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醒过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客厅里有饭菜的味道，而简飏正坐在床边的地上拼哈勃望远镜。

他拼得认真，没注意到身后的人睁开了眼睛正盯着他看。

发现者号已经基本成型摆在一边，地毯上散落着零件。他们睡觉都没有避光的习惯，所以窗帘没拉上，雪后的日光照进来落在简飏背上，连发梢都在发光。

像是怕吵到他，简飏找零件的动作很小心。

商时序从被子里抬起一只手捏了捏简飏的耳朵。

简飏认真做某件事的时候表情严肃，甚至是有点冷淡，却在转头的时候露出一个有点害羞的笑。

他捉住商时序那只手，“醒啦，饿吗？”

“还好。”商时序起身，他浑身都散架似的。

简飏也好不到哪儿去，纵欲的下场就是他眼下冒出两团乌青。

因为白，黑眼圈跟印上去的一样醒目，于是商时序学着他的东北口音抱怨，“简飏，你咋这么能呢？”

他看了眼窗外，昨晚的夜雪已经停了大半，楼下小吃街的噪音传来，热热闹闹的，像是个活着的样子了。

“去帮我把药拿出来吧，箱子外面那一层。”在简飏开口之前，商时序已经下了床。

他避开地上的乐高，找出家居服遮住浑身暧昧的红痕往浴室走，“我先洗漱。”

简飏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药，当他打开随身行李箱的黑色夹层才看见那些已经吃了大半的盒子。

商时序没有乱扔单据的习惯，里面整整齐齐地夹着一张乌鲁木齐军区总院的收据。

运动员心理学是必修课程，这些抗抑郁的药简飏基本都认识。

有的还没拆封，有的已经吃了不少，说明这段时间商时序一直在认真治疗。

简飏看着手里的安非他酮和帕罗西汀，先是沉默，之后他笑了一声，起身去倒了杯温水。

北京之行一直耽搁着其实不是根本问题。

简飏认为在布尔津这段时间只要他陪着商时序就不会有意外状况发生。一直以来他真正担心的是商时序抗拒治疗。

他已经停药好几年，对于重度抑郁者而言太久了。

或许是因为自暴自弃和强烈的副作用，刚开始简飏跟他提到治疗方案的时候，商时序嘴上答应，表情却时不时流露出拒绝的意味。

简飏已经做好了慢慢软化他态度的心理准备，至少要在去北京之前让他不那么恐惧心理医生。

现在他开始主动吃药对简飏而言是个惊喜。

平时在布尔津基本都是商时序做饭他打下手，很少再点外卖。

一开始他信誓旦旦要练习厨艺，结果做出来难吃的要命，偏偏商时序跟没味觉似的，他做什么吃什么，问他就说还好。

几次以后简飏自觉放弃这条赛道，乖乖成了帮厨。

今天情况特殊，他没点重口的新疆菜，还是定了之前那家川菜馆的清淡口。

商时序不挑，他洗漱完先把药吃了，然后坐在桌边小口吃饭。

抗抑郁药的副作用很多，除了损害肝功能，最主要的还有情绪性暴饮暴食和嗜睡。

旅游专列的乘务员有明确的外貌要求，商时序停药也有这个原因。

他深知自己不能发胖走形，更不能在工作中打瞌睡。

之前最严重的时段他几乎每天都在和食欲睡眠作斗争，自控力也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

商时序其实挺佩服自己，比如他还饿着，习惯却已经让他不自觉放下了筷子。

他喝完了那一杯温水，对简飏道，“我打了申请，年假大概在五月份，十五天，那时候雪季彻底结束了就不忙了。”

“十五天足够了。”简飏点点头。

他食量大运动量也大，怎么吃都胖不起来，除了高钠高糖要避免没什么忌口的，所以主动包圆了剩下的饭菜。

“到时候直接从乌鲁木齐飞，我带你去拜访下我爷爷，说起来也好久没去找他了。”

“你爷爷？”商时序有点惊讶，他一直以为简飏全家都在东北。

“这事儿赖我，忘了跟你说。”

简飏跟他介绍简剑鸣，“我们家老爷子是西部空军退役，在新疆呆了一辈子，现在年纪大了在乌鲁木齐养老。人看着凶，其实是个挺随和的老头子。”

简飏沉默了一下，客厅里檀香味儿很浓，早上刚换的线香燃了大半。

他看了眼旁边柜子上的两个牌位，补充道，“和你家里人一样，都是来援疆的，然后就这么留在了西北。”

这片土地有种魔力，无数异乡人为建设它而来，最后选择长眠于此。

“那他......”商时序迟疑了。

就算简飏父母接受了他和简飏的关系，简飏的爷爷一把年纪未必能承受，他有点担心。

简飏确实没想到这茬。

他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却没人敢告诉简剑鸣。一来张俐嘱咐他很多次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二是他遇到商时序之前被覃楠弄怕了，没打算这么快恋爱。

遇见商时序是个棘手的意外，但他甘之如饴。

“没事，先告诉他是朋友，往后慢慢让他接受吧。”

简飏想了一下，他安抚道，“放心，老头子活了一辈子什么没见过，大不了让他揍我一顿，气消了就好了。”

商时序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

就像前一段恋爱里突然去结婚的仲思羽。在那之前仲思羽都是说他能搞定父母，能和他安安稳稳地在一起，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

但简飏终究是不一样的，商时序愿意相信他。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慢慢来吧，不过五月份将军山差不多也停了滑雪，从北京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曹承鼎的合同里有非雪季的基本工资，能保证他不失业。当然简飏也不在乎这点还没他零花钱零头多的工资。

他最担心的是简华州没事找事。他能耐再大，对这个亲爹还是尊重的。

毕竟简华州绝对不能容忍他过了雪季就游手好闲，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半年的口头约定。

简飏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选择不少，邮箱里堆满了体育广告的邀约，崇礼那边也有让他远程做计划的特聘，这些都可以当作工作备选。

商时序是他在未来唯一要考虑的因素。

如果这些行程占用的时间太多，他宁愿和简华州耗着，呆在布尔津做商时序的专属护工，直到他康复为止。

“等回来再考虑吧，飓风那边能做下去就做，不能拉到。”简飏固执道，“反正我回布尔津陪你的。”

商时序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没说话。

从昨晚开始他就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在简飏心中的地位。他实在是个太赤忱的人，几乎拿出了所有的筹码来换一个商时序。

这样的爱让他愿意再次敞开心扉，也让他滋生出不少担忧。

他对简飏家庭情况的认知来自简飏的口述。

简飏说他爸妈虽然接受他的恋情，但不允许他当个二世祖啃老啃过去，所以他要去飓风当教练。

商时序听完没那么乐观，他隐隐觉得其实简飏父母并没有完全接受。

在布尔津甚至是乌鲁木齐都没有简飏发展的空间，他的未来更多还是在北方和国际赛场上。

简飏刚走出象牙塔发现不了深层问题，但他能，这件事偶尔会让他微微焦虑。

只是商时序想不到他和简华州的见面会这么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回到班组的第二天在富蕴站接到了一通简飏打来的电话，说话的却是曹赫。

“时序哥吗？”曹赫语气很急，没了之前那股谁都不服的桀骜劲儿，甚至带着哭腔，“你能回一下布尔津吗？简哥受伤了！”

小羊走你～收拾东西回北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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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