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防空洞

莫醉看向季风禾所指的方向。

楼梯上积着厚厚的沙尘,中间处鞋印糊成一团极为杂乱,鞋底花纹各不相同,像是一群人一起通过,可能是蔡思韵一行四人。两侧处散落着深浅不一的残缺鞋印,鞋底花纹一模一样,显然出自同一双鞋子,同一个人,只是来自不同的时间。

莫醉数了数边缘处相同花纹鞋印的数量,再粗略加上被蔡思韵四人鞋印所遮掩掉的,认为季风禾估算的还是保守了。

这人恐怕来来回回不止几趟,十几趟,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定期来到此处,往返百余次。

莫醉心中警惕,拍拍季风禾的胳膊,伸出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又指指脚下的路,提醒他放轻脚步。见季风禾点头,莫醉放下心来,越过他走前方探路,胳膊却被他拉住。

莫醉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季风禾口唇轻启,回了她无声的四个字,“我是男人”。

……男人就要走在前面?你这是搞性别歧视呢?

莫醉挑眉,不和他争辩,只等他遇到危险,踩着七彩祥云登场,亮瞎他的眼,用事实教会他到底谁该走在前面。

二人继续向下走。

莫醉落后季风禾两三个台阶,避免视线被遮挡。楼梯间里落针可闻,细微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反复回荡,无形中被放大数倍。二人转过两个弯儿到达最底层,面前出现一扇虚掩着的木门。

木门款式老旧,表层淡黄色的油漆斑驳开裂。门的上半部分镶嵌着一块玻璃,被报纸严严实实糊住,看不清房间里的模样。报纸泛黄,日期被遮住,醒目处是北京申奥成功的新闻。

这是2001年的报纸。

疗养院废弃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这里却出现了几十年后、二十世纪初的报纸。这意味着至少在2001年时,这里还有人来过,或许就是杂乱脚印的拥有者。

木门没锁,推开后扑面而来的灰尘和掺杂着**气息的古旧木头气味冲击着莫醉的嗅觉。莫醉微微皱眉,屏住呼吸缓和几秒后,走入房间。

房间纵深约三四十米,横向十多米。地面铺陈着老旧的红棕色地板,整齐摆放着一排排书架。书架空空荡荡,侧面白色油漆写的数字尚未褪色,应该是书架的编码。

莫醉的视线毫无阻碍穿过空荡的书架,直达房间尽头斑驳的墙壁,未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木质地板已然松动,踩踏上去不可避免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莫醉索性放开动作。

地上脚印杂乱无章,在书架间穿梭,路线各不相同,最终汇聚在房间尽头的角落,戛然而止突然消失。莫醉蹲下身子,将手电光凑近,隐约瞧见地板上的几个手指印。她曲起指节敲击地板,声响空洞。地板下是空的。

季风禾不知从哪儿捡了块薄木片,探入木板间的缝隙,微微使力,几块连接在一起的地板被撬起一角,掀开后露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地洞。洞口处搭着个不锈钢软梯,可供人上下进出。

莫醉将手电光挪到洞口。

光束向下延伸两三米后触及洞底。洞底连接一条狭窄通道,通向未知的地方。季风禾不等莫醉动作,扶着梯子三两步跃下。莫醉很想直接跳下去给他一点震撼,但洞内空间狭窄,没有足够的空间卸力,只能遗憾放弃这个酷炫的方式,老老实实攀着梯子,紧随其后。

洞底的通道两三米长,尽头处是一扇可以翻转、轴在中心的厚重铁门,一次只能通过一人。莫醉站稳时,季风禾已推开一侧铁门,回身确认她一切安好后,并未等她靠近,径直走入门中,身影消失在铁门翻转间。

地洞狭窄,四周明显无藏匿的危险。俩人若磨磨蹭蹭,除了让这里变得拥挤外,没有任何益处。若她走在前面,也会是这个选择。莫醉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她推开铁门后,门后空无一人。

季风禾不见了。

一个活生生的成年男人在门开合的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凭空消失了。

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吗?

铁门后是一条幽深的宽敞甬道,像是很多年前建造的防空洞。防空洞由石块堆砌而成,侧面墙壁凹凸不平。顶部呈圆弧形,涂抹的腻子已斑驳脱落。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面,辨不出脚印或其他的痕迹。

防空洞一眼望不到头,前方的黑暗如无底洞,吞噬着手电的灯光。在可以照清的范围内,莫醉看不到季风禾的身影。除非他能瞬间移动,不然如何在这几秒的时间内,消失不见,且未发出任何声响、任何示警?

还是说,这里存在着陌生第三方,有着能让一个成年男子无法反抗,连一秒都对抗不了的可怕能力。

莫醉的心瞬间沉入海底。

一直被过多活人所干扰的嗅觉在寂静空旷的防空洞中突然清晰起来,莫醉能清晰感觉到,四周存在不止一个活人,只是不知是否是蔡思韵等人。

季风禾的突然消失,让莫醉决定返回档案室,离开废弃大楼寻求帮助。她转身去推来时的铁门,门却已然被锁死,像是一堵墙似的,无法推动分毫。

她回不去了。

莫醉停顿一瞬,做了决定。她关掉手电筒,节省手机电量,提起一万分小心警惕,放轻脚步,在黑暗中向未知快速前行。

防空洞位于地下,阴气袭人。通道似乎是下坡,越往前走,湿气越重。莫醉不怕黑也不怕鬼,依旧惴惴不安,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汗毛都被调动,紧张程度不亚于几个小时前被人追击。她走了近百米,面前再次出现一扇门。

这是一扇由两面石板制成的中开门,门板未合严,中间有一条可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莫醉走到跟前,发现石头门板后悬挂着脏兮兮的棉被,像是北方入冬后,商场悬挂在大门口,用来遮挡风雪和保温的物件。

掀开棉被后,莫醉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明明还是简陋的防空洞,顶部却安装着白炽灯,将黑暗的地下照得亮如白昼。防空洞大概三四十米长,两侧立着一扇又一扇的铁门,门的顶部有巴掌大的通风口,通风口竖着几根铁栏杆,像是牢狱风主题酒店。

莫醉愈发警惕,小心翼翼靠近第一扇门,透过窗子向内看。

第一间房间是宿舍的模样,有床有桌子。桌上有桶装方便面,已被打开,不知道吃没吃完。床上的被褥散乱堆着,枕头上有黄色的油污,是个男人的房间。对面的第二件房间摆着一些装着医疗消耗品的箱子,箱子上落着灰,似乎很久没有打开过。

莫醉走向第三间房间。

第三个房间中立着七八个五层的架子,每一层上都摆着一副白骨。莫醉眸色一沉,将手腕上的牛皮手链取下,抽出其中藏着的铁丝,对准锁眼□□几下,三下五除二撬开门锁走入房间中,细细查看白骨。

莫醉没学过医学也没学过法医学,自然看不出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只能大概扫过每一副白骨,见有的骨头上有断裂的痕迹,有的却是周身完整,每一副白骨的情况都不相同。

铁架每一层角落都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写的内容相似却不相同,都是一个“神”字加一串数字,像是每一副白骨的编码身份。

房间中除了铁架和白骨,没有任何物件,莫醉不再逗留,带着满腹疑团,去了第四个房间。

这个房间中的东西与第三个房间大致相同,只是铁架和白骨的数量减少许多,只有两个架子,六副白骨。房间中白骨的编号方式与上一个房间不同,是一个“边”字加一串数字。

第五个房间依旧如此,房间中摆着十三副白骨,白骨的编码为“望”字加数字。

莫醉突然明白了什么,愣在原地。

-

莫醉原名望长安,随父姓,而父亲的“望”姓则是来自祖母。

祖母死后,她被追杀一年,悟出一个道理,追杀她的人必然有特别的手段,可以通过她的身份证,手机定位,或者只是一个名字,找寻到她。她为了躲避这群人的追寻,决定放弃作为“望长安”的一切,包括这个名字。

她坐着黑车一路碾转,终于到达敦煌。她带着一麻袋现金,找黑车行买了辆二手皮卡,一人一车进入罗布泊,遇到了被困的莫家父子。之后,莫仲磊感念她的救命之恩,给她编了个身份,为她办了新的手机号,以他的名字开了一个银行账户给她,甚至还为她搞到一张假的身份证。

之后,她便以莫醉的身份,生活了三年。

“望”这个字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连午夜梦回都不曾再想起。

直到今日。

所以“神”“边”和“望”,不是什么特别的标记,极有可能是这些尸骨的姓氏。这些人究竟是谁?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三个姓氏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莫醉感觉像是站在一片迷雾中,入目皆是白茫茫的白絮,看不见来路,也瞧不见未来。

莫醉用手机将房间里的标签拍照保存,而后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进入第六个房间。

第六个房间与前三个房间不同,房间里堆着几口棺材,棺材上贴着“神”家的标签。棺材是密封的,无法打开,棺材盖由透明玻璃制成,可清晰看到其中摆放着的干尸,与半个月前在雅丹顶上看到的差不多相同。棺材盖角落有两个数字圆盘,显示的数字是棺材内的温度和湿度。

这些干尸似乎是被人精心保存的。

第七个房间与第六个房间相同,棺材数量少了一半,贴着“望”家的标签。

莫醉没找到存放“边”家棺材的房间。

后面的几个房间,有的像手术室,有的像病房。房间中布满蛛网和灰尘,已经许久未有人用过。手术室中,堆放着莫醉看不懂的机器和器材,莫醉用视频详细记录,不多停留。

莫醉走到防空洞的最后一间房间。

房间中摆着两张书桌,和一个不锈钢书架。书架上空空荡荡,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灰尘上没瞧见物品移动的痕迹。

像刚刚的几个房间一样,莫醉用极快的速度,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仅发现一个硬壳塑料垫板,垫板上夹着几张手写的纸。

纸上是乱七八糟的英文,基本都是专业术语,莫醉看不懂,但莫醉要带走。她将纸张连同着垫板塞进衣服中,和藏相册的方式一样,将这份唯一的资料藏在身上,带离房间。

防空洞尽头的墙壁角落,藏着一扇与墙壁颜色相似的防盗门,在远处时隐藏在墙壁中瞧不见,走到跟前时才能看清。莫醉一秒都没犹豫,再用铁丝撬门。这锁比刚刚的几个房间锁要复杂,撬锁用的时间久了些,好在顺利打开。

门后依旧是空旷的防空洞,顶部悬挂着一颗孤伶伶的灯泡,光线比刚刚要昏暗不少。防空洞内阴气更浓,有细细弱弱的呜咽声。莫醉开门的声响惊醒哭泣的鬼魂,声音抖如筛糠,在防空洞中不断回响,愈加阴森。

“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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