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推开破破烂烂的院门,进了院子。
寻常的农家小院,好在院子右边有一口井,屋子虽然破旧一些,但也能遮风挡雨。
收拾收拾能住人。
“爹,我们先打扫屋子吧,不然都没地方坐。”
见三个孩子打起精神要干活,苏叶心里又愧疚,又欣慰,“也好,爹去打水,你们打扫干净屋子。”
离开了尚书府,他们就不是有人伺候的主子了,事事都需要亲为。苏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庇佑三个孩子多久,在这期间,三个孩子需要自立起来。
否则等他去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好在这些年和妻子相处时,他时常听妻子说起她在府外的事情,知道外面的村民都是怎么生活的。
除去长远的事情,以后慢慢考虑,现在先安定下来才是。
苏叶打了两桶水上来,眼前一阵发黑。三姐弟看的心惊胆战,忙扶着他在石板上坐下。
苏怡抓住父亲的袖子想要给父亲看看:“爹,我给您把脉吧,待会儿去林子外围采些药回来给您煎药,我都和那个……我和娘都学会了,肯定能把您治好的。”
苏叶缓过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笑道:“你娘说你才学会认药背药性,哪里就学会把脉开方了?”
苏怡:“您要是不信,我把给您看。”
苏叶看向身边的两个小子,笑着逗女儿:“那你给安旭和安良把脉看看。”
苏安旭也不信姐姐学会了,他姐两岁以前都只是在地里玩,后来才开始系统的学习,满打满算也才学了一两年,再厉害,也没有这么快就学会把脉开方的。
但苏安旭不想打击他姐姐,所以很爽快的把手伸了过去:“把吧,想把多久把多久。”
苏怡抬起眼皮看了苏安旭一眼,把手搭了上去。
苏叶被她精准的动作弄的怔住了,这一手和她娘一摸一样,连半阖的眼睑、沉静的神色都一个样子。
苏怡把了片刻,收回手:“脉搏强劲有序,流畅顺滑,大弟很健康。”
苏叶震惊地看着有模有样给儿子看诊的女儿,这是真学会把脉了,还是学她娘说话?
苏怡对着苏叶伸出了手,“爹,我给您把脉。”
苏叶不动声色的藏了藏手腕,转移话题,“怡儿可是学的你娘?学的真像。等父亲好了,就找个大夫教你。安旭安良,你们和姐姐去打扫吧,爹累了,想休息会儿。”
苏怡收回手,闷不吭声地找了扫帚和抹布打扫。
苏安良凑到她身旁感概:“姐,你现在学大人学的越来越像了,娘前两日把完脉也是这么说的。”
苏怡:“……”
三人拖了椅子放在院子里,扶着苏叶坐下,然后里里外外的打扫。
苏叶看着他们姐弟三人忙活,垂下了眼皮,三个孩子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少,变得懂事多了。
苏安旭和苏安良累的一身汗,双双擦了一把汗继续擦床板。
“得买被褥回来,爹不能睡这样的床板。”苏安旭说。
苏安良接着道:“米粮油盐,锅碗瓢盆也要买,这里什么都没有。”
苏安旭:“赵家不想我们过好。”
苏安良抿着唇叹息:“上辈子好多事我都记不得了,原本还以为祖父祖母是好的,只是被那个女人气很了才这么对我们。现在看来,我们以前都是被他们的表象骗了。”
苏安旭点头:“他们确实装得太好了。”至少他们回来这几天,没看出赵家对他们有任何不满。
“他们和那个女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女人更可恶,私奔就私奔,可她明知爹身体不好,还把事情闹这么大,爹的病肯定又严重了。哥,让姐问爹要方子,我们去抓药吧。”
苏安旭发愁:“爹不放心我们自己去,要是我们跑不见了,他又得着急了。还是等明日吧,我们和爹一起去抓药,到时候再置办些东西回来。幸好我们藏了很多钱,可以租辆马车送我们回来……”
听着两个弟弟嘀嘀咕咕商量事情,苏怡没有任何参与的意思,安静的擦主屋的窗。
三姐弟刚把正房收拾出来,院门外就传来吵闹声。
苏安旭和苏安良摔了抹布,定是村里那些村民又来了!
上一世就是如此,村民们知道这里搬来了一户被赶出府的大户人家,就跑来看热闹。
起初只是看热闹,后来知道了他们家的事,便指指点点说风凉话,到最后演变成习惯性的欺负他们。
他们姐姐就被骂过好多次有娘生没娘教,和那个不知廉耻的娘一样没教养。
两兄弟十分不待见这个村里的人,除了王伯之外,都是一群欺软怕硬,摇尾乞怜的恶民。
苏叶也听到了,自然也猜到了是村民们前来围观,如果情况允许,他应该出去和大家打好关系,让村民们知道家里还有一个成年男子,震慑住这群人才好。
可惜他身体不好,就这么出去,反而让所有人看清他们家的弱小,只能随这些人去了。
苏怡同样对这个村庄的人没什么好感,只是形势比人强,上辈子他们刚搬进来没多久,家里就遭了贼,弟弟们的衣物全被偷了,父亲半夜察觉,还被贼人踢了一觉。
这一次,不能再让那贼惦记他们家了。
苏怡扔了抹布往外走。
“怡儿,你干嘛去?外面的人就是看看热闹,等会儿就散了,别去和这些人计较。”
苏怡回头,“爹,我们身上还穿着这么好的衣服,村民们会认为我们家很有钱。”
被苏怡提醒,苏叶心里咯噔一下提起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偷东西还是次要的,要是伤着孩子们怎么办。
苏叶思索了片刻,道:“那你请村长和村里老人进来坐坐,就说我们家刚来,照顾不周,只能请他们进来喝口水了。”
苏怡点点头,这些事让父亲来处理更好,她到底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苏安良也知道苏怡在外人面前吐不出几个字来,板着脸的样子容易惹人误会,忙扔了抹布抢过这个活。
打开大门,苏安良扫视了一圈围观的村民,心里恨的牙痒痒,脸上却不得不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村长爷爷在吗?”
他其实认得村长,就是站在最中间的那个老人,他身边的站着的就是村长娘子和儿媳妇。
上辈子村长家倒没对他们怎么样,就是远着,冷眼旁观。
村长走了出来:“老朽便是。”
“爹爹说,我们一家初来乍到,请村长爷爷和几位大爷大婶进去说话。家里还没打扫干净,暂时不方便接待大家,等我们家安置好以后,再请大家上门做客。”
“爹爹身体不太好,不能亲自出来请村长爷爷们,还望爷爷们见谅。”
村长和李老对视一眼,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那我们几个老家伙就进去坐坐,打扰小公子了。”
“不打扰不打扰,爷爷们请进。”
村长和老李跟着苏安良进门,村长媳妇也在大儿媳的搀扶下进去了,紧随其后的是老李头的儿媳妇和孙媳妇。
苏怡和苏安旭已经找出了几条长凳擦干净摆在院子里,又翻出碗洗干净,没有热水,只能打了井水请大家喝。
苏叶起身和进来的村长等人见礼,然后请他们坐下。
“村长见谅,我们一家刚搬来,还没收拾整齐,怠慢了大家,等安置妥当了再请大家上门喝杯粗茶。”
“苏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一家缘何突然搬至此处?”
苏叶苦笑:“不好瞒大家,大家也看到了,晚辈身体不太好,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了。原本大夫说我长不到成年,十九那年差点没撑过来。”
村长儿媳看着苏叶不由心生同情,这么年纪轻轻,样貌出众的男子,却是个久病之人。
“看公子这样不像是病重的样子。”
苏叶道:“晚辈如今这样全是内人医治照料的好。那年晚辈将死之际,有位得道大师从门口路过,说我命中有福星,只要找到福星成亲,必能好好活下去。”
在座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画外音,所谓的福星成亲其实就是冲喜罢了。
“成亲后就好了?”
苏叶毫不迟疑的点头:“内人祖上是行医之人,见不得病人受苦受难,嫁给晚辈后,晚辈才在内人的照料下渐渐好转,还有了三个孩子。”
李老的孙媳妇看了看苏怡三姐弟,忍不住羡慕,她头胎刚生了个女儿,折腾的紧,比不上苏家这三个孩子长相可爱,文静乖巧。
村长娘子问:“这不是好事吗?你娘子既然如此贤良,怎么只你带着孩子搬进来呢?”
村长也问道:“听闻公子一家来历不凡?”
苏叶脸上浮现内疚之色,“晚辈岳父岳母都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内人一人,内人励志继承父志,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晚辈家里却是官宦之家,规矩多,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内人不适应,时常闹笑话被我爹娘和外人耻笑。”
“昨日家中办宴,内人因为在宴会上弄脏了裙子,被人好一通说笑,连下人都在背后嚼舌根。内人受不了折辱收拾了东西回老家,我爹娘很生气,说娘子丢了脸,就把我们一家打发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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