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你说笑呢,怎么可能?”江永月手有些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轻轻站起却发现腿发软。
四周萦绕淡淡的凉气,从脖颈透进。
“你觉得我像是说笑的样子吗?”楚暮挑眉一笑,扬起头露出锋利的眉尾。
“大师,符箓你总有吧?给我一张可以吗?就算是心理安慰也好,”江永月的声音抖的更厉害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天,但无可奈何。
“当然有。”楚暮露出一个坏笑,走到不远处一个木柜子里,拿出一沓厚厚堆满灰的符箓,看起来很久没用了,他抬手拍了拍,从里抽出一张给江永月。
“记住,符箓要是发黑的话,立刻往我这里赶。”
江永月有些疑惑,却也点点头。
“说明有东西对你动杀心了。”楚暮面色如常笑着说完,江永月一身鸡皮疙瘩,“你先回去吧,我相信你也有难言之隐。”
江永月还没搞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楚暮便转身,不再说话表示送客了,江永月生平最擅长的就是看别人眼色,刚想说的话便被堵在嗓子里,他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师。”
-
回到家后,江永月看着手中浅黄色朱砂画的符纸,粗糙纸上还沾着没拍干净的灰尘,轻飘飘一张,没什么分量,此时对于少年来说却是莫大的慰藉。
不知是害怕,还是拿到符纸,江永月松一口气,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谁说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每年给你烧很多纸钱的,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实在是抱歉,非常抱歉,我会给予你的家人一大笔补偿。”
他将头埋在十指相扣的手臂内,深深吸一口气,陷入沙发,兴许是太累了,还是精神极度紧张,江永月觉得自己有些困了,最近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可能是符纸的作用吧?
他满不在乎的想,意识渐渐朦胧,腰身后靠,随手拿起一旁的抱枕没有安全感的抱起。
希望一觉睡醒这一切都是一场荒诞的梦。
-
“咚,咚,咚。”
江永月好看的眉头蹙起,好久没睡过这样舒服的觉了,被吵醒难免不太舒服。
敲门声很有规律,也非常有礼貌,隔一会再敲。
江永和揉了揉朦胧的双眼,才醒,声音有些黏黏糊糊,“谁啊?”
门外没有声音。
突然江永月像是想起什么,浑身血液一凉,鼻尖似乎又飘荡起那天的枯叶味,淡淡的。
“谁啊?”
江永月站起来,往屋内扫了一圈。
今天是难得的艳阳天,只是现在没有一丝阳光照入,窗外不知何时变为阴天,阴沉的乌云重重的压上高楼,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隔着猫眼看了一眼。
奇怪。
猫眼怎么坏了?
看不清门外的任何动静,一片漆黑,按理说现在是白天,怎么会看不清呢?
但下一秒少年呼吸一窒,缓慢深吸一口气,腐烂味透过门外涌进,冷汗渐渐浸出。
门外的人也在透过猫眼往里看。
他几乎是颤抖的转头,去寻找沙发上的手机。
门外的人很可能是来报复他的。
是男人的家属吗?
但奇怪的是,当江永月拿起手机准备报警时,再往猫眼一看,门外什么都没有。
依旧亮堂的楼道,虽是阴天,但也是能看清大概。
门口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江永月很久之前在门口按了监控,他手心冒汗,因紧张好几次没点开监控。
没事的,没事的,这可是法治社会。
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不看还好,刚打开监控,江永月的血液终于凝固了。
他吓得惨叫一声,冷汗濡湿发尖顺着额角流下。
“啪!”
手机被甩出去老远,与灰色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四周死寂,一瞬间楼下货车经过的声音,汽车按喇叭的声音,人群的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手机玻璃刹那间碎裂,像是江永和支离破碎的心情。
而手机里暂停的画面,虽然手机屏幕碎裂,但赫然显示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的男人,穿着西装,往少年门口放了一个粉红色包装完好的盒子。
那是已经死去的男人。
江永月一屁股跌倒在地,再也控制不住的颤抖,他逃也似的去沙发上找符纸。
接着,他看着空空的沙发上,除了抱枕。
哪有什么符纸?
鼻尖的枯叶腐烂味混着冷气从后脖颈进入,后背一阵寒意,似乎有什么不可控的力量迫使江永和去注视门口粉红色的盒子。
是什么?
断手断脚?
还是骨灰?
江永月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但是盒子不可能一直在他门口,他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
他转身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脖子像是被手掐住,一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唇色也惨白的不像话。
“嘎吱——”
意外的是,做好心理准备打开门后,门外却没有任何预想的危险,一切如常。
江永月抱着粉红色的盒子,将门关上,又反锁了几遍才放心。
盒子散发着诡异馥郁的花香。
江永月有些意外,他深吸一口气,抿着唇,轻轻掀开盒子。
意外的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朵非常新鲜的玫瑰,花瓣黑红色,像是干涸的血液,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叶子与刺也没有摘除,像是刚从枝头摘下。
江永月有些意外,盯着盒子看了许久,才抬起头。
亚麻色长发的男人背过身站在自己面前。
接着,转身。
“······”
“啊啊啊——!!!”
-
江永月是被烫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去看手中发烫的符箓。
符箓边缘已经卷曲发黑,烧焦部分不断向中央蔓延,殷红的字符燃烧中扭动,像是有了生命,伴随细碎的噼啪声,像是骨头断裂。
滚烫的灼烧感让他几乎是立刻将符箓甩开,紧接着暗黄色的纸在空中猛地爆为一团大火,下飘过程中,火焰转小化为青黑色烟雾,随即只剩焦糊的边缘残片。
留下鼻尖淡淡的香火气,掩盖了枯叶的腐烂味。
“呼。”
江永月看着烧焦的符箓,惊魂未定的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送出。
还好。
他轻轻抽出一张茶几的纸,擦了擦汗。
还好是梦。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看着半拉的窗帘,窗外依旧太阳高照,入秋后,不算毒辣的太阳暖意洋洋,将客厅照的充满烟火气。
随后江永月赶紧脚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蹙眉轻笑,自嘲自己现在怎么如此担心受怕了。
然后低下头,阳光这时正好落入他柔软的发丝。
脚边躺着一个粉红色的盒子,盒子打开,里面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还沾着露水。
江永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直到手臂被掐的献出血珠,像是活生生要掐下自己的一块肉,他才松手。
不是梦。
江永月好看的脸庞一瞬间碎掉,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一旁拿起手机。
手机完好,并没有裂痕。
他的手指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在冰冷光滑的屏幕上滑动,眼睛似乎有些模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那些熟悉的人此时一个都看不清,江永月哆嗦着去擦拭屏幕,却月擦越花。
心脏发疯的鼓动,几乎要震碎耳朵。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江永月凭着记忆,找到大师微信,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暗下拨号键的瞬间,几乎是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
“嘟——嘟——”
漫长的几声后,电话没人接听。
江永月抖着声音,发去消息。
“大师···他来了······他要杀我,你给我的那张符···自己燃烧起来了还有玫瑰花。”
江永月说的语无伦次,声音因极致的颤抖而尖锐,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现在该怎么办?求求您···救救我,他是不是就在我旁边,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想死。”
他带着哭腔,身体下蹲蜷缩成一团。
但手机的另一头没有任何回应,一瞬间陷入死寂。
-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睡好,直到今天傍晚,今晚的风很大,云层被吹的挡住了夜空,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
江永月站在阳台,眼角还泛红,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抱着从地板拾起的符箓碎片,尽管已经知道这些已经没有用,但此时他像一个乞讨活着的乞丐,卑微的跪在地板上,去小心翼翼的拾起那些垃圾。
“求求你······”
他对着看不见的黑暗哽咽,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哽咽。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摧毁了他二十二年所有的骄傲。
第一天,他发了疯似的将玫瑰撕碎,连带着盒子一并扔进肮脏的垃圾桶里,临走前还重重踩了几脚。
甚至他看见垃圾车来,将垃圾桶的东西一并带走。
他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在门口看见了同样的粉红色盒子,端端正正摆在那里像是嘲笑他徒劳的努力。
“滚啊!”
第二天,江永月将他扔进郊区的河边,用尽全力将盒子投掷河心,看着粉红色一点点消沉,确认被河流冲走后,打车回到家中。
可当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粉红色盒子就那样安静放在副驾驶上,一点水渍都没有。
“你要这个盒子吗?”司机友好笑笑。
“不···不······”
恐惧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江永月绝望的摇摇头,直到回到家后,发现客厅依旧端正的粉红色盒子。
后来江永月在半天时间内用尽所有方法,将盒子与玫瑰烧成灰烬,送给别人,但下一秒角落里却又会出现一个同样的粉红色盒子。
永远扔不掉,一直到死亡。
仿佛在宣誓:你无处可逃。
而大师就像失联了没有任何消息,江永月甚至又去找了一遍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那条小巷。
司机也更是迷惑,在这里生活四十来年了,这条小巷还真从来没听过。
于是他又狼狈的回到房子里。
他点燃一支烟,夜晚的空气泛凉很好闻,星星点点火星明明灭灭。
江永月不想死,他甚至更不想以这种方式死掉。
身后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化为实质,将冰冷粘稠的视线黏在他的身上,枯叶味又慢慢泛上来,仿佛这是抽的不是烟草而是随手拾起的落叶。
距离越来越近,江永月甚至能感受到阴冷的呼吸扑洒在他的脖颈。
“你到底要我怎样?我不扔了,你看我将他放进花瓶里···放过我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还带着忍不住的颤抖。
身后是插在昂贵花瓶里的暗红色玫瑰,黑暗中,粉红色的盒子摆在一边。
他确信,男人就站在一旁,嘲笑着看着他的努力,让他变为一个只会大声嚷嚷的疯子,一个担惊受怕的乞丐。
“我没有···想让你害怕。”
黑暗中,一个声音幽幽传出,磁性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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