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如往常一样，端着温水进了云霞的房间。

她将水盆放在桌上，向着床榻上被云被遮掩的人喊道：“云霞姑娘，我为您梳洗。”

可等了好一会儿，床上的人都没动静。

白梅一顿，她的目光落在床上，仔仔细细扫过每一寸，每扫一眼，她眼里的不安就多了一分。

直到——看见了被血迹晕染干透的痕迹。

白梅一惊，连忙扑过去将被子掀开，只见被子下的人脸色苍白，而她的一只手握着锋利的小刀，另一只手的手腕被隔开，血液浸染了身下的床铺。

云霞早已死了。她那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干了的泪痕。

白梅似乎能看见，在她离开后，云霞拿着小刀哭了很久，最终还是划了下去。

这位看似开朗明媚的姑娘，云霞。她早已看透自己的命运，在踏入更深的泥沼之前，她选择亲手结束这场噩梦。

白梅沉默着将掀开的被子又好好地盖在了云霞的身上，随后，端着水盆离去。

她神色平静地敲响了老鸨的房间，说道，“妈妈，云霞姑娘死了。”

“...你说什么？”老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声音猛地提尖，“谁？！”

“云霞。”白梅抬起眸，又重复道，“云霞姑娘死了。她昨晚，割腕自尽。”

小小的怜清阁根本就藏不住秘密，云霞才死没多久，怜清阁里的姑娘们便知道了个透。

无论是自愿的、还是不自愿的，踏入怜清阁的姑娘们，都不约而同地说服自己以笑脸迎客。

可如今花海里，有一朵花枯萎凋零了，其他尽管还盛开着的花儿们，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起来。

甚至有的，萌生了要离开怜清阁的念头。

老鸨看出了她们的念头，特地把所有人叫到了一块儿，厉声道：“想离开？好啊，我培养你们可耗了不小劲儿。要想走，就得拿出十倍的赎身金！若是拿不出，就把这件事咽进心里，不准随便乱说话！”

这一番威胁下，有人忍不住悄悄抽泣。

“哭什么哭！老娘亏待你们了吗？”她骂骂咧咧道，“缺你们吃喝了？漂亮的衣服没给你们买？还是说客人给的赏钱不够多？”

“好了，妈妈。”大早上地被硬叫过来的柳依浅浅打了个哈欠，走上前来道，“让她们回去歇歇吧，你吓她们干嘛？万一吓生病了，给你赚钱的人可就又少了。”

“好了！那你们都回去吧。记住了，不准在外面乱说话，也不准再讨论了！”老鸨心烦意乱。

一来，云霞这一死，万一被客人知道了，客人会觉得晦气不来，那不是让她少赚钱了吗？

二来...最近是清查日，青苍盟的道士们又活跃起来了。当今圣上有令，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需配合青苍盟道士的调查。

正巧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死了人，万一被那帮道士知道了，指不定会让怜清阁关门起来接受调查。

为此，老鸨只能把云霞的死按了下来，只期望这几天过去了再去处理。

可惜，她注定失望。

没过多久，就有青苍盟道士找上门来了。

纵使百般不愿，老鸨也只能乖乖听话关了怜清阁，给这群道士们足够多的时间调查。

房间内。

“柳依姐姐，清查日是什么意思？”苏红意问道。

“你也是京城人士，怎会不清楚清查日是什么日子？”

“之前...我只听阿兄大致提起过，说是跟妖怪有关。”苏红意垂着眸子，一边轻轻梳着柳依的头发，一边说道。

“嗯。人多的地方，总会吸引妖物和鬼物的靠近，而这些东西聚集多了，就会引发灾难。以前还没有成立青苍盟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至少半个城镇的人被妖鬼荼害。”

“青苍盟成立后，特设清查日，目的就是清查埋伏在人群中的妖物和鬼物，避免这类惨剧的发生。”

“老鸨为什么这么害怕云霞的死传出去？”柳依冷笑一声，“因为在清查日这几天，任何人的死都需报给青苍盟并予以调查。她怕关门这几天，耽误她赚钱，也怕外面出现怜清阁内有妖鬼的流言。”

“是这样吗......”苏红意点了点头。

“对了，柳依姐姐，”苏红意又问，“白梅她...未来会怎么样？”

“白梅？如果还有人要她，她就会继续待在怜清阁。若没有...依白梅的性子，她可能会离开怜清阁。”

——

白梅收拾好了行李，像她这样姿色不佳的女子，若是不想待在怜清阁了，会交一笔赎身金，然后离开。

这笔赎身金不像阁里姑娘们那么昂贵，但同样不可小觑。交完后，白梅有些恍惚。她在阁里待了好些年才攒下的银钱，如今交完赎身金后，就真的所剩无几了。

“白梅姐姐。”白梅背上了行囊，正打算离开，就被人从身后叫住。

来人是苏红意，她手上拿着一个小钱袋，递给了白梅：“白梅姐姐，路途遥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白梅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钱袋，笑了一下，没有拒绝，接了过来：“谢谢了。没想到，最后会来帮我的是你。”

“白梅姐姐，我送送你吧。”

白梅又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二人就这样离开了怜清阁。

“白梅姐姐，你之后要去哪儿？”苏红意问她。

“...回老家。”白梅想了想，说道，“当初，我觉得老家束缚了我。可在京城度过的这几年，我才明白，或许甘愿留在偏壤之地安稳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京城很大，机会也有很多。”白梅苦笑一声，“可那不是我这个普通的农女能奢想。”

“可白梅姐姐，你很厉害。”苏红意看着她，说道，“柳依姐姐也夸你做事干净能干，而且...你心地善良。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那也算对你好？”白梅失笑。

说话的功夫，她们已走到城门。

“好了，红意，就送到这里吧。”白梅说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顿了顿，还是转过身来，说道：“红意，既然你说我对你好，那我便再对你多说一句。”

“不要离柳依太近了。她能在怜清阁活得如鱼得水，靠的不只是好心态。”

白梅说完后，就不再停留。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像往常般，苏红意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可又不寻常的是，往后余生，可能不再相见。

白梅最后的那句忠告，耐人寻味。可如今的苏红意，捉摸不透这里面的含义。索性，就不想了。

或好的，或不好的

由前者铺垫，由后者书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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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云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