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依旧不死心的事情,她表面上不在意,可还是为难了许久。
叶离情耍着竹子,慢吞吞说道:“为何不去江府看看?”
“江府?”
“江轩好歹是太傅,你若是与他说一下,也许会帮你也说不定。”他蛊惑着。
舒云宜皱脸:“江太傅一看就是不管闲事的人,而且萍水相逢,哪有跟人说这些事情的。”
“那便去和温如徐说清楚。”
“我还没想好如何和他说。”
叶离情低下头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舒云宜愁眉苦脸,可见叶离情不说话又扭头质问着。
颇有点无理取闹的样子。
“你不如还是准备去赴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事情还能把你绑走不成。”叶离情无奈说道。
“行吧。”她丧气地点点头。
“我可以在伴手礼上偷偷放几样官家御赐的东西吗?”舒云宜异想天开。
叶离情冷淡说道:“杀头。”
官家御赐物品视为恩宠,不可买卖送人。
“哦。”
最后舒云宜提着自己调配的药水作为伴手礼,带着叶离情去了江府。
穆兰街一如既往的冷清,江府大门紧闭,冷冷清清,丝毫看不出里面正在举办杏林会。
她一敲门,开门之人正是柴公。
“三娘子终于来了,杏林会还未开始呢。”他一见舒云宜就笑。
舒云宜受宠若惊,连忙把手中的礼物递了上去。
“这位便是叶娘子吧?”柴公的视线落在后面带着帷幔的高挑女子身上。
叶娘子颔首抱拳,干净利索,就是有些不伦不类。
舒云宜憋笑,眼珠子转了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叶娘子哪里人。”柴公领人入内。
“剑南道人,家父从军,自小当男子养着。”
叶离情跟在最后面,低声说道,声音倒是出奇的温和,多了点雌雄莫辩的模样。
“怪不得有些英气。”柴公笑说着,眼角微微下垂,不动声色。
“太傅也是去过剑南道的人,大概也知道我们剑南道汉蛮混血,大都高大。”
“自然,剑南王治理剑南有大功。”柴叔笑眯眯地说着。
“毕竟剑南王已镇守剑南三十年。”她语带笑意地应了柴叔的话。
舒云宜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好紧闭着唇,走在两人中间。
杏林会在落英别院里举行。
开席的是玄默先生,白色衣袍,手脚皆是松紧的带子,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着。
“三娘子,柴叔说你今日会来,没想到真的来了,既然开了,便开始吧。”
他正百无聊赖地听着下面一个医者滔滔不绝地讲着,抬眉一扫见到来人,倒是露出几分生机。
原本热烈的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门口的舒云宜身上。
“这位便是前几日剖腹取子的三娘子。”有人一出口就带着酸气。
“就是她啊,听说母女消亡,当真可怜。”有人斜了一眼,惋惜着。
站在身后的叶离情眉心皱起。
上首的玄默先生面色如常,没有阻止底下的人出声。
“那人一看便是营养不良,生产困难,剖腹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少见,根本就是骇见。”
“明明是你孤陋寡闻,阴阳先生高徒就曾这样救过不少人,再往上说还有刮骨疗伤的办法呢。”
反驳的人是个一脸阴沉的年轻人,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嘲讽之气。
“你,竖子不与谋。”
“呵,匹夫不见勇。”
舒云宜站在角落里,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也没照出缓解办法的借口,扯着叶离情的袖子,慢吞吞挪到她后面。
被迫站在最前面的叶离情不耐地啧了一声。
这充满嫌弃的一声,也不知是对着谁发出来的。
屋内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好歹也算名医,说话不动脑便罢了,一双眼睛也是瞎了,望闻问切废了一半,倒是适合回家休息。”
“你,无礼小儿,口出狂言。”有人拍桌震怒。
叶离情被激地挑了挑眉,嘴角一勾,隔着一层白纱看向恼羞成怒的人,似笑非笑:“是真是假,找柴公一问便知。”
“那妇人怎么死的,早有公文论断,要你们酸溜溜地说什么。”
“去把柴公请来。”他用竹子敲了敲一旁侍从的肩,懒洋洋却又强势地说着。
众人脸色一变。
“不必,此事确有定论,那人是被自家男人打死的,和三娘子无关。”
最后是上首的玄默先生开口,止住了仆人的脚步。
“呦,原来也是有人知道的啊”叶离情说不出的嘲讽,“果不其然是神医。”
“这位娘子也是一名大夫吗?”有人维护章玄凤,质问着咄咄逼人的叶离情。
“那倒不是。”她慢吞吞地说着。
“不是还敢来杏林会口出狂言。”
“杏林会何曾让一个门外汉插足。”
“别是玄明堂都是这般大放厥词的粗鲁之人。”
“如此粗鄙之人,毫无女子温良风范。”
“不是不是,是我正准备收她为徒呢,你看她的手。”
背后的舒云宜探出脑袋,举起她的手腕。
手指纤长修长,骨节分明。
“多合适捣药啊。”
叶离情手指一僵。
细薄皮肤下,跳动的脉搏感受到少女手指温热的温度,指尖温度几乎能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他手指微微一动。
众人被她的话弄得一愣,随后有人暴怒:“胡言乱语。”
“为何胡言乱语。”舒云宜正色。
“诸位难道不是都从小药童做起的吗,小药童难道不是从捣药开始的吗?”
她说得一本正经,信誓旦旦。
“叶娘子聪明得很,举一反三,性子温柔,最重要的是心胸宽广,最是合适做救人救世的医者了。”
“虽然叶娘子身形高了些,可救人力气大也有力气大的好处啊。”
她最后捏了捏叶离情的手腕晃了晃,满意地点点头。
众人被她的一本正经镇住了,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
“倒是有些阴阳先生的风格,坐吧。”玄默先生不怒反笑,大笑着开口圆了场。
舒云宜正拉着叶离情入座。
却不料叶离情站在原地,微微侧首看着她。
“我便不入座了,毕竟还是门外汉呢。”她低着头,温温和和地开口。
白纱笼着的脸,看不清神色。
“江府这么大,我还没看过呢。”
“可以吗?”
“师、父!”
酥酥软软,低沉无辜。
一字一字,格外缓慢。
舒云宜隔着白纱盯着她的脸,朦朦胧胧,只能看清一些轮廓,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声线。
她突然红了耳朵。
猝不及然。
江家厨房格外大,新端进来的红泥药炉刚被燃起,看管药炉是个年幼小童。
小童拿着扇子一晃一晃的,夏日阳光热得人又燥又烦。
厨房素来不透风,唯恐灭了灶中大火。
“小喜,章管事叫你呢,去一趟吧。”进来一个大肚男人颐指气使地说着。
拿着扇子的小药童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结巴说道:“我……我,看药呢。”
“这药都还没开呢,管事叫你有事呢,还不快点,等会快点跑回来就是。”
那男子不耐烦的吼着。
小童吓得抖了一下,想也不敢多想,捏着扇子跑了。
煎药的小角落里格外安静,药炉飘出细细的烟。
背靠竹林的窗户上突然倒挂下一个人影。
一个青色衣裙的修长女子动作敏锐地跃了进来,就地滚到角落的柴火堆后。
来人正是从杏林会出来的叶离情。
她盯着那盏沉默的药炉,沉思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细长瓷瓶。
她刚倒了一点白色粉末下去,重新盖上盖子。
那双浅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顺势躲到最里面的柴火堆后。
只见刚才叫人的大肚子男人不知何时再一次回到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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