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也许是窗外吹进并不凉爽的风,吹得人眼前的视野都乱了。
季青也的脸在自己的视线里变得稍许扭曲,他往椅子里缩了缩,大气都不敢出。
有那么一瞬间,夏怀雁觉得眼前这张脸很熟悉,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记忆里没有季青也这种长相的男人。
夏怀雁坐在椅子上,瞧见男人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他不自在地舔了舔干燥的唇,从喉咙里冒出的一口气都是热的。
夏怀雁犹疑,“可是……”
“做不到?”
他才犹豫两秒,便听见季青也果断回绝了他,“你现在可以离开。”
男人正要站起,书房里的座机电话同时振铃,他没有再多看自己一眼,起身去接了电话。
这电话来得太不巧,铃声阵阵听得人心慌意乱。
夏怀雁有些不敢相信来之不易的机会就这么断了,他立马站了起来,男人已经走到了书桌后面接起了电话。
他没有勇气再跟上去,手指紧抓着衣服下缘紧张而无措。
季青也一手撑在办公桌上,轻微俯身,认真而专注地跟电话那头沟通着,末了,眼神轻轻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夏怀雁。
青年纤细的身影微微蜷起,低着头而露出的后颈白而脆弱。
轻而暖的阳光映在他身上,给他的身体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好像太过难过,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有些发抖。
季青也收回视线,稍稍分神,很快将这通原本可以再沟通两分钟的电话结束。
那朵未绽开的茉莉花瓣被风轻轻一吹,此时就凋落在桌上。
季青也从书桌后绕到了夏怀雁对面,伸手将那片花瓣捻了起来准备扔到垃圾桶里去。
他从夏怀雁身边擦肩而过,脚步有些慢。
不过两秒,他的手指就被人紧紧抓住,那人的声音多了几分着急,“季总……”
“……”
季青也回身看他,身后的人单薄的眼角透红,阖着的双眸轻颤,脸颊、耳尖、鼻子都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他捏着自己的手指的手心滚烫得有些异常,站在那儿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时会摔倒,看起来看起来委屈得厉害。
季青也不是很怕热,加上那双手一年四季总是冰凉,就算是盛夏闷热潮湿的环境他也只是开窗户,此时从窗户里吹进高楼来的风都是热的。
他手上的温度逐渐升高,不知是因为窗外缓慢吹进来的风还是因为触碰到自己指尖的那只柔软而滚烫的手。
和昨天晚上一样却又不太一样。
“夏怀雁?”
季青也疑惑地叫了他的名字,随后听见夏怀雁闷闷地轻哼了一声,也许是因为难受又或许是在回答自己。
青年的身体摇摇晃晃,一下松开了自己的手往前扑去。
季青也伸手去接他,张开的双手堪堪搂住了他的腰。
他好像有点太瘦了,刚吃完饭的腰肢也细得不盈一握。
怀里的人浑身散发着热气,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感受到手下正传来滚热的温度。
季青也怔愣。
他果然发烧了。
而且烧得厉害。
“劳累过度也许还有压力太大的原因,没什么大问题,让他注意休息,饮食清淡一些,挂完水就好了。”
余向山下午好不容易休息半天,便接到季青也打来的电话 ,还以为是什么季青也出了什么大事,在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火急火燎地□□来了。
谁知道平日里那个几乎没有什么灾什么病,就算有也隐忍不发的季青也,给自己打电话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一个小屁孩。
还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小孩。
他瞄了一眼带上门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季青也,状似无意说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先开点药?万一到晚上体温没降下来,就先给他吃点药,必要时还得去医院检查检查才能放心。”
“嗯。”
本以为男人会嫌自己多管闲事,而后冷漠拒绝自己的提议,没想到季青也只是这么嗯了一声,之后谨遵医嘱。
真是怪了。
余向山一脸八卦地凑近他,冒着生命危险冲他挤眉弄眼,笑着问道,“什么情况啊?”
不愿在房间门口停留,季青也抬眸扫了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下了楼去。
余向山这人一向又是记吃不记打的,偶尔能在季青也面前蹦跶一两回是他少有的乐趣。
之前季青也这人一本正经又拒人千里之外,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他还以为季青也是个不动凡心的野和尚,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啊。
难得能在季青也身上寻到什么八卦消息,他当然不能放弃,便又追上去问,“我好不容易休息还被你叫过来上班,怎么也要告诉我房间里的人到底什么情况吧?”
季青也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余向山坐在他边上,见状殷勤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季青也的身体往后撤了一点,避开了与对方的触碰,橘红的火光从打火机那头蔓延到卷烟这头,他才抬起清冷的眼眸,淡淡道,“开药。”
冷淡疏离的语气,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余向山收到这些从季青也身上传来的讯息兴趣缺缺地收回了手,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满脸失望。
本还想着套话,看来是套不出来了。
算了,自己也没有真觉得能从季青也嘴里听到些什么八卦。
要是真能从他嘴里套出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过了两秒,在季青也发火之前他飞快从沙发上弹跳而起,走到了一边去,“我开药去了。”
一边还念叨着,“也不是什么大病,直接让人去药房买点就好。”
季青也不知有没有在认真听余向山说话,一根烟断断续续抽了半支。
余向山坐在那儿等夏怀雁的水挂完才离开,拔掉针头之后让季青也帮忙按着针孔防止血液渗出。
“药开好发你手机上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余向山说着提着自己的药箱正准备离开,末了又往后退了两步撤到季青也身边去拍拍他的肩膀,“我之前说劳累过度那都是太委婉了,走之前直白提醒你一句,别三年不开荤,开荤就吃三年的量,控制点哈,谁能受得了你这么折腾的。”
“还有,我看他是烧得蛮久的了,发烧都不知道,下次注意点,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季青也嗯了一声,余向山也不再多说什么。
今天的季青也太过反常,他做的事情倒没什么,只不过单因为是他季青也,所以让人觉得怪异,但怎样都是他的事自己管不着。
季青也没有朋友,自己同林泞明那个多事儿精也只是比其他人跟季青也亲近一些。
他们三个算不上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从初中起就是一个学校的,季青也不喜欢有人靠近他,一开始余向山也只是靠着厚脸皮才能稍微和季青也说上两句。
而林泞明那人虽然不着调,鬼主意多,但本质上和季青也是同样的人,精明过头,他们能说上话,余向山倒是不惊奇。
从一开始余向山就没看见过季青也身边出现过其他人。
躺在床上的那个来历不行的人,余向山之前是没有见过的,也不知和季青也是什么关系。
让自己过来的季青也虽没跟着跑前跑后,但这个工作狂今天下午竟然没去公司,也是挺稀奇的一件事。
也不知林泞明知不知道躺在季青也床上的那个小美人是谁。
改天问问。
午间天气骤变,早上明媚的艳阳天到了下午一转势头,天空变得昏昏沉沉,乌云压着市中心最高的写字楼建筑,整个云城黑沉一片。
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雨,窗外树枝摇曳。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又大又急。
夏怀雁做着噩梦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窗户上的雨水歪歪曲曲地向下流动,偶尔交错横流,蜿蜒起伏。
室内阴蒙蒙的,不怎么见光,从阳台望出去倒是能看见很远处街道上的街灯汇成一小片闪烁的黄光。
夏怀雁想开灯,半天找不到室内的灯光在哪,摸索了半天,心里的负担却越来越重。
他怕黑,加之梦里的回忆太过真实,他有些心慌,搞不清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上有些疼痛。
他的意识有稍许的混乱,瓢泼大雨让他更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场景。
夏怀雁还在找着电灯开关,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在被子外头,冰凉的指尖有些颤抖。
天空划过一道蓝紫色的光,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夏怀雁被吓得睁开眼睛,下一秒雷声震耳欲聋。
夏怀雁脑子嗡嗡响着,再不敢待在房间里,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
熟悉的布景映入眼帘,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待在季青也这儿。
走廊上开着灯,客厅里的灯暗着不知有没有人,他看得不清楚,心里的阴影更甚。
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走廊书房未关好的门后漏出一小片白色的光,夏怀雁没有思考就连忙跑了过去。
总觉得有东西在身后追着自己跑,梦里奇奇怪怪的场景在脑海中的印象已经不够深刻,但那种令人汗毛直立的感觉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清晰。
夏怀雁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脚步虚浮地落在地板上还是不够小心,在光裸的地面上摔了一跤。
他连忙爬起来,往那道光源跑去,握住门把推开门,书房里茉莉花的馥郁迎面飘来。
书房里有两个人。
林峰正站在办公桌前跟季青也说些什么。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夏怀雁就站在门口,无措地贴着门口那扇墙面站着。
他的双手不安地绞在身后,露在短裤下的双膝不知在哪磕了,红了一大片。
他懵懂地瞧着书房里的两人,眼神稍稍涣散,渐渐把头低了下去。
林峰顿了顿,余光瞥向季青也。
他们目前的谈话应该需要中止,便道,“季总,那我先出去了。”
季青也没有说话,林峰将手上的文件整理好,就从书房出了去。
经过夏怀雁身边时,怕惊扰到对方,他便走得慢了一些,轻轻带上了门。
夏怀雁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他低着头,光着的脚尖叠在一起,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过来。”
季青也的声音略微生硬,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但见夏怀雁慢慢抬起了头,瞧着自己的那双眸子毫无预兆地落下了两滴泪,泪水顺着他的面庞流到了他瘦削的下巴尖上,可怜得要命。
夏怀雁害怕而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听见季青也似乎轻叹了口气,听起来别扭地掺杂着些哄小孩的意味,“过来吧。”
冷硬的声音里,好像掺杂着看不见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小可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