议论主子。

这宽松的环境倒是给了瑶瑶可乘之机,尽管几人看着瑶瑶是个生面孔,但丝毫未怀疑她的身份。

正当瑶瑶想加入其中问点情报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斥:“你们几个叽叽喳喳议论什么呢!”

只见一个胡须斑白的老头大步走了过来,语气严厉:“府里都忙成什么样了,一个个还有空在这闲聊!”

“钱管事。”几个丫鬟连忙行礼,瑶瑶见状默不作声地低头也学着行了个礼。

白胡子老头锐利地目光扫过几人,眉头拧起,语气满是愠怒:“你们是去干嘛了,怎么都空着手?”

一个丫鬟赶紧解释说:“回管事,我们本来去给张姨娘送新制的衣裳,可姨娘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我们怕惹她生气,就跑这儿来了……”

几人弓着腰,可怜巴巴地抬眼望向钱管事,试图换得他的同情。

钱管事双手背在身后,沉默地侧过身去站立,斜睨着她们几个。为首的丫鬟立刻心领神会,往管事手里塞了几钱银两。那老头握紧手摩挲了一下银两的分量,然后满意地舒展了眉头,又转回身来不疼不痒地责备了她们几句:“赶紧去找活干,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聚一起。”

丫鬟们点头哈腰地答是,送走管事后又絮絮叨叨起来:“还是你厉害,一下就明白钱管事的意思了。”

“那是自然~往后我当了姨娘少不了你们好处。”

瑶瑶在一旁跟着附和了两句,忽地听见远处一声高喊:“老爷回来了!”

方才还聚在一起偷懒的丫鬟们立刻跑去外面,瑶瑶想跟上去,却被她们拦了下来:“小妹妹,老爷身边伺候的这细活还轮不到你。”

瑶瑶恍惚了一下,这才明白原来这几个丫鬟是要跑去伺候林方。她在原地等待片刻,见丫鬟们已经走远,便悄悄沿着方才她们走过的路径跟了上去。

林方一到府里就直奔书房,他步子飞快,一旁的钱管事跟得都有些吃力。

林方走着走着,忽觉周围的佣人来去匆匆,似乎都往一个方向走,不禁问道:“那娘们又发什么神经?”

钱管事不敢怠慢,立即回道:“张姨娘自您早上出门后便吩咐奴才们给她各种采买,如今府里大半的佣人都在给她送东西呢……”

“靠!花老子的钱这么嚣张,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林方怒骂了句粗口,“赶紧叫他们停下,谁再往那娘们院里送东西就拖出去杖毙!”

钱管事领了命,立刻吩咐下去。林方本就因为护心鳞的事攒了一肚子气,回了府又听到这闹心的消息,更是来火,要不是时间紧迫,他肯定要去那贱人院子里扇她几巴掌。

到底还是小命重要,林方穿过廊桥赶到了书房,都没空理会早就守在这儿的丫鬟们,就一股脑将人轰了出去,把门锁得死死的。随后,他钻进书桌底下,摸索着藏于内里的机关,好不容易找着了开关,将其一扭,地板上竟缓缓打开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里面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

林方得意一笑,将木盒取了出来又将地板恢复原状。他从地上爬起身,就这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细细端详起木盒来,这木盒设计简单,并无任何繁杂的花纹,可林方看着木盒的眼睛里全是贪婪。他左转转右转转,就差把木盒盯出花来。

正当他沉浸于欣赏手中的宝贝时,屋外突然传来钱管事焦急的呐喊:“老爷,不好了!张姨娘把您卧房给烧了!”

“什么?!”林方大吃一惊,他卧房可藏了不少宝贝,“这死婆娘,怎么不拦着她!”

“姨娘说谁敢拦她就砍谁头,奴才们拦不住啊……”

“一群废物,要你们何用!”他暴怒地推门而出,正欲冲过去,却突然想起手上还拿着方盒,只好对钱管事大吼:“赶紧去灭火!老子随后就到!”

说完他又关上门准备把方盒放回原地,刚打开机关,林方突然一愣,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环视了一圈四周,还用神识扫了扫,却并未发现第二人的迹象。林方迟疑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换了个地方藏起方盒,确定一切恢复原状,林方这才离开书房。

待林方走远,书房周围也没了人影,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泛起圈圈涟漪,一个小脑袋缓缓从水里冒出来,明亮的双眼一眨一眨看向远处滚滚升起的浓烟。大火烧的正旺,府里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瑶瑶又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第二个身影便钻出水面直奔书房。林方到底是走得匆忙忘了锁门,瑶瑶大摇大摆走进屋内,打量起房中的摆设,房内的布局看上去稀松平常,可林方一回来就直奔此处,想必定有什么玄机。瑶瑶四处敲敲踩踩,又把书架翻了个遍,可是毫无所获。时间紧迫,也不知道林方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瑶瑶心里渐渐着急起来,只好不顾一切地翻箱倒柜……

另一边,林方组织人灭了火,心疼地看着眼前已经被烧了一大半的屋子,他那些不经烧的宝贝,他时不时还要翻出来把玩几下的珍宝……想到这,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林方转过身,咬牙切齿地冲到张姨娘面前,一个巴掌就呼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道:“疯婆娘!真是找死!”

那姨娘此时被几个家丁架着,披散的头发乱成一团,样子极其狼狈,可嘴里却依旧不饶人:“来啊!有本事就一刀砍了我!你个狗东西!”

旁人被姨娘的气势吓了一大跳,心里都暗自感叹这女人真是有够大胆,完全不把老爷放在眼里。林方青筋暴起,一脚踹在女人的肚子上,力道之大,竟让张姨娘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贱人!”林方又朝躺在地上的女人啐了口唾沫,这才消了点气。

一旁的钱管事见了,汗流浃背地凑到林方跟前小声问:“老爷,她毕竟是大当家送来的人,这要是传到他耳朵里,该怎么交待呢……”

林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眉毛扭成了一团,他看着地上已经断了气的女人,心里这才后怕起来。虽然这女的确实是个疯婆子,可到底是有大哥这层关系在,自己现在不仅丢了鱼符,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送的人,这不明摆着在挑衅他吗?

“不行不行……”林方慌了神,“赶紧把这女的埋了,就说是被烧死的,动作要快!”

现在只有靠林孝闻帮他一把了……林方赶忙又跑回书房准备取那方盒,可刚回到门口,林方便眼尖地发现地上竟然有一连串的深色脚印。林方大惊失色!冲进屋内二话不说移开了一侧靠墙的躺椅,反手扣了扣墙上的机关,机关缓缓展开——只见那方盒还完好无损地待在原地。

林方这才松了口气,捧起方盒摸了摸光滑的表面,爱不释手。可摸着摸着,林方忽然感到不对劲,他掂了掂手里的盒子,突地拨弄盒上的机关将方盒打开,这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本该躺在那儿的鳞片已经不知去向。

林方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地上湿漉漉的足迹,对着刚赶来的钱管事震怒道:“给我封锁整个府邸,要是抓不到偷东西的杂种,就把你们统统拉去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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