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眼睁睁看着,因情绪跌宕,容烬的面皮猝然崩裂,独坐高台俯瞰世间的容家嫡子初涉红尘,便摔了个粉身碎骨。
回到溪村的姜芜,心始终落不下地,又被鹤照今强势要求着,被请来的大夫号了次脉。
“阿芜,我要做父亲了。”鹤照今双手颤抖,谨慎地抚上姜芜的小腹,害得两人皆是一颤。
姜芜心不在焉地躲开他的触碰,小声说:“兄长,我想独自待会儿。”
而鹤照今没给姜芜太多缓解的时间,翌日便接她登了马车启程回舟山,是为归返鹤府养胎,也是为赶上中秋,姜芜时刻念着要陪老夫人过节,他怕路上有变,他那倔脾气的阿芜会强忍不适赶路。
许是忧思作祟,不知腹中有一新生命还好,这一知道了,姜芜开始变得嗜睡,怎么都睡不够,稍微说两句话,就哈欠连连。
“阿芜,你过来。”
腰后垫一软枕、身前抱一软枕的姜芜抬起刚砸下去的脑袋,忐忑地问:“兄长有事吗?”
鹤照今叹了口气,主动换了个位置,他踟蹰抬手绕过姜芜的背,将她的头扶到肩上,“阿芜靠着我睡吧。”
姜芜整个人僵硬得跟块木板似的,鹤照今许是觉察到了,他轻笑出声,指腹点了点姜芜的肩,后者又是一个激灵。
“阿芜,你别僵着啦,快睡。”
系统在脑袋里发疯,姜芜睡得着才是碰到鬼了。
【宿主!原来你这么纯情!啊哈哈哈——】
“闭!嘴!”
【略略略——就不闭,纯情纯情!】
“我头疼,肚子也疼。”
【宿主!你怎么了!】一团球急得团团撞,看得姜芜眼花缭乱。
“骗你的,消停点。”
【哼——怎么能骗我?宿主宿主,你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你问我?你检测不出?”
【不行,我是小废物嘻嘻。】
“出息。小胖子,我和鹤照今成亲,是被允许的吗?还有这个孩子。”
【当然!我会保护你们的!】
原书主角没出场,主线剧情没展开,姜芜没法心安理得地待嫁,她有预感,女主出现时会有变故发生,然而,她的腹中竟已有一个脆弱的孩子了,那是她的骨血,她想留下它。
于姜芜而言,与鹤照今的相处始终隔着层未戳破的薄纱,可鹤照今貌似是开窍了,撩拨起她来得心应手,总闹得她羞涩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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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望,中秋夜,归家时。
鹤府张灯结彩,彩绸飘飘,鹤老夫人携鹤家人于朱漆府门前迎接风尘仆仆的鹤家大少爷,以及未来的鹤少夫人。
鹤照今早已将姜芜有孕的消息传至府中,于是,鹤老夫人下令,即日起,鹤家众人改口称表姑娘为“少夫人”,阖府上下,不得怠慢,否则家法伺候。
老夫人操持婚仪的动静过大,府内外无人不晓,早改口晚改口没两样。眼下,除了梨苑那位窈姨娘,其余人等都热热闹闹地过来了,未来鹤少夫人风光无限,腹中又揣了鹤家顶顶金贵的重孙,她们乐得卖个好脸。
“阿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陪老身用晚膳可好?你近来身子可爽利,有尤其爱吃的食膳吗?老身让厨房立马去备。”鹤老夫人只对鹤照今寒暄两句话,就亲热地牵着姜芜进了府,连鹤璩真都没来得及跟未来儿媳说上句话。
家宴散后,鹤照今欲携姜芜前往离轩拜访容烬,后者推辞说路途疲乏想早些休息,他便在送姜芜回菡萏苑后,踏着清盈月色去了离轩。
月华如水,孤零零的竹屋被笼罩上一层柔光,鹤照今抬步入内,却闻见了满室酒香。窗畔,谪仙般的出尘男子半卧在竹椅上,如流宽袖褪至肘弯,一樽清酒倾泻而下,没入殷红似血的薄唇中。
鹤照今内心恍有一言:容烬堕入凡尘了。
他面上不显,唤了声“令则兄”。
容烬浅移手腕,懒洋洋望了他一眼,刺红的血目如深渊之下翻涌沸腾的熔岩。
鹤照今坦然未动,容烬扯出抹嘲讽味极浓的冷笑,“珩之陪我饮壶酒可好?”
中秋夜,容烬命清恙将烂醉如泥的鹤照今送回了行止苑,而后倒在榻上翻身睡了过去。
竹林中,荧荧月光下,面对靠立于青翠竹竿的齐烨,没心没肺的清恙愁容不散,“青山镇之行可是不顺?主子为何会如此?”
齐烨闭嘴不言,眼皮甚至都没抬一下。
清恙一拳捶了过去,“你就当一辈子哑巴吧!姜姑娘都要嫁人了!”
“你知道了?……”齐烨整张脸精彩得很,半是疑惑,半是释然,脑子不行的清恙能意会到实乃不易,但他终于能找人说说心里话了。
清恙没见过齐烨如此大惊失色的模样,一时忘了操心容烬的事,“诶——你看开些,姜姑娘可喜欢鹤大少爷了,你没戏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会有的,啊——”
“走开。”齐烨一把推开清恙,找了个阴影把自己藏起来,他就不该对清恙抱有期待,只盼乘岚早些回来。
姜芜有孕,流水般的赏赐从福缘堂进了菡萏苑,鹤照今也不再拘泥于俗礼,日日来此与他未来的夫人和孩儿相会。
“少夫人,中秋后阖府下发的份例已经分配好了,您可要过目?”如今鹤府中,除了落葵仍喊姜芜“姑娘”外,其余人皆火速改了口。
“不必,昨日不是清点过吗?你直接派人送去吧。”姜芜接过鹤照今剥好的糖栗子,轻轻咬了一口。
“少夫人……”身穿秋香色棉布褙子的婢女欲言又止,她望了专心剥栗子的鹤照今一眼,又低下了头。
姜芜端起茶盏润了润喉,笑着说:“说吧,何事?”
婢女咬了咬唇瓣,说了。“离轩那位容公子……十分吓人,奴婢不敢。”
鹤照今拧眉抬眼,婢女“哗”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婢女反应过于骇人,鹤照今嘴角斜扬,欲和姜芜交流一番,因她此前对容烬同样害怕。
然,姜芜的反应,令他始料未及。
鹤照今自认了解姜芜,她细微的表情逃不过他的眼睛。姜芜瞳孔骤缩,似是记起了某些难堪之事……
“阿芜,你还怕令则兄呢?别多想了,我替你走一趟,你乖乖待着,我早些回来给你剥栗子。”鹤照今揉了揉姜芜的脑袋,领着点头哈腰的婢女走了。
他前脚一走,人未至,先闻环佩叮当,鹤骊双被一群婢女簇拥着进了院门。紫祺苑的二位小姐被送去音澜阁柏林先生那儿学琴了,她没了玩伴,只能来菡萏苑找找乐子。
事实是,她刚在离轩吃了个闭门羹,气得要找鹤照今哭诉,结果与她兄长差身而过了。
“五小姐又去找容公子了?”
“你敢笑话我!姜芜。”
“不是,只是问问。”姜芜抬头望天,明明是鹤骊双先提的,她能当哑巴不成?
“上回离轩的事,本小姐还没同你算账呢……”
提起让容烬假装断袖辣手摧花的事,姜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她认为此事有待商榷……容令则此人,已不近女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鹤骊双没在菡萏苑多叨扰,变道去了花园蹲守鹤照今,今儿不诉苦一场她八成是要被心头怒气给憋死!
鹤照今被闹得头疼,干脆把鹤五小姐请回了行止苑,任她不停歇地诉上小半个时辰,才总算将那尊大佛给送走了。
“玳川,阿芜……与离轩交集可多?”
玳川困惑地皱眉,“离轩归少夫人分管,交集许是有的?”
“你去查查,旁敲侧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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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有孕三月,除了嗜睡外,身子倍儿棒,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不似以前回回是她主动光顾,鹤照今几乎日日会寻些有趣的小玩意逗她开怀,潜移默化中,姜芜那颗充满担忧与防备的心,悄然塌了一角。
“阿芜,新出炉的桂花糖糕,来尝尝?”鹤照今从食盒中取出尚冒热气的青白瓷小碟,凑到姜芜鼻尖晃了一圈。
“嗯——”姜芜动了动脖子,眼睛刚眯开一条缝,就娇气地侧过身子,将脑袋转了个边,“困。”
鹤照今无奈宠溺一笑,他将瓷碟放下,温柔地扶起姜芜,将她揽进了怀里。“落葵说你已小憩一个多时辰了,今日天清气爽,我陪你出院子逛逛?”
“不想。”姜芜亲昵地在他胸前蹭蹭,她要继续睡。
掌下的娇躯柔若无骨,白里透红的面颊似阳春白桃般香甜,温婉娴静的女子依赖地朝他撒娇,鹤照今失神地俯身。
有片阴影越凑越近,姜芜慌张睁眼,两人的鼻尖来了个亲密接触。“兄……兄长。”
“磕疼了吗?”鹤照今心疼地摸了摸姜芜蹭红的秀鼻。
“兄长,我没事。”姜芜拂开了他的手,身子也弹开了些。
窝在黄花梨软榻里的女子娇艳如霞,眼角眉梢尽是春意,鹤照今坏心眼地挤到她眼前,眨眼问:“阿芜?害羞了?”
“兄长胡说!”
未婚小夫妻在内室里打情骂俏了两刻钟,才在落葵揶揄的目光下落座吃上了桂花糕。
“我也想尝尝。”
“呐——”热心肠的姜芜好意将碟子往旁边推,结果被人夺走了手里捏着的糕点,“你你你——”
一败涂地的姜芜心脏扑通乱跳,然后被鹤照今带着去离轩送桂花酒了。
“兄长,我可以不去吗?”姜芜一慢,鹤照今也跟着放缓了脚步。
鹤照今刮了下她的鼻子,弯腰跟她视线齐平,“令则兄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我与阿芜成婚在即,合情合理应当去知会他一声。”
姜芜磨磨蹭蹭地说了句“哦”。离轩那位是鹤府贵客、鹤照今好友,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虽有那么一丢丢尴尬,但就凭容令则冷心冷情的性子,许是早将事情忘了。
离轩。姜芜与鹤照今郎情妾意,携手并肩款款而来,容烬说不出“不堪为天作之合”的话。
好些日子不见,她笑得比从前真挚了许多,也更好看了。
“姜姑娘、珩之。”容烬一派淡然,待人疏离有礼。
姜芜微微颔首,轻轻笑了一笑。鹤照今拎起桂花酒,递给了伸手欲接的清恙,“今岁府中桂花开得尤其灿烂,我与阿芜特地送来桂花酒,请令则兄尝尝。”
“多谢,坐吧。”
“嗯?”一屋三人,除容烬外,全发出了疑问。容烬身子抱恙,清恙以为他会赶客,而对姜芜和鹤照今而言,从前可没有这般待遇。
鹤照今贴着姜芜的腰,护她小心坐下,随后才在她身侧入座。“令则兄,其实我来另有一事,是关于我和阿芜的婚事,你若不嫌弃,可愿当我与阿芜的主婚人?”
容烬当然会嫌弃,如若是从前的他。鹤照今询问得诚恳,眼神没离开过容烬的脸,自是洞悉了藏于平静下的波澜……
此事容烬没同意,他说不喜热闹场合,但必定会备上一份厚重的新婚贺礼以示祝福。
姜芜想的也是,幸好他果断拒绝了。
容烬以身子欠佳为由下了逐客令,姜芜遂如释重负地拉着鹤照今出了竹屋。
姜芜躺在菡萏苑当米虫,吃了睡睡了吃,没事逗逗炸毛的系统,日子悠闲又快活地过着,直到鹤骊双大摇大摆地丢来一个重磅炸弹:君拂回舟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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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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