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宁下意识挣开了那只手。
接着他便看到那双雾濛濛墨绿色的眼瞳静静垂了下去,似是有些委屈。
“我......”
良心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
温楚宁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
虽说前世他因为病痛,未曾经历过大学时期与室友同寝的阶段,除了姐姐鲜少有朋友,但也曾偶尔在网路刷上到过舍友或兄弟“互帮互助”的帖子。
就当是兄友弟恭、友爱互助,似乎也并非不可?
反正晏予清不知他是“温楚宁”,即便今后他以现在这身分见他,只要对此事绝口不提便是了。
况且,当务之急是尽快除了这蛊毒。
晏予清微微抬眼望着眼前的人,那人虽因面具看不清表情,身体却僵硬的动也不敢动,他似是自嘲一笑,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定觉我很肮脏吧?
只要将自己的丑恶展露无遗,他便会知道他晏予清不值得他的好,今后离得远远的不再有任何交集最好。
毕竟先前那些好,他无以为报。
最好的结果便是在自己拖着他下这一片泥沼前,放他脱身离去,否则他不知自己会为了贪恋那一丝丝的好,做出什么样的事。
自己就如同地上那肮脏的淤泥,被人践踏讥笑,又怎么舍得污染那抹无意间洒落的洁白月光?
合欢蛊带来的热潮烧的晏予清神智不清,勉强按奈下诸多在内心滋长的阴暗想法,正欲开口时便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好。”
这个“好”字似乎极为难以启齿,温楚宁做好了许多的心理建设才艰难地说出口。
听闻,晏予清反而是一愣。
心中似是有什么被压抑住的东西失控疯长。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温楚宁红着脸,不自在地撇开头:“我、我帮你。”
晏予清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凝视着那人羞红的侧脸,眸色沉沉,久久不语。
见人沉默许久,温楚宁不禁回过头来,却只见青年站起身来轻轻将自己推开,一个人搀着岩壁走入洞穴深处。
“我开个玩笑罢了,你莫要当真。”
温楚宁欲上前的脚步顿在原地,望着晏予清渐渐被阴影吞没的背影,心中却莫名松了口气,连忙走出洞穴外。
方才强装出来的镇定在出了洞穴后迅速溃堤,只剩下无尽的羞耻。
啊啊啊啊啊他到底在说什么??!!
帮主角受那啥?
他自己都未曾……
温楚宁双手捂住滚烫的脸慢慢靠着树滑坐下来,顿时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他竭力平复着心跳,不知过了多少,终于舍得将褪去粉红的脸从掌心中抬起时,身体也似乎才感觉到寒冷,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温楚宁仰起头,便见悬挂在天空中那一轮又高又亮的明月。
元空秘境不知何时悄悄染上了夜色,原来白日宜人舒适的气温也在夜里骤降,寒风一股一股地刮来,甚至感觉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温楚宁搓了搓微微被冻得微凉的指尖,这寒意对炼体多年的修仙者来说尚可忍受,但普通人却难以抵御,他下意识望向了晏予清所在洞穴处。
恰巧,晏予清正从洞穴中走了出来,头发和衣着似是经过打理,已经恢复寻常一丝不苟的模样。
白直正站在他的肩膀上,被寒风吹得纸片一颤一颤,看来已经将那蛊虫解决了。
小纸人见到温楚宁立刻从晏予清身上跳了下来,往他的方向飘来,飘了一大截后却屡屡被风吹回原处,如此循环往复尝试了数次后,温楚宁的识海中终于炸开白直恼怒的声音。
【人类——!!!!】
温楚宁连忙忍着笑意,上前将在空中凌乱飘浮的小纸人轻轻捏到自己手中。
“成功了?”
小纸人似是有些骄傲的扬起头,整张纸片撑到了最开,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哼,那还用说。】
温楚宁笑着应和道,怕白直再度被寒风吹走,他将手中的小纸人重新藏回弟子服内层。
说话间,晏予清已经走到了面前。
见人,温楚宁暂时抛却了先前的事,关切的上前问道:“还好吗?“
晏予清微微颔首:“多谢。”
听到答覆温楚宁终于松了口气,那群魔门弟子也是歹毒,要再让他遇到必不会轻易放过。
元空秘境内夜色渐深、温度急剧下降,实在不便继续探勘,两人协商了一番后便一致决定先回方才的洞穴度过这一夜,其余的事待明日早晨再议。
由于入夜,不断有冷风灌入洞穴内,温楚宁便在洞口处设了一道结界抵御寒风,却仍难以阻挡那渗入骨髓的寒意。
两人沿路上捡了些干柴,现在便将那大小不一的木柴堆成一座小山,用灵力点起火苗。
兴许是这秘境内灵气充足,这些数量不多的木柴也沾染了些许灵气,竟在这火焰下烧得格外旺盛。
两人相对着火堆而坐,温楚宁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发现对面晏予清神色自若,便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
“你没有灵根对吧?”
晏予清垂下眼,手中用树枝拨弄着柴火:“没有又如何?”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望去,却见温楚宁将弟子服的外裳脱下来递给了他:“这件给你吧。”
晏予清一愣,下意识伸手接过。
披上时属于那人的清香暖暖的将他笼罩,让人格外安心。
“那你呢?”晏予清望向身上只剩一件单薄弟子服的温楚宁。
青年温温地微笑,摆了摆手道:“我们修仙都有炼体的,没那么容易寒气入体。”
晏予清听闻便不再说话,暖橘红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火堆时不时有霹雳啪啦的火星子爆出。
骗人。
刚刚接过外裳,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那冻得发红指尖。
明明自己也冷得要死,却把外裳给了他。
晏予清伸手拢了拢身上那件质料柔软的外裳。
其实他早知元空秘境内天气变化多端,提前向师尊求了件能御寒的法衣,此刻穿在身上不透进一丝寒意。
……
洞穴内一片宁静,除了火星子的爆裂声和外头寒风飕飕摩擦过结界的声音,便再无一点响动。
不知过了多久,晏予清的思绪被一阵清浅的呼吸声打断。
他抬头便见火堆对面,温楚宁将自己蜷成一小块,靠着岩壁睡着了。
晏予清停下了手中摆弄火堆的动作,站起身来绕到对面,蹲在青年面前。
望着那熟睡的柔和面容,他的眼眸渐渐深邃,手指轻轻触碰那柔软的粉色唇瓣,接着慢慢滑上鼻梁和脸庞,最后停在遮住大半眉眼的面具上。
只要揭开,便可知道他究竟是谁。
余光,他瞥见了那因寒冷细细颤抖的身躯。
手指挑弄面具边缘的动作停滞半晌,最终还是从面具上移开。
晏予清脱下外裳将里面的法衣解开,刺骨的寒意灌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伸手将法衣披在那蜷缩成一团的青年身上,而后重新穿上那件外裳。
他屈膝坐下,静静靠在青年身边,闭上了双眼。
在这狭小的洞穴中,此刻彷佛在这方寸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心跳相互依偎着,暖意逐渐在寒冷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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