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泪眼婆娑,云雁丘这番话让她感到困惑:“我?”
她没能在海里救下韩程锦,露珠也用掉了,哪怕是护心鳞也早就给了爷爷。……爷爷?瑶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激动道:“你的意思是!”
“该回海里了。”
龟老的请求已经完成,林时有也已经死亡,一切看起来尘埃落定,就剩下回去找龟老索要报酬,原本皆大欢喜的事情,却撞上了韩程锦濒死,这让气氛沉重不已。
韩程宇负责留在岸上善后,叶盈盈和云雁丘则同瑶瑶一起返回深海,寻找龟老。
瑶瑶一直魂不守舍,哪怕是走在回海里见龟老的路上,她的神色也依旧沉闷。
忽然,瑶瑶轻声说:“护心鳞我很早以前就送给爷爷了,我不知道他用掉没有……”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护心鳞的事情,现在能救韩程锦的就这一个方法了,其他族人不可能为了一个陆地人献出自己的护心鳞,只有她的那片还有希望。
但她的护心鳞毕竟早就送给了爷爷,爷爷要是不答应给她该怎么办……瑶瑶越想越焦虑,她从身上取下在林方府里找到的那片护心鳞,看着上面的裂痕,瑶瑶竟有些遗憾:要是这片是完整的就好了……
这个想法只闪过一瞬,瑶瑶立刻摇了摇头:不能对死去的同胞不敬,哪怕是完整的,这也是那个人最后的留念。
云雁丘沉默不语,其实他对这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原先龟老答应给的是露珠。他只是凭着长年累月变化出来的直觉猜测,瑶瑶的护心鳞在一个她非常尊敬的人手里。而龟老,显然很符合这一点。
“先试试,若是不行,再想别的方法。”
现在首要的,还是确定护心鳞是否尚在。至于别的办法,云雁丘是还有些事要当面问问那老乌龟。
想起护心鳞的事情,云雁丘又严肃地对瑶瑶说道:“你不该在那时候撒谎,若是你没有护心鳞,潜入林方府邸也好,上船救人也好,我都不会允许你去做。”
一旁的叶盈盈难得没唱白脸,这件事确实如云雁丘所言,若是知道瑶瑶没法自保,他们是不会允许她去冒险的,毕竟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宁愿撒谎都要以身涉险,也不知是说她勇敢好,还是说她鲁莽好。
但瑶瑶现在明显情绪低落,云雁丘还要这么直白地训她……叶盈盈忽然想起了自己刚认识云雁丘那会儿,他也经常这样直言不讳。她倒是习惯了无所谓,但不知道瑶瑶受不受得了。
叶盈盈瘪了瘪嘴,仔细聆听瑶瑶的动静,只听她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嗯,太难过的时候可以默念我给你的静心诀。”
云雁丘可真会安慰人,叶盈盈一时有些无语,但瑶瑶的状态听着还算稳定。叶盈盈暂时放下心来,她可不想瑶瑶情绪失控到龟老面前哭哭啼啼,不然到时候怎么跟人家解释,我们在陆地上把你孙女保护的挺好?
叶盈盈哪里知道,瑶瑶脖子上一圈淤青就已经够让人怀疑她这话的可信度了,她还只当瑶瑶声音哑了是哭的呢。
他们很快来到了熟悉的洞穴,这里和走之前一样,昏暗潮湿,只有微弱的冷光让人勉强能看见几个洞窟的位置。
瑶瑶在中间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会儿,忽然不知从哪个洞窟内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呼唤:“来这边。”
三人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进洞窟内,见到了龟老,它对三人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只缓缓道:“回来了?”
“爷爷!”瑶瑶焦急地喊道,“爷爷,我的护心鳞你还留着吗?”
“嗯?怎么如此慌张?”龟老慢悠悠地问,它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向瑶瑶脖子上的淤痕,“谁把你伤成这样了?”
“我没事!”瑶瑶恳求道,“爷爷,韩程锦因为我快要死了,可不可以把护心鳞还给我,我想拿去救他!”
“哦?原来是这样……”
不论瑶瑶表现得多么急切,龟老始终都一副巍然不动的姿态,对于韩程锦的死活,似乎并没有那么关心。
瑶瑶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个,她一脸悲伤,颤抖着问:“爷爷,你不愿意吗?……”
龟老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问她:“你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是……满月。”
满月,海底怨魂躁动袭击生灵,若是不加以压制,会引发大乱。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爷爷,求求你把护心鳞!……”
龟老还是没有回答她的请求,瑶瑶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绝望地低下头,转身向叶盈盈和云雁丘道别:“抱歉,盈儿姐姐,云前辈,我得走了……”
“去吧。”云雁丘点点头,并未多言。身边的叶盈盈也笑了笑,挥挥手向她道别。
瑶瑶褪去陆上的伪装,彻底恢复了人身鱼尾的模样。她最后看了眼二人,神情复杂,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可现在容不得她倾诉,瑶瑶说了声“谢谢”,而后默默离开了龟老的洞穴。
待瑶瑶走后,龟老才开口说:“辛苦两位带她回来,约定的东西,老朽自会奉上。”
“慢着。”云雁丘突然打断道,“吟游礁的漩涡,是你做的手脚吧?”
这话让龟老有些意外,它再度睁眼,看向云雁丘:“阁下何出此言?”
云雁丘不慌不忙地分析起来:“沛瑶先前提过,你与鲛人族有约定,帮他们守护这片海域。凭你的修为,想要操控海水制造巨涡并非难事。再者,我们两次待在你这洞窟内,周围分明都是空气,但沛瑶却能以鲛人的姿态在此处游动。从进入洞窟开始,她的周身就有一层水流包裹,都是多亏了你的功劳,不是吗?”
龟老略感意外地挑起它那细柳状的白眉:“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你把我们引到此处,又让我们带她上岸,就只是为了看看陆上人的生活?”云雁丘质疑说,“想找人带她上岸并非只有我们可以办到。你常年待在海底,分明不应该清楚我们的底细,却放心将她交给我们,我想这是因为——”
“你早就计划好了,要利用我们助她渡劫?”
听到云雁丘的结论,叶盈盈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乌龟,竟然在心里打着这种算盘?这就是上了年纪的乌龟精吗?
面对云雁丘的质问,龟老沉默片刻,称赞道:“不愧是老朽问天得来的大能,您确实担得起天道的认可。”
接着,龟老还是叹了口气,沉声说:“老朽与鲛人族签订生死契已有数百年,时间是如此漫长,长到我的至亲都已身陨,长到我都忘了年岁,开始期盼解脱,瑶瑶就是那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鲛人族数百年来虽对我极为敬重,但从未有人像瑶瑶一样,将我视作亲人,嘘寒问暖。”
龟老从未和人提起过自己对瑶瑶的感情,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陪他度过了煎熬的岁月,让原本虚无的生命重新有了意义。
这时它第一次和旁人讲起这份情谊,龟老难得的话多起来:“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尽管在族里受尽宠爱,却还喜欢往我这儿跑,我这冷清清的洞穴因为她重新有了生气。于是,我将她视若己出,每次退甲都会为她卜算一卦,以求她平安顺遂。”
“可是,这一次的卦象异常凶险,我推演了无数次,都指向瑶瑶在陆地上将遭遇一场大劫。”
一说到这场注定降临的劫难,龟老就长叹不止:“我虽然在海里手眼通天,但到了陆地上也是心余力绌。于是我便以寿限为价,问天求解,最终换来了这个法子。”
求一大能相护,保瑶瑶一命不死。而云雁丘,就是他找到的大能。
“既然这么怕她死,为何不把护心鳞还给她?”叶盈盈问。
“你以为我不想?只是这护心鳞一旦离体,便不可再复原。”
龟老注视着前方,目光穿透了时间的束缚,似乎在寻找着过往的记忆。
“她老是爷爷、爷爷的喊我,还把自己的护心鳞都给了我,叫我怎能不费尽心思为她多谋些安定?“龟老嗟叹,耳旁仿佛又回响起瑶瑶年幼时天真烂漫的话语。
——爷爷,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是我的护心鳞!
——哎呀,不用担心我,我在海里就没有对手,护心鳞我留着也没用。
——爷爷,你可要活得久一点,等我再长大些就去陆上记下那边人的故事,回来讲给你听。你不是最喜欢听他们的故事了吗?
就在这时,断断续续的吟唱声传入洞穴,那声音清透而空灵,如同海浪般,时而轻柔,时而昂扬。随着潮汐的律动,蕴含着深海的神秘。
歌声将龟老的思绪拉回当下,龟老静静听着,忽而叹息:“如我所料,不是瑶瑶。那孩子,把喉咙都搞坏了,怎么担得起重任。”
“但愿这一次劫难,能让她有些长进……”
“行了。”云雁丘不愿再听他絮叨,直言说,“骗我们这事,得有代价。露珠和护心鳞,我们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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