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三日月昼报有希望就是一件错事,倘若不是个别时候表现的过于机智,早已女琉奈恐怕就会有十全的证据怀疑她漂亮圆润的脑壳里头装的是豆腐渣:“手机还我。”
三日月昼灵敏的一闪,就让她捞过来的手扑了个空,键盘敲得不大活泛,错别字格外多:“等一下,我要骂完这个人——”
“混蛋!你不要用我的账号留言啊!我还得联系大岛学姐删掉帖子!”三日月昼要比她高半头,高举着双手,仰着脑袋盯着头顶正上方的狭窄屏幕,一边躲闪,一边继续手里的工作,离得近一些就能听见后槽牙硌的直响的动静。早乙女琉奈试图跳起来抢回手机,平衡力一直不佳,体育成绩也不堪入目的少女挥动双手跃起的一刹那,意外就出现了——手机没能夺回去,反而被失控的巴掌拍飞了。
小巧单薄的黑莓手机在半空中划出道抛物线来,时间定格在这一秒,三日月昼原本狰狞愤恨的表情转为惊恐,双手停在半空中没做反应,硬挺的上衣因这个动作而耸起,露出腰迹一片雪白的肌肤和隐约的马甲线;早乙女琉奈扑在她身上,精巧的下巴撞上她硌人的肩头,张大了嘴巴,伸长了五指呼唤着:“我的手机!”
落地声让凝滞的一切开始有了动作,但最先走到手机面前的不是她俩,而是手冢国光——机缘就是这么巧合,他只用了一步就探出手捡起来了,遭此劫难竟然完好无损的屏幕上已经写好却没能发出去的留言和主贴上的照片一并入了他的眼。
三日月昼觉得他好像每天都在长高,他踩着男子室内鞋走到她面前,白皑皑的衬衫被熨烫的一条皱纹都没有,手腕上搭着外套,卷起的袖口露出一条精壮的小臂,低头俯视着她嘴角不羁的笑意,镜片反着光,只能看到挺拔的鼻梁和清秀的下巴,浑身都带有冷冽的气息。开口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三日月”的一刹那,她险些心虚的跪下去。
“就是你和不二君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底气十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突然看到了狭窄的老式眼镜下他通红的,泛着水花,如同挂了糖衣的山楂似的眼珠子,像是哭过。脑子一下就乱成了一团麻,喉咙哽咽了片刻,她搭着手冢国光的肩膀,明明急切的想要安慰他,但话到嘴边却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一句话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前言不搭后语:“我我我……虽然照片不是我上传的,但确实是我拍的,我一定会对这件事负责……手冢君你别难过……”直到最后才切入要害:“琉奈!你快去找大岛前辈把帖子删掉!”
“三日月。”手冢国光拨开肩膀上的那双手,把手机交还给早乙女琉奈,眼神里泄露出来的倦怠和失望笼罩着她,让她胸口发闷,险些喘不过气来:“要上课了。”
“可是,手冢君……”她拽住他的衣袖,想要再辩解两句。
但对方并不领情,如同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厉声重复了一遍:“三日月,去上课。”
那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把手冢国光气哭了。
时间回到此刻,三日月昼横在擂台边沿,咬着杯子里的吸管,慢条斯理的嘬着水。听完原委,盘坐在一旁的千石清纯翻来覆去的细想:“手冢不会为这种事哭的,你肯定看错了。”
“我也不是个会为丢钥匙这种事而哭的人啊。”她说:“但是那几日太倒霉了,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哭了半个钟头。”
“骗人的吧……”完全想象不出她流泪的模样。
似乎十三岁以后眼泪就不常见了,像是个所向披靡披荆斩棘的战士,一路勇往无前,但总是为丢了钥匙,电脑系统崩溃重启,买个鲷鱼烧被老板恶劣的态度气到这种小事而哭泣。明明所有难挨的日子都渡过去了,所有棘手的麻烦都解决了,余下的鸡毛蒜皮,柴米油盐都不值一提——原来,原来每一座山都是由沙砾累积而成的,每一次崩溃都是积累的过去所导致的。
“手冢君怎样才能原谅我呢?”
左思右想的三日月昼当然不会知晓,手冢国光的眼眶之所以会红了一整天,并不是因为哭,而是前一天傍晚河水溅进眼睛,造成了轻微的感染。
心比天大的三日月昼罕见的失眠了,她闭上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半天,羊数到一万多只又重头开始,再睁开眼,天就亮了。起床洗漱时,她被化妆镜里自己青灰的脸色吓了一跳,眼下罩着一圈淤青,被人打了似的,死气沉沉的,双手拢住一捧水,胡乱洗了把脸。十月初的清晨已经转凉了,突如其来的冰水让她打了个冷颤,她直起腰,撑着洗手台,盯着镜子里倒映的琥珀色瞳孔,意识逐渐清明起来,她朝自己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就从打击报复开始吧。”
早乙女琉奈的电话带来了大岛学姐的消息。她耸着肩膀将手机夹在耳侧,从书包里掏出地铁卡,迈过了闸机:“没有找到发帖人吗?我一向不水校园论坛,没有注册过账号,手机遗失第二天就去挂失了号码,他肯定是用自己的账号发布的,应该很容易找到吧。”
“嗯,顺着他的ID找到了不少以前没删干净的评论,大概是怕被发现,今天这个ID下曾发表过的言论就都被删除了,对比乾的数据,发帖人应该是三年D组的武居前辈。”早乙女琉奈的声音里充满了困倦,她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有意思的是,乾发现,武居前辈的字迹和你每天早上收到的匿名情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哦。”
三日月昼匆匆挤上电车,伸手勾住扶手,捕捉到一丝细节后抿着嘴角揶揄道:“欸——你和乾的关系已经要好到可以相互帮忙的地步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听筒另一面的早乙女琉奈大约脸色倏然一红,连声音都局促紧张起来:“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她偏着脑袋,身体随着电车的行驶而晃动,漫不经心的低下眼睑,看起来乖顺又清冷,再抬起眸子,眉梢一条,目光矍铄:“当然是先揍一顿出气。”
电车在青春台停靠后,她轻巧的迈下台阶,将纤长的脖颈扭出清脆的声响,刚好在学校门口碰见棒球部的部长长泽前辈,她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说了句“前辈,借个球拍”,也不管对方答没答应,直接抢走了他背包,一路抗在肩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径直杀向三年级D组。正巧长泽前辈与手冢国光相识,夏季球类比赛上曾做过对手,连忙和他通了电话,等待接听的过程中,攥着手机的掌心就冷汗淋漓了:“要死人了!你们班的三日月要去杀人了!”
长泽前辈口中要去杀人的三日月昼此刻正拎着球拍,笑吟吟的在三年D组门口拦下一名同僚,拖着懒散又不着调的长音:“前辈——能帮忙喊一下你们班的武居前辈吗?”
她无疑是个天生的演员,笑容乖巧又有感染力,很少有人能抵御住她的巧言令色和花容月貌,是以武居前辈不仅轻易的做了条上钩后等待宰杀的鱼,心里居然还有隐约的悸动和紧张——而她只是眨了眨眼,说了句:“前辈,我有些事想和你说,可以跟我来一下吗”,对方就不疑有他的跟去了主教学楼右翼后没能修缮妥当,破败的像烂摊子似的小花坛。
早先种在花坛里的老树在暑假时遭遇了雷劈,拦腰倒下后浑身都是烧焦的痕迹,横在挖掘后的废墟里,在秋风中招摇着生命力顽强尚未完全枯死的树梢。三日月昼踩住露在泥土外盘虬的老树根,这棵老银杏见证了青学的发迹,年龄甚至比如今的青学还要再老许多,据说可以追溯到大正时代的最后一年,校方为了保护这棵颇具意义的老树,否定了许多整改方案,一直拖到如今才开始施工。她揪下手边枯败的杂草,望着逐渐泛起黄边的银杏叶,倏然收拢了笑容:“武居前辈,我的手机呢?”
“啊?”像是被兜头浇下来一盆凉水,他还自以为是的认为她笑的这样诱人,或许是发现了每日清晨在她储物柜里塞情书的人正是他,来回复自己的心意的:“三日月学妹,你的手机……跟我有什么干系?”
“什么干系?你这个混蛋居然敢在校园网站上发些不该发的东西,还让老子背锅……”她戳着他的肩膀,将人逼的跌连后退:“话说回来,学校里姓武居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时我还没反应过来你是谁,原来就是国中时打伤过手冢君的那个武居啊。”
正好踩中了他的尾巴,心脏一下就提溜到了嗓子眼里,只能用大嗓门来掩饰内心的惶恐和紧张,一边嚷着:“混蛋!你胡说些什么!疯狗!”一边就要扭头逃跑。三日月昼拽着他的胳膊,拦住他的去路,做贼心虚又慌不择路的武居扬手抽了她一嘴巴,抬起腿来就准备踹向她的肚脐,不料对方像只狡猾的泥鳅,扳住他的关节往侧方一闪,顺手抽出包里的球拍,直直卡住了他的咽喉。
“啧……”她捂着平添一枚新鲜掌印的脸颊,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笑了起来:“居然打女生,武居前辈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恶劣一些,居然被你这样的人喜欢,我都快吐了。”
“你这个混蛋!”被她嘲讽和贬低的口吻踩痛了要强的自尊心,他掰住球拍还妄图反击,又被她卡住了肩膀动弹不得,牙缝中挤出的讥笑比她身上的檀木香更加凛冽:“青学生存法则第一条,就是不要和三日月昼动武,前辈你不会不知道吧。”
眼前的景色颠倒过来,身体也在空中飘着,武居只感觉脚下一轻,再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摔到地上了。三日月昼一手将他的胳膊别到背后,另一只手拎着球拍抵住他的后脑勺:“照片是你发的,不管你拿没拿老子的手机,老子都得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第一拳落在他的脸颊,正巧对上她挨耳光的位置:“你再反抗一下试试,老子把你胳膊掰折。”
第二拳落在另半边脸,为了丑的对称:“挨了打才想起来还我手机,晚了!”
手冢国光和花崎诗织顺着哀嚎声赶到现场时,武居前辈已经被她用麻绳捆的像只蠕虫,倒掉在枝头,双颊高肿如发面馒头般口齿不清了,充血的脖颈里涨起了青筋,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难以分辨,呜咽的抽泣让人不敢想象这是个一米八几大个儿的健壮少年。而三日月昼就插着腰站在他对面,拾着棒球拍,没个正形的撇着腿,有韵律的敲着后背,不疾不徐的说:“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作青学名产吗?国中时我就被视为可以升入日本顶级学府的苗子了,一年级翘课逃学,把棒球部和排球部搅的一团糟,教授家政的山口女士说我持续这样下去成绩恐怕要一蹶不振,不过让她失望了,哪怕平时没有认真学习,我的成绩始终居高不下。你今天就是受了些皮外伤,连根骨头都没折,当时你可是险些断送手冢君的网球生涯呢,现在还敢偷拿我的手机发这些污蔑性的言论,我今天就算是把你打成二级残废,凭三日月这个姓氏,我的下场最差也不过是更名换姓转去别的学校而已,有钱有权有势,你这个一事无成的流氓,不过虚长几岁,怎么敢惹我这种就算在学校里横着走都听不到一个不字的人呢?”
“三日月昼!”手冢国光的低沉严肃的难以想象属于十六岁高中生的声音如同利刃一般扎进她的耳膜,她后背一凉,浑身一颤,拽着麻绳一端的手顺势发软,武居前辈就从低矮的枝头掉下去,一头栽进了松软的泥土里,蠕动着号啕大哭起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一脚踹在他脸上,留下一枚清晰的脚印:“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丢到混凝土里埋了!”
早上做早饭把汤圆煮成了汤,现在满脸绝望中
—————
即将变成三日月境泽的三日月昼:我以为我是TF党,没想到TA,TE我都可以,原来我是个ALL T。
松岛柚:你只是单纯喜欢手冢君吧混蛋
——————
暴力是不对的
但是在我的小说里都不能把这只狗揍一顿那就太憋屈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Chapter.20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