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可怜

季青也的脾气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

夏怀雁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的原因,才误以为他方才真的在生自己气。

进屋时桌上的饭菜还热着,主位上摆着的碗筷几乎还没有动过。

他怔愣,“您还没吃饭吗?”

季青也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储物台上,“去把药吃了。”

夏怀雁原是想多嘴问问季青也,是不是因为方才下去接自己所以才耽搁了吃饭,这会儿就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心头一紧。

他还以为自己能逃过吃药这一步的。

夏怀雁摘下头上的帽子跟手一起藏在了身后,没什么底气地嗫嚅着,“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的。”

虽是绵软而忧愁的腔调,但一副抗拒的样子体现得淋漓尽致。

季青也抬眸,把他这副模样瞧进眼里,总是冷淡的脸捎上了些动容,“是增强免疫的药。”

在夏怀雁疑惑地眼神中,他又补充了一句,“甜的。”

一杯甜甜的药水下肚,夏怀雁舔了舔唇角,转身偷瞄了一眼坐在餐桌上吃饭的季青也。

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给自己补身体,自己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

夏怀雁觉得有些负担,季青也对自己这么好,他根本还不起。

不管是他答应管夏家公司的事儿,还是这两天他对自己的照顾,从大事到每一件小事,夏怀雁都还不起。

他什么都没有,不管季青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他都觉得亏欠。

便又想起还债的事情。

夏怀雁努力存钱,就是想找到妈妈以后能有钱带她离开云城生活。

他不想待在这里,让妈妈和自己再跟夏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只要有夏家人在的地方,夏怀雁都觉得痛苦不已。

还要更加努力赚钱才行,还了季青也的人情以后,他要和妈妈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季青也坐在夏怀雁身后,青年的背影不知为何稍显落寞心事重重。

他阖眸放下筷子,便道,“我在书房,有事来书房找我。”

夏怀雁听见季青也对自己这么说,他立刻站了起来,却看见人已经往楼上走去。

孙姨不知去了哪里,她晚上好像是不在这儿睡的,只白天过来煮一日三餐。

夏怀雁没有多想,便去收了桌子,洗了碗筷。

冯安双带给他的药他也没吃,知道自己是这个德行,早知道就不麻烦别人了。

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提着袋子上了楼去,都走到季青也的房间门口正准备进去洗洗睡了,一晃神才想起来,自己的房间不是这儿。

好像还没有收拾出来。

夏怀雁拖着步子去找季青也,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学着孙姨叫他季先生。

“先生,是我。”

听到书房里有回应,夏怀雁才敢推门。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见季青也的手指还放在键盘上,不想打扰他太多时间,鼓起勇气道,“季先生,我今晚睡在哪个房间呢?”

青年的声音清澈柔软,尤其是季先生三个字。

也许对于他来说,叫季青也“先生”会有些别扭,于是这三个字说出口时便格外轻飘,像羽毛划过手心似的。

听得人心痒。

“还没收拾出来,暂时睡我的房间。”季青也瞥了他一眼,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夏怀雁想说让季青也直接告诉自己是哪个房间,他自己也会收拾的,可男人看起来真的很忙,眼神专注地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再多一句话都没有了。

夏怀雁不是那种钻牛角尖非要问到底的人,他本身内向而不敢多问什么,见状就算再有疑义,也只会憋在肚子里。

见夏怀雁站着没走,季青也问,“还有事?”

男人的目光总是阴冷,夏怀雁立刻躲避了他的视线,摇了摇头,“没事,那我就先回房间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他往后退了两步,带上了门。

坐在书房里季青也在夏怀雁走后,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背靠在办公椅上,望着不远处那盆摆在桌子中间的洁白茉莉,勾了勾嘴角。

太好骗了,可怎么好。

季青也的指节敲击着桌面,电脑因长时间没工作而自动息屏,连带着他眼里的光也跟着暗了下来,变得更有侵略性。

夏怀雁不会懂季青也的心思,想着就再睡一个晚上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回了房间洗漱好后就躺在了床上。

今天带病去兼职,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脑袋晕晕乎乎的提不起劲。

好在小朋友们可爱又懂事,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吃力。

夏怀雁躲在被子里,目光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上打转,灯光绚烂,晶莹的五彩光芒像粼粼水波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晃动。

夏怀雁闻着被子上清爽干燥的香味,忽觉眼皮沉甸甸的,他好像陷进了浪花浅浅的海水里,在海平面上随着风悠悠然然地飘荡着。

就在他的睡意马上袭来时,放在床侧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一瞬间将他的所有睡意摧毁得一干二净。

夏怀雁的眼皮一抖,心脏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让人的脑袋有些空白。

这么晚除了骚扰电话,夏怀雁不知道有谁会给自己打来。

他摸了摸床侧还在持续震动的手机,揉了揉有些睁不住的眼睛,才往屏幕上看去。

“爸爸”两个字映入眼帘,夏怀雁紧跳动的心更加急促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夏席诚挂断了电话,夏怀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人便又像是来催命似的,接二连三地打了过来。

夏怀雁从床上坐起,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雁雁啊,是爸爸。”

“怎么不回爸爸的消息也不接爸爸的电话啊?怎么样,你还好吗?现在方便接电话对吧?见到季总之后怎么样了?他答应了吗?”

“……”

男人讨好到近乎谄媚的声音让夏怀雁不由打了个冷颤。

夏怀雁沉默了两秒,又听见对方在电话那头不断地向自己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他才终于开口,“我挺好……”

“季总呢?季总怎么说?”

夏怀雁那句“我挺好的”还未说完,立刻就被夏席诚截断,他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季青也的想法,甚至连客套话都不想听自己说完。

夏怀雁顿了顿,盯着自己紧攥着被子的颤抖的指尖,声音有些发涩,“季总说他会考虑的,这两天他会找时间跟你谈。”

夏席诚长长舒了口气,电话那边除了他似乎还有别人,一阵刺耳的杂音尖锐地刺进夏怀雁的耳膜,再度传来的是夏席诚的开朗笑声,“怀雁啊,我们夏家有你这么一个宝贝真是祖上烧了高香,爸爸就说除了你谁也不行,幸亏我们雁雁长得漂亮。”

“这么说来季青也应该对你很满意吧?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季青也那儿吗?要不要回来,你在哪爸爸来接你好不好?你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怪让人担心的。”

“……”

夏怀雁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回答对方,只听着夏席诚那些话里有话,一股浓浓的恶心及无助感浮上心间。

他垂着眸子,轻咬着唇,“我想见妈妈,您说过只要我按照您说的做好,就会让我见妈妈的。”

“当然了,”男人的语调夸张上扬,“只不过最近真的很忙,公司的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谁都没有时间。”

夏席诚沉吟了一会儿,宽慰他,“雁雁你看,这样好不好?等过两天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季总找我商谈定事,不管你徐阿姨反不反对,爸爸都一定会让你和妈妈见面的,好吗?你先别着急。”

“爸,那个贱种对他和气些什么?反正利用完他了,赶紧让他滚出夏家,那个贱女人也……”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夏攀星尖锐的声音,夏怀雁的感觉自己像是被利爪紧紧攥住,连骨头都要跟着碎了。

没有人呵斥他言语中的不礼貌,夏席诚对夏攀星的话视若无睹,只接着道,“雁雁啊……”

“他说什么?”夏怀雁第一次打断了夏席诚的话,柔软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强势了几分。

夏席诚被他的问话弄得一怔,他似乎从未想过,夏怀雁会有这样和自己说话的一天。

虽然生气,但夏席诚怕惹恼了他季青也那边的事会跟着黄,便强忍着不适陪着笑,“你弟弟他还小,只是童言无忌,你别理他。”

“道歉。”

“什么?”

“我要他跟我妈妈道歉。”

夏席诚听出夏怀雁是气上了头,不听他的今晚算是过不去了。

以前也是这样,沾惹上魏芷兰的事情夏怀雁总是这样没完没了。

夏席诚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对夏攀星道,“听到没有,你哥哥让你道歉。”

夏攀星也怒了,气急败坏口无遮拦,“我凭什么跟他道歉!爸!贱女人生的贱种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和哥哥还有妈妈我们才是一家人,夏氏不要就不要了,为什么要看贱种的脸色受他颐指气使?”

“好,”夏怀雁在电话这头接着夏攀星的话道,“既然不重要那就算了,我会求季总不要考虑夏家公司的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别再联系我了。”

“怀雁!不可以这样。”

夏席诚是听到风声了的,知道季青也愿意给夏氏集团一个机会,今晚他才会打电话过来试探夏怀雁。

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这么说没就没了。

“雁雁,不可以这样对爸爸!”

夏席诚的声音拔高,似乎恨不得穿过电话来到夏怀雁面前,“那小畜生不懂事,他懂什么就知道乱说话惹你生气,爸爸明天就押着他到你面前,让他跪下给你道歉,不能让季总撤口,听到了吗?雁雁?喂?雁雁……”

夏怀雁不想再听见他们说任何一句话,在夏席诚接着撒谎之前,掐断了电话,关了机。

夏怀雁说的那些话很没底气,他知道自己不能左右季青也的思想,他方才说那些话,只是想让夏席诚着急的。

他也知道夏席诚方才那些话只是哄骗自己而已。

每次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那些谎言。

可夏怀雁每次都会上当。

他总是想,万一呢。

万一他就见到妈妈了,万一这次是真的。

万一不做的话,错过这次机会又该怎么办。

可一次又一次,他从来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什么叫做季青也应该对你很满意。

什么叫做幸亏长得漂亮。

什么意思?

夏怀雁明明觉得自己不应该懂,可他却懵懵懂懂地有些明白了。

季青也也是这么想的吗?所以他才让自己留在这儿吗。

他对作为物品的自己满意吗?满意在哪?

身体,模样,还是别的?

夏怀雁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他思考不了那么多东西,脑子里一团乱麻全都在这一刻缠在了一起。

烦闷,喘不上气。

他躲进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被子底下的身体却因为痛苦不停颤抖。

他习惯逃避,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只能被人控制的,没有自由的机器。

好累,头好疼,身体也好疼。

*

季青也今天早些回房间,想看看夏怀雁都在做些什么。

房间里的灯点着,被子里隆起了一小团。

他走过去掀开了被子一角,青年整个人缩在了一块紧紧抱着自己,额头顶在膝盖上只露出半张脸。

季青也紧蹙着眉,把人从被子里抱出来,接触到他的皮肤时,却感觉到他体温有些异常。

不知是不是躲在被子里闷的。

季青也的眉头蹙得更紧,手探了探他脖颈的温度,还是热得厉害。

夏怀雁好像复烧了,还是说今天体温就没真正下来过?

还以为没事,疏忽了,忘了让他多测几次体温。

夏怀雁看起来很不安,不知自己不在的期间发生了些什么,明明在书房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青年的嘴小幅度地动了动,季青也没听清,便俯身凑近,才听见他细声细气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妈妈……不要走……”

季青也的脸色变化了些许,坐在了夏怀雁身边重新握住了他的手,“不走。”

测了体温,37.9。

季青也用温水给他擦了几遍身体,喂了一点水。

凌晨时分,夏怀雁似乎又做起了噩梦。

迷糊间哭哭闹闹,许是加之身体不适烧得脸红,更加难受。

季青也开了主灯,摸着他的脑袋安抚他,哄人的语气夹杂着几分生硬,“怎么了?灯开着呢,好了。”

偏又想起之前夏怀雁嘴里喊着要妈妈,逼不得已艰难张口,又当了回妈,“妈没走。”

夏怀雁却听不进去,倒像真的被梦魇了,泪水混着汗水有些分不清。

季青也将人抱起,那人滚烫的身体无力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呜咽声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离自己耳边这么近,一声一声断断续续,听得人心口发闷。

季青也双眉紧拧,抱着他坐回床上擦掉他的眼泪。

“怀雁。”

夏怀雁总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熟悉的声音还有语气,让他挣扎张开双眸。

那双还未清明的黧黑瞳孔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瞧着近在咫尺的季青也,他有些认不清,只觉得眼熟,逐渐的,与记忆中唯一的邻居家哥哥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哥哥……?”

夏怀雁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得以倾诉了似的,抽抽嗒嗒地扑进他怀里。

“哥哥……”

季青也愣了一愣,唇带过他的眼睛、鼻尖,轻啄着他的唇角,“嗯,怎么又哭鼻子了。”

季青也:喜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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