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沉默安静地坐在车内，一壁之隔，车外两方势力成对峙之势。

江承明一身利落的军装，他身后站着的也是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宫衔着洁白的西装，身后是戴墨镜的雇佣兵。

江承明眼眸中浸着凛冽笑意，抬枪对准了宫衔的额头，明明是箭弩拔张的气氛，他的姿势却很随意，他抬了抬抢，“我劝你好好替斯特沃尔家族想一想，要怎么解释这里的一切，马上记者可就到了。”

宫衔的神色崩得紧。直到江承明收回枪，钻进了车内，宫衔才移动脚步离开。

顾新头发上沾的都是血，对于血腥味已经习惯到逐渐麻木，有人上车坐到了他身边，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江承明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毫无前兆，顾新突然转过了身，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是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江承明削苹果的那把水果刀。

比起直白的恨意，顾新眸中是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的绝望，和不管不顾。

事发过于突然，江承明也没有想到顾新身上会有利器，虽然已经非常快速的做出了反应，但因为车内空间狭窄，施展不开，匕首还是顺畅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利刃破开衣料，刺穿了皮肉，江承明不可置信地闷哼了一声，用力抓住了顾新的手，防止刺的更深。

顾新用两只手一起抓握着匕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江承明身上，僵持许久，江承明才将顾新猛然掀翻在了座位上，单手将顾新双手按在了头顶，咬牙切齿道：“你就是这么对刚刚救过你命的恩人？”

顾新的眼眶内布满了血丝，没有了匕首，他就用口，不要命一般咬江承明裸露出来的任何一块皮肤，牙齿擦过鼻尖，江承明闻到了血腥味。

顾新现在根本就不算是人，他和里面的怪物没有什么区别，江承明完全不怀疑，顾新完全是抱着和他拼死的决心。

手指摸到了门把手，江承明利落翻身，逃一般跳出了车。

半晌之后，车门再次被打开，这次坐进来的人不是江承明而是陆成聘。

短短时间不到，陆成聘肉眼可见苍老了许多，他坐进车后，小心的关上车门，似乎生怕惊吓到坐在里面的人。

“小润。”只一声轻唤，陆成聘眼眶就已经湿润了，他无法想象，几个月而已，仅仅只是三个月不到，陆润到底在这里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润消瘦了太多，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他甚至不敢确认，眼前的人就是他那个心比天高，温润开朗的侄子。如今的顾新，皮肉包着骨头，脖颈上的衣领破损，漏出布满青紫针孔的皮肤，旧伤叠着新伤，陆成聘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顾新的双目是完全的无神与麻木，明明人就在活生生地坐在他的一臂之外，但陆成聘还是觉得顾新身上有什么东西好像死掉了，与他隔得那么远，他一点儿也触碰不到。

陆成聘往前移动了一点，顾新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陆成聘低眸看到顾新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如今还顺着匕首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血滴落在车内铺的地毯上，晕开一片暗红。

“小润，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叔叔，陆，成，聘。”似乎生怕陆润认不出他，陆成聘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说的慢，一边观察着陆润的神色。

陆成聘尝试去拿陆润手中的匕首，可陆润捏的太紧了，陆成聘最终放弃了拿匕首，在感觉出陆润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他慢慢尝试着接近，伸手终于将陆润完全揽进了怀里，怀中人身体滚烫，他克制了许久，手指在触到陆润柔软的头发，和体温后，终于忍不住哽咽了声音，“对不起，叔叔来迟了。”

顾新握着匕首的手有一刹那松动。

陆成聘小心翼翼道：“二叔带你回家。”

*

汽车在别墅外停下，江承明起先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陆成聘下车的动作很轻，许是车开的久，顾新不知何时，靠着背椅睡着了。即使睡着，顾新的眉头也是紧皱，稍微动静大一点，睫羽就会细微的颤抖。

陆成聘轻手轻脚地将顾新从车上抱下来，绕过江承明进了别墅。

在所有人离开，汽车停进停车库后，汽车底盘上掉下来一团蠕动的肉球，它没有五官，却长着如章鱼触手一般又短又粗暂且可以称之为“脚”的结构。

有保姆到车库取陆成聘刚刚落在座位上的外套，它迅速地收起了自己的“脚”，把整个身体盘起来，扭成了一朵玫瑰花的形状，吸趴在了保姆的头发上，被带着进入了别墅。

虽然精疲累尽，但顾新其实没睡着，也很难睡着，房门关闭，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后，他就睁开了眼。

他现今所处的位置，是陆家老宅，躺在，他以前卧室的床上，顾新侧头，能看见墙上挂着的摆钟，一下一下晃着，时间是晚上十点过五分。

顾新只轻轻动了一下，芭菲就出现在了床头，他已经单方面和芭菲冷战很长时间了，但现在他有很多事情需要知道，即使芭菲的话虚实难辨，但就算假话，也比他一个人瞎想强很多。

“系统商城里突然出现炸弹是你故意放的？”顾新开始问第一个问题。

“嗯。”芭菲难得的坦诚。

顾新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地接着问：“为什么？”

“因为……”芭菲犹豫道：“感觉你需要。”

“我真的很不能理解。”顾新道：“你开始放的时候，有预想过我会拿它来做什么吗？或许也可以换一种问法，你希望我拿它做什么？”

芭菲道：“最差的结果是你拿它自.杀,我希望你从精神病院逃出去。”

“逃出去任务不就失败了。”

芭菲不说话了。

“可以失败对吗？”顾新不依不挠，“这个任务即使不做，也不过是永远困在这个位面，没有其他影响对吗？”

顾新的语气冷静的吓人，芭菲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身体，和第一次不一样，芭菲可以非常直观地感觉到，顾新对它的耐心已经完全耗尽了。

“对。”

“第二个问题。”顾新继续问：“商城内的商品是由你安排？”

芭菲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都不敢说，“是。”回答完，它又急忙补充，”但……价格不是我定的，我决定不了价格。”

“所以，我想买什么都可以买到是不是？”

芭菲慌乱地连连摇头，“不是不是，系统有过的商品我才能安排，系统如果从古至今都未有过，我也没有办法。”

“具体范围。”顾新惜字如金。

芭菲张了张口，横心道：“现实店铺有的，系统商城都可以努力有。”

“第三个问题。”顾新继续，“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我已经来过很多次，也死过很多次？”

虽是疑问，但顾新的语气非常肯定。似乎，只要芭菲敢回答个“不是”，就能立马翻脸。

芭菲心如死灰，“是。”

“具体都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芭菲快被逼哭了，“这个我真的不能说，说了，我就完蛋了。”

“你的主人是谁？”

许久没有听到顾新说话，芭菲以为顾新不会接着逼问了，正打算松半口气缓缓，突然的又一个问题，让芭菲惊的都结巴了，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什么？”

顾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床铺上坐了起来，他靠着床头，直视空无一物的前方，很快芭菲就发现，顾新压根不是在对他说话。

顾新轻轻缓了一口气道：“我想我现在应该没有资格和您谈条件，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总要开诚布公的聊聊，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我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您如此费尽心机，我不管您有什么样的目的，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即使神魂湮灭，我也不会任人操纵拿捏！”

芭菲咽了口唾沫，它下意识顺着顾新的视线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与此同时。

在一座圣光普照金碧辉煌的神殿内，有一位年轻的神明正垂眸看着虚镜。

跨过难以计换的时间与空间，两双视线交汇，彼此凝望。

许久之后，顾新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行金色的字体，“你想知道什么？”

顾新紧紧抓着被褥开口，“你是谁？什么目的？我按照你的意志行事，我能得到什么？”

面前的金色字体重新变幻，问，“你想要什么？”

顾新扯动了一下唇角，略有嘲讽，“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什么吗？”

字体变幻，毫不犹豫，“可以。”

“我要取代你成为你。”

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字体才有了变动，但依旧简短，“可以。”

顾新死死盯着面前两个过于巨大的金字，是很板正的黑体字号，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失误了，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他又追问了一遍，“你是什么身份？”

“整个宇宙之中，横跨世间空间维度，存在无数个世界，为维护万千世界平稳运转，宇宙衍生出三十六座神殿，我是三十六座神殿其一，圣母殿中的一位侧神。”

顾新努力地去理解这段过于超出他认知的介绍，“你既是侧神，就是说还有主神？”

“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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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色苹果树（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