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张升宇几次斜眼往身旁青年怀里瞥去，终是忍不住开口：“这小狗看着真乖巧，不叫不闹地，是生病了吗？”
乖巧的费启同样斜眼瞥对方一眼，随后背过身去，在时殊怀里换一个姿势继续趴着。
时殊则揉揉小狗的脑袋，轻声回答：“它只是性格比较好，不过身体确实有些问题，今天就是想带它去看看。”
这倒是出乎张升宇的意料，毕竟除了城里人养宠物，他们乡下其实一般不会选择特意跑去医院。
毕竟猫猫狗狗有很多，生起病来根本看不过来，而且大部分问题都可以靠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土方法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是救不活的。
根深蒂固的思想让张升宇对宠物生病要去医院这件事不以为然。
“这么小的狗仔能得的病也就那几种，不是细小的话吃点打虫药不就行了。”张升宇是觉得没必要花冤枉钱。
奈何馒头的病并不简单。
时殊叹息：“我看它拉的东西很正常，不是细小和寄生虫，可能是其他比较特殊的病，只能去宠物医院看一看。”
原本悠闲晃着尾巴的费启腾的一下坐直身子。
来不及感动时殊愿意带他去医院检查，便被对方竟然偷看他拉屎这件事震惊地毛都炸了起来。
明明已经躲到犄角旮旯里去拉，明明埋土的速度已经够快，竟然还是被偷看到了。
听着张升宇好奇询问拉的什么样子的屎，而时殊详细又准确地描述了出来，费小狗将脑袋搁在时殊腿上，两只爪子按住黄棕色的小耳朵，妄图隔绝声音。
不知不觉间，热烈讨论的两人都停了下来，眼神齐齐落在白团子身上。
“吆，小家伙这是害羞了？”张升宇有些惊奇。
“孩子比较腼腆。”时殊声音轻柔，莫名有一种家长风范，只是他边说着边拉开小狗的两只爪子，强迫小耳朵释放出来。
看出时殊很喜欢这狗崽，张升宇便不再多管闲事去置喙什么，但他还是提醒道：“镇上应该没有靠谱的宠物医院。”
“嗯，我是打算从镇上到市里看看，听说镇上开通了直达市区的公交，很方便。”
一听这话，张升宇立刻板起脸来：“你这孩子，张伯伯都给你送到镇上了，还能让你自己再跑去市里？我直接送你过去。”
没想到时殊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麻烦张伯伯了，我去市里还要逛逛。”
这不是客套，青年坦然的语气说明确实不希望有人跟着，张升宇只能作罢。
“那这样，你存一下我电话，回来的时候我再开车接你回去。”
时殊存了电话，两人便一路无话直到抵达镇上的公交站分开。
到镇上人也多了起来，费启被装在背包里挂在青年身前，只探出一个脑袋。
公交站有不少人往他的方向看，为了表示自己无害，费小狗探出舌头露出单蠢的微笑。
一旁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年轻女人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走过来。
“你的小狗好可爱，我可以摸摸它吗？”
费启耳朵抖了抖，有些承受不住这如狼似虎的眼神，但他看出女人气色不太好，明显最近压力山大。
费小狗不是费启，可以勉强施舍对方一个摸摸。
他自觉将脑袋往外探了探。
察觉到他动作的时殊微微垂眼：“可以。”
女人兴奋的上前一步，手指顺着蓬松的毛发捋了几下，又挠了挠小狗耳朵后方和下巴。
娴熟的手法让费小狗眼睛微微眯起，没能注意到上方青年微暗的眼神。
费启正享受着，抚摸忽然被打断，是时殊后退一步避开了女人的动作。
同时一只大手按上他的狗头，将他整个塞回到背包中。
“它身体不好。”时殊声音冷淡，女人只能悻悻收回手，只是眼神还是止不住往背包里瞟。
终是忍不住又问道：“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家也有一只小狗，可以交流一下。”
听着背包外的对话声，费启恍然大悟。
原来是看上时殊了，诡计多端的女人。
不对，应该是诡计多端的时殊，顶着那样一张脸，再带上如此可爱的小狗，简直是联系方式问答机。
他抖了抖耳朵，没有听到后续，立刻一激灵想要探出去观察情况，却先一步被伸进来的手揉上脑袋。
“我的车到了，先走了。”
只听时殊说完这一句便走上公交车，费启费了好大劲儿才扒拉开拉链探出脑袋，一眼便看到对方正专心致志在手机上打字。
啧，这就聊上了？
费启莫名有些不爽，重新钻回背包，窝在里面不动了。
注意到他动作的时殊指尖顿了顿，片刻后继续发送信息。
[时殊：我是第一次养狗，没有经验，可以向你请教一些问题吗？]
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大概也是刚刚等到车。
[周琼思：当然可以，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帮到你。]
[时殊：比如顺毛的手法。]
[周琼思：你家毛孩子叫什么名字？]
时殊皱了皱眉，但还是回答了问题。
[时殊：馒头。]
[周琼思：好可爱的名字，你摸它的时候可以边叫它的名字，小狗的耳朵很敏感，轻轻揉耳朵后面就行……]
时殊认真学习时，背包中的费启已经随着公交摇晃的频率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被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陌生男人抱在手上。
“汪唔……”有些饿了。
瞄一眼墙上的钟表，竟然已经将近下午两点。
他想催促医生快一点，小声嘤咛了两声。
“太乖了，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医生忍不住撸了两把狗头，随后看向对面的年轻人。
“精神看着其实还不错，可以说说最近有什么其他问题？”
被放到桌子上的费启伸了个懒腰，抖抖身上的毛，待恢复蓬松后走到时殊面前，靠着对方的胳膊又一屁股卧倒，不愿意多站一秒。
时殊抬手轻轻揉着小狗的耳朵：“我昨天捡到的它，之前它经历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昨晚忽然就没了心跳和呼吸，今早又恢复如常。”
医生闻言皱起眉：“你确定没有心跳和呼吸？可能是休克状态呼吸和心跳比较微弱。”
“那它为什么能够自己好转？”
面对这个问题，医生一时也有些无言，只能带着费启先去做基础检查。
一套体格检查下来，费小狗确诊了营养不良，也仅此而已。
医生面容逐渐严肃，又做完血常规和影像，并没有发现大问题。
中途时殊忽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装着一抔土的塑料袋，面色平静地递给医生：“这个也查一下吧。”
“这是什么？”医生接过袋子，费启也好奇看过去。
就听青年直言道：“馒头几个小时前的粪便。”
费启只觉一道雷劈在脑门上。
这家伙不仅偷看他拉屎，竟然还偷了他的屎……
一直乖巧的费小狗忽然冲破医生的桎梏，一顿左勾拳右勾拳落在时殊腹部，狂吠不止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狗。
医生刚下意识想去捉狗的动作又停了下来，有些忍俊不禁：“听得出来，它骂的挺脏的。”
挨了一通狗狗拳，时殊笑着揉揉小狗的头：“馒头乖，只此一次，以后不会了。”
在场的两个人都不以为意地笑着，只有费启一个受害者觉得心灵受到了重创。
他决定永远守住自己其实是人这个秘密，费启是费启，馒头是馒头。
察觉到小狗有些抑郁，时殊无奈叹气，第一次发觉太有灵性也许还有坏处。
这边费启已经摆烂躺平，医生却摇了摇头：“粘上土的粪便没办法用于检测，结果会不准确，还是需要新鲜的。”
费启立刻朝自作主张的时殊轻哼一声，随即尾巴一收挡住自己的屁股，表示拉不出来一点。
其实通过各项检查已经基本确定小狗的身体没有问题，并不是必须要进行粪便检查。
医生更倾向于时殊关心则乱弄错了，毕竟在他看来现在的馒头是不可能出现休克的，但他还是提议道：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先将它留在这里观察两天，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瘫倒的费启嗖地一下坐起身，颠颠跑到时殊面前，小爪子扒拉对方的衣袖。
他可不能留在这里，有很大概率今晚还会回到自己的身体，到时完全没有生命体征的小狗待在这里不一定安全。
时殊垂下头，现在边扒拉自己衣袖边嗷呜叫唤的小家伙仿佛和不久前斜眼瞪自己的又不是一只了。
无奈叹了一口气，青年看向医生：“不了，既然没有问题，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医生还想着能多和馒头玩一段时间呢，他实在是喜欢这只温顺又聪明的小狗，但既然人家主人都这样说了，他也没道理强迫小狗留下。
只在最后建议道：“馒头大概有四十多天了，可以接种多联疫苗，能预防不少疾病。”
于是费启又被抱去打疫苗，针头没入颈部时仅仅嘤咛一声，看得医生连连惊叹。
最后时殊顺便在医院买了狗粮、驱虫药等一些狗狗用品，甚至还有一根狗绳。
看到这些东西的费启兴趣缺缺，毕竟他又不是真正的狗，而且……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离开宠物医院后时殊带着背包里的小狗走进一家餐厅，点了两份面和一碗清水，解决迟来的午餐。
费启的饭全是清水泡过的，时殊喂他吃完才又拿起一双新的一次性筷子开始吃自己的。
只一个吃饭的时间，又有两人来向时殊索要联系方式，两次都被其冷淡拒绝。
这让费启忍不住想，果然公交站那个女人是特殊的？
小狗蔫蔫地，暂时不想搭理时殊。
后面一段时间费启都挂在青年胸前，看着对方在商场超市买了大包小包的日用品。
坐公交回到镇上后时殊原本应该是打算找出租车或者三蹦子回村的。
却没想到张升宇先打来电话。
最后一人一狗被张升宇强制接回了村。
因为午饭吃得晚，时殊没急着做晚饭，回到家先收拾买来的东西，而费启则趴在堂屋的木凳上扮演懒狗。
当狗的一天简直闲得发慌，费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墙上新买的钟表，等待回到自己的身体。
嗡——
在时钟和分针分居两头的瞬间，熟悉的眩晕感传来，板凳上的小狗再次没有了生息。
似有所觉的时殊停下手头的事情转过头，轻手轻脚走到板凳前，将没了呼吸和心跳的小家伙抱进怀里，并默默记下这个时间点。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医院内。
病床上的费启猛地睁开双眼，掀开被子便跳下了床。
趴在床边的费母被惊醒过来，揉着涨疼的太阳穴便重重两巴掌拍在自家儿子后背上。
“你个臭小子又醒了！”
费启立刻说道：“妈，你等等再打，我现在有急事。”
费母拉住往外跑的儿子：“你有什么急事啊？妈跟你一起去。”
最后一起坐进车内的母子俩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费启败下阵来。
他也是刚刚太急，被老妈察觉出了异样，现在若是不带对方一起去，之后有的是麻烦。
就算现在反口说没事也只会更加可疑。
费启叹息，沉声吩咐前面的司机：“去云州村，走快速路。”
全程大概需要两个小时，至少要在时殊睡前赶到。
他要去带走馒头，虽然馒头喜欢和时殊待在一起，但费启的生活也要继续。
至于有关云州村隐情的事，馒头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只狗，总不能靠时殊自言自语来告诉他一切。
他需要以费启的身份去了解情况。
当然，前提是他能带走馒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