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骄(其五)

许是为了亲自验证楼双话语的真实性,他才不得不进入塔狱。

冉青禾怔了片刻,她想,那日,他在楼弈面前,说的什么要代她入狱的话,大概是故意为之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楼弈即使气急,也没将他下入通天塔狱,所以,他只能暗中潜入,调查一二。

戒律堂将犯禁修士投进塔狱,意图本是通过塔内关押的邪祟怨灵,消耗修士精气。修士进入塔内,为了生存,只能不停地与塔中怨灵搏斗。

每个犯禁修士都有一个单独的灵气壁隔开,并根据修士本身实力,投放适当数量的怨灵。

按道理说,如此强度之下,不可能有人能够逃狱。但她不同,她虽在这里呆过三月,但却是用了作弊的方法。

那时,她曾利用自己天生灵体的优势,将怨灵的怨气暂时吸入体内,而后在逃离时,再将体内怨气尽数释放回去。这样,她便可以不与怨灵搏斗,专心突破塔门禁制,轻而易举地逃离。

而旁人却只能与怨灵战到力竭,所以,元婴之境的通天塔狱,远不是一个刚刚突破元婴之境的修士所能应付得了的。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木盒中托着的是她将将炼制的丹药,她诱惑道:“小水,你带我去元婴境禁制处,我给你我最新炼制的清心丹。”

小水生前是个丹修,毕生心愿便是炼就这世上最独特的丹药,但在她醉心炼丹之时,因遭受反噬还是什么原因,身死怨生。

她的怨结难解,而且死后一直缠绕在玄水宗丹修周围,时不时地劝道:“哎呀呀,你投入灵草的顺序错了”、“哎哎哎,你这火候没到呢。”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这才被人投入塔狱之中。

小水拿过灵丹,欢快地围着她转了个圈,刚要领路,却被小花拦住。

小花进入塔狱时间最久,年岁也最长,她语重心长道:“禾禾,你如今不过是金丹期大圆满,如何能下那元婴层塔狱?”

冉青禾面上端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道:“放心,要是我打不过那儿的怨灵,只管将他们的怨气吸了就是,我当初不就是这样做的?”

众怨灵拗不过她,若是不为她引路,她便是自己也要跌跌撞撞地去。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顺利下至塔狱元婴境时,目之所及之处,连一个怨灵都没有,完全不像是金丹境那般,不时便有怨灵流窜。

即便如此,她仍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环境,提防怨灵偷袭。

她放出灵识,扩大范围探查灵力波动,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

只是,预想中的怨灵并未现身,等来的却是自阴影中骤然刺出的静心剑,以及剑身后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眸。

楼听澜不知是从何处而来,周身黑气如黑蛇缠绕,整个人浸满了怨气。他甚至没有给她辨认的时间,剑锋已经破空而至。

她急退半步,甩鞭抵挡,鞭身与剑刃相撞,声音里带着惊怒:“楼听澜,你发什么疯?”

她的声音穿透黑气,使他原本低垂的眉眼颤动一瞬,眼神也清明了些许,但这清明只是昙花一现,他剑气依旧,不肯罢休。

她心头一沉,怕是他已被怨灵影响了神识。

但两人交手时,莫名有种诡异之感侵袭她的心头。楼听澜不过是刚刚破境,为何会有如此庞大的威压和凌厉的剑气,简直不像是一个元婴初期修士,反而……

但她也没有余力细想,招招剑招,几乎都是冲着要她命来的。锐利的剑气在她的颊边划开一道血痕,她险险侧头避过之时,下一道剑气已至,她疲于应付,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情急之下,她鞭尾一扬,卷上静心剑身,却被楼听澜释放出来的剑身灵气荡开,她心神一晃,一时不察,竟被静心剑狠狠刺过手臂。

她快速止住血,又闪身躲开他挥来的一剑,她不禁厉声喊道:“楼听澜!”

趁他剑招稍一停滞,鞭尾卷过静心剑,遥遥甩到一边,而后快速翻手结印。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恶狠狠道:“我真是欠了你的。”手上动作依旧不停,指尖缕缕金色灵气溢出,快速将他身上的怨气引入她的丹田。

在天海谷中,她便已经发现,天生灵体不仅仅可以吸收怨灵怨气,甚至连缠上修士的怨气也能强行隐渡。

她着实想不明白,楼听澜这是在哪缠的一身怨气。

当最后一丝黑气脱离他的身体,没入她的丹田时,那汹涌的怨气几乎瞬间压过了她自身的灵力,让她丹田一阵绞痛,脸色霎时白了几分。

她灵力淤塞其中,实在是使不出半分力气,而方才被怨气控制的楼听澜,神识还未完全恢复,意识不清地紧闭双眼,整个人失了力道,重重的将她压倒在身下。

他的头无力地埋在她的颈窝,沉重的呼吸灼烫地扫过她的肌肤,塔狱昏暗,更是将这感觉无形地放大,她不自在地别开脸,抵住他的胸膛。

可这抗拒却引得他下意识收拢双臂,牢牢将她箍在怀里。

她心中又恼又疑,楼听澜是不是已经清醒了。她偏过头,试图从他肩头拉开些许距离,想要后仰看清他的表情,却又被他揽住腰身,牢牢困住。

她色厉内荏地威胁道:“喂,楼听澜,你是不是已经醒了?你跟我在这装呢?是不是?”

“我警告你,最好赶紧放开,不然我就……我就卸了你的两条手臂。”

“喂,喂……”

然而,他却毫无回应,只是将脸埋得更深,像是一只寻求温暖源泉的困兽。

*

楼听澜幽幽转醒时,朦胧间,只见一个红衣少女抱剑立在他的身前,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无奈地摇摇头,挣扎着站起身来。

岂料,那红衣少女却忽地扔给他一把剑,负气道:“醒了就赶紧走,平白耽误我时间。”

他一拿到静心,当即拔剑出鞘。

冉青禾一面躲,一面嘀咕道:“不应该啊,怨气不是已经拔除了,怎么还没清醒过来?”

他停剑,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冉青禾?”

冉青禾反应过来,他这是已经清醒了,凶巴巴地喊道:“醒了你出剑伤我做甚?我和你有仇?”

楼听澜即刻收剑入鞘,“抱歉。”他还以为,她又是怨灵变化出的。

她暗恼道,抱歉,抱歉,一天到晚只知道抱歉,哦,对了,还不止呢,他不光会抱歉,还抱她呢。

想到这里,她脸色霎时又沉了下去,毫不理会地转身就走。

楼听澜瞥见她的衣角被撕下一块儿,手臂上又草草缠了个布条,当即明白过来,拽过她的身子:“是我伤了你?”

两人距离拉近,他仿佛又注意到,她的颊边似乎还有一道细小的剑气伤口。

冉青禾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一步,道:“怎么?又要道歉?”

楼听澜歉疚道:“不是,只是想问你,伤势如何?”

她古怪地打量他一眼:“算了,就当是还你荐书的情好了。”

楼听澜眼神稍暗:“你似乎总是在试图还清我的情,不肯亏欠毫分,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该相互亏欠的。”

他神色无端认真了起来,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

冉青禾被他盯的不甚自在,眼神四处乱飘,视线飘过他的额心,眉头一皱,指尖碰了碰他的额心,转移话题道:“你这劫印可真奇怪,是一受伤就没了吗?”

而楼听澜反应却很是剧烈,霎时间又将静心出鞘,只是塔内昏暗,他一时竟也看不清分毫。

他倏地将脸凑到她的面前,再次确认道:“真的没了吗?你好好看看呢?”

楼听澜似乎是为了她能够看得更清楚,凑得极近,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唇间清寒的草木气息。

她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拉远了二人间的距离。

“真的没了。”

他的脸色比方才怨气缠身还要难看,她实在不解,不过是一个劫印罢了,至于这么紧张,又不是不会回来。

他想了许久,方才消化了这个事实,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你方才是如何突破塔门禁制的?”

她理所当然:“自然是强行破开了,难不成还能用钥匙打开?”

“是。”他有钥匙。

冉青禾:……

强行破开塔中禁制,他的叔父,此刻怕已是等在塔外了。

他狠狠朝腕上划了一剑,鲜血霎时溢出,他眉头都未皱一下,又“刺啦”一声,利落地从衣袖上扯掉一截布条,浸上刚刚流出的鲜血,而后在额头上紧紧缠了一圈。

冉青禾看得心头一跳:“你干嘛?你要是这样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他唇色一白,额头裹上了一圈带血的布条,整个人看着活像是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她反而像是个强抢民男不成的恶霸了。

他道:“一会儿你先待在塔内,不要出去。”

冉青禾道:“什么意思?”

楼听澜解释道:“你强行破开塔中禁制,怕已经是惊动了堂主或者其他长老,大选在即,你不宜再犯下过错。”

他这样,冉青禾还莫名地起了些愧疚感,若是她不来,楼听澜或许……

只是,还没愧疚到一半,她又想到,若是她不来,他便是死在塔狱,也是犹未可知。

果然,塔门禁制处,楼弈负手而立。

“听澜,你来塔狱究竟为何?而且还将自己伤成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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