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做了件很不厚道的事儿。
商时序看上去就不缺对象。这盒避孕套证明了他有女朋友,并且常来这个房间,他今晚的出现不仅给商时序添了麻烦,也许还打扰了一场情侣幽会。
但他很快想到了普朗克酒吧门口那条错发给他的信息。
商时序在拒绝某个不熟的人,语气礼貌客气,像极了正在摆脱一场长辈抛来的相亲局。
如果商时序是个渣男,有着女朋友还要加别人介绍的相亲对象,他又为什么要拒绝?
如果商时序不是渣男,那为什么不跟介绍人说明自己有对象?
关于商时序是否是渣男的研究让简飏意识到自己醉后脑子转得有点慢,他揉了揉额头上散下来的头发,忽然想到了另一种让他焦虑的可能。
商时序的对象是个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人...又或者是个男人。
他自己是gay,从青春期认清对覃楠感情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如果商时序也是,那么他昨晚的行为就过分暧昧了。
先是要联系方式,后是约人见面,最后一起回家。
换成他身边会玩的朋友,这些举动都是滚上床的前期信号。
简飏有点懊恼。
另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去招惹一下萍水相逢的商时序。
他能说服自己因为担心对方的自虐行为才加上微信,但不能说服自己昨晚让人大半夜出现的无赖行径。
因为喜欢吗?简飏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
他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喜欢覃楠也是从最初的好奇崇拜慢慢转变的。
见色起意?他在心里再次否认了这一点。
商时序确实好看,清俊温柔,是男女老少都会欣赏的那一款长相,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到旅游专列。
可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里美人只多不少,其中比商时序强的数不胜数,也没见他对谁这样过。
窗户外的天空仍旧一片暗色,楼下却已经有早起小吃摊忙碌的声音。简飏在床上呆坐了很久,最后决定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九点整,商时序穿戴整齐从父母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厨房里有道忙碌的身影。
隔着扇磨砂玻璃门他愣了片刻,然后接受了昨晚带简飏回家的事实。
自从他和仲思羽分手,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他有点不适应。
老房所以层高不高,简飏的个头在屋子里看上去有点拥挤。
他端着盘子出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你醒啦,我看你还在睡,就拿你钥匙去楼下买早饭了。装油条的袋子都是油,我就找了个盘子装上,还买了咸奶茶。”
商时序看了眼盘子里圆形的“油条”,忍住了纠正他这是包尔萨克的念头。
简飏看起来睡得很好,精神十足,只有他翻来覆去一晚上。
领地被入侵的感觉不太好受,直到凌晨三四点他才勉强睡着,下午还要开车去火车站进行下一轮的换班。
“酒醒了吗?”商时序洗漱完在他对面坐下。
“醒了。”简飏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收留,不然这天我得冻死在外面。”
他的道谢很诚恳,脸上的表情让商时序想起某种大型巡回犬。
“不用谢。”商时序干巴巴道。
他没有拒绝简飏买来的早餐,只是又恢复了沉默,脱离工作环境的情况下他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讲,安静地像窗台上那盆绿植或者桌上的一本书。
“没想到你私下里是这样。”
他不爱说话,总有人没眼色的挑话头。
简飏把果酱涂在“圆油条”上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我以为做你们这行第一要义就是要会沟通,没想到你还挺高冷...诶对了,你脸上摔伤的地方还疼吗?”
“一点小意外,很快就没事了。”商时序无意隐藏自己脸上那些创口。
他喜欢一个人在雪道上飞驰,然后在那种极致的速度中仰面摔倒或是向前扑在雪里。
雪圈有句笑话叫“滑雪的尽头是骨科”。他相信如果自己在滑到山底时不控速,那么全身的骨头在摔倒时至少裂开一半,然后回天无力。
他想死却不想吓到雪场上的其他人,所以每次接近底端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减速,然后造成这些微乎其微的擦伤。
“其实是这样的......你这几天都休假吗?”简飏没有就伤口发起进一轮的询问,而是突然认真地盯着对面的商时序。
小口吃着早餐的人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巨大的难题。
“我这几天不打算回将军山滑雪,想在阿勒泰散散心。但我刚刚查了一下,这几天雪季导游没了,临时包车的价格简直把我当冤大头。你是本地人,对路况熟悉,能不能陪我玩两天?”
商时序的筷子停住了,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
“我可以按市场价付费!”
像是怕他不答应似的,简飏又赶忙补充。
商时序觉得按自己的社交等级划分,简飏一定是排在金字塔巅峰的存在。
从前隔着屏幕看过他的比赛和采访,“高冷”两个字几乎是全程印在他脸上。
他以为喝醉后简飏只是特殊情况下的限定,没想到酒醒后的简神还是擅长使用那种像小孩又像大狗的眼神看人。
又来了。
商时序看着他睡了一夜暖烘烘,毛茸茸的头发,然后对上了头发下那双眼睛。
简飏一定擅长用这种方式去和身边的人撒娇以达成目的。而看到这种眼神的人明知那是塞壬的歌声也乐此不疲地往大海里跳。
比如网上他那些粉丝,比如视频里对他纵容宠溺的教练。
他无端生出一点羡慕。
他是不会撒娇的人。
不管是对早已离开的爸妈,还是对曾经坐在这间房子里问他怎么办的仲思羽。
简飏手里的包尔萨克上不知不觉中被抹满了酸杏酱。
新疆的果酱本就浓郁,楼下阿依玛做生意实实在在,酸杏酱的酸味更上一层楼。
社交恐怖分子正在等他的回答,突然被这味道激了一下,露出了一副惨兮兮的表情。
商时序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他点点头,“可以,你想去哪儿提前打个表告诉我,但是这两天我没有时间。”
他必须在下午六点到达阿勒泰站。
这班车会再度回到乌鲁木齐,行车公寓和火车是他接下来的一周要呆的地方,一直到下周六才能回到布尔津的家里拥有三天轮休。
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简飏是希望他知难而退,突发奇想的旅途往往出于一时寂寞或者心血来潮,一个星期之后简飏或许就会把念头抛之脑后,重新成为他的躺列朋友。
商时序是这样打算的,但话出口的同时他又不可避免地偏向另一种答案。
和简飏这样的人相处一定很自在。
“行啊,那我列好地方发给你。”简飏似乎是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有点受宠若惊。
接着他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有对象吗?如果有的话我占用你休息时间会不会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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