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门口的等候椅没人，陈琛扶着顾辰月在那边坐着，现在他是真没办法把人丢下了。
“嫂子…”刚坐下，顾辰月开口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陈琛单膝跪地，抬起她的脚踝看了看，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陈琛抬眸看着她，关切的问：“疼吗？”
顾辰月点了点头，是真的疼，一阵阵抽疼，从她的角度看下去，刚好能看见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她好像突然能明白她哥哥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疯魔了。
“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吧？”陈琛依旧半跪着，征询道。
顾辰月抿了下唇，还是下定决心，在良心跟亲哥面前选择后者，她摇头说：“我哥应该快到了，家里有家庭医生，到时候让家庭医生来一趟，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陈琛明白顾辰月的用意，虽然不想见顾辰安，但也没办法强硬把人扭送到医院，更没办法放着不管，他起身坐到顾辰月身边的空椅子，叹了口气，缓缓说：“辰月，别叫我嫂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跟你哥不可能，我不喜欢男的。”
顾辰月转头惊讶的看着他，原来她嫂子不喜欢男的？她眨巴了下眼睛，想了下说：“可我哥很爱你啊。”
店门口前的路灯孤独的绽放着光芒，灯下映着丝丝细雨，不仔细看都不知道又开始下雨了，灯光就像照妖镜，照亮了一切看不见的绵密。
陈琛看着灯下的亮光，亮光下渐渐洇湿的地面，缓缓开口：“辰月啊，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老天爷很公平，打开一扇门，总要关上一扇窗，你哥已经很幸福了，他什么都有，有不会家暴的父亲，有恩爱的父母，还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在感情上坎坷一点大概就是他被关上的窗吧。”
他转头看着顾辰月，扬了下唇角，自嘲一哂：“大概我就是那扇窗吧。”
顾辰月眼尾发红，是疼的，也是急的，她摇头说：“不是的，嫂子，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可以跟我哥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现在不行？”
“因为那是你哥逼我的。”陈琛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这样的话太矫情了，他垂首从兜里掏出烟，才想起女生在，又抬头看着顾辰月询问道：“没意见吧？”
顾辰月摇了摇头，陈琛说了声“谢谢”，他慢慢把烟点上，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才接着说：“我没有你哥的运气，我有会家暴的父亲，没见过亲生母亲，我小妈为了我把我亲生父亲杀了，因为他不死，我跟我小妈都会死，我本来计划好了，努力读书，等小妈出来了，好好孝顺她，因为你哥，小妈差一点出不来，因为你哥，我小爸出车祸，伤了腿，天不好的时候还会隐痛，辰月啊，你试过连卫生间都有监控吗？房子里都是，办公室也有，跟人说句话都是罪过，都要找我麻烦，不听话就要被关起来，各种折辱……他爱我又怎样？难道因为他爱我，我就要去承受这些吗？”
他从来没有这么透彻的说过这些话，只是心里真的纷扰，他总要这样时刻提醒自己，防止自己再陷入那样的境地，他们的步步紧逼让他惶惶。
顾辰月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从来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以前他们经常吵架，她咬着下唇，想解释，却无法平复内心的波澜，陈琛没再说话，只默默的把一支烟抽完，把烟蒂捻灭在一旁的烟灰缸，抬手摸了下顾辰月的头，轻轻说了声：“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眼泪不听话的从眼里逃出来，顾辰月啜泣的声音不大，却让陈琛的心跟着揪了揪，他起身想找店家拿纸巾，顾辰月以为他要走，忙伸手拉住他的手，断断续续的说：“我、我不知道这些，可…可是……嫂…嫂子……别走……”
陈琛叹了口气，伸手擦了下她的眼角，温言哄道：“乖，我不走，我去给你拿张纸巾，脸都哭花了，一点都不好看了。”
顾辰月听他说不走才松开手，陈琛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进了火锅店，没一会就带着一包纸巾出来，他站在顾辰月面前，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笑了笑说：“擦擦，变丑了呢。”
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听到他的调侃，顾辰月破涕为笑，她没形象的擤着鼻子，再开口时，带着浓重鼻音：“嫂子，我哥真的很爱你，可能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说，你就让我任性一下吧。”
陈琛想开口拦她，他不想听，害怕会动摇，却只是双手插兜，静默的看着檐上开始滴落的雨滴，雨滴不大，断断续续的，就像顾辰月的讲述一般。
“这四年他过得很不好，白天机械的工作，晚上酗酒，你见过他了吧？精神状态很不好，你那个骨灰盒是他求了好久求来的，天天去，你小妈见一次骂一次，他还是去，最后拿回来了，每天晚上就抱着那个盒子，如果他不是我哥，我真的会以为那是个神经病，嫂子，他关了你两年多，你也折磨了他四年，难道还不能抵消他犯下的错吗？”顾辰月说完，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陈琛现在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晓得他没阻止，她还能继续说。
她又擤了下鼻子，瓮声瓮气的接着讲述：“知道你胃不好，每天中午特地从公司回家给你准备午餐，怕你知道，只假意是点的外卖，每天晚上去你住的地方，就在楼下，在车里，早上又悄咪咪的离开，我不懂为什么有人会爱一个人爱到这样的疯狂，嫂子，你就当行善，收了他吧，我哥真的好可怜。”说着，她又开始忍不住要哭。
陈琛的心尖麻了一阵又一阵，甚至觉得腿有点发软，他的手在兜里紧握成拳，指甲用力嵌进掌心，才让自己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你要不要问问你哥到没有？”再开口，依旧是平时淡淡的口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