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这一开口嗓音沙哑地厉害，他伸手一捞将人紧紧箍在怀里。燕疏抚上他的背，回应这个拥抱。

多年的纠缠此刻解开，燕疏却不想就这样将事情揭过去。

“虽然是你救的我，但我们之间的账不会这样平过去。”

燕疏推开他，目光落在他身上。

“小时候你做的那些过分的事，不能因为你救过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燕疏眯起眼睛，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将我踹下湖，寒冬刺骨，你知道有多冷吗？”

“那是你自己摔到湖里，按照你这样说，还是我跳下湖来救的你。你忘了你当时还给了我一巴掌，你说我这巴掌挨得冤不冤？”

燕疏语塞一瞬，随即正正神色，伸出第二个手指：“第二，在我看恐怖话本子之后偷偷跟在我身后。你那脚步声我都听见了，还说不是为了吓我。”

燕疏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当时他和小凌子两个人被吓得魂不附体，跑得飞快。后来他无意间听邵秦说，那是卫黎跟在他身后，就是为了报复他。当时他信了，认为卫黎就是故意的，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伪君子。

“你当时说担心路上会窜出来鬼头，或者是吃人的美妖怪。我为了让你放心，一路护送你。”

卫黎轻笑一声，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

“你竟然觉得我这样是为了报复你，真是让人伤心。”

“这……”

燕疏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但是你当时并没有明说。谁知道背后跟着的是谁，若不是邵秦，我最后都不会知道跟着我的到底是人是鬼。”

他下意识提到邵秦，说完之后才发觉不妥。他抬眸望向卫黎，他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

“你相信他？”

“当时那种情况，我当然是相信他。况且当时的我以为救我的是他，根本没有理由怀疑。”

“那现在呢？”

卫黎环过燕疏，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

“现在当然是相信你，邵秦的为人我今日算是彻底看清。他该是什么处罚就是什么处罚，我绝对不会为他求半个字的情。”

燕疏伸出三个手指做发誓状，卫黎扣住他的手，倾身而下，堵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二天天拂晓，燕疏醒的时候卫黎早已起身，身边的位置早已冰凉，看起来已经离开一段时间。

两人昨天才冰释前嫌，燕疏打算乘胜追击。他将小凌子喊过来，更衣过后径直去了后厨。他这个人除了会熬粥，别的膳食也不会做。

他提着熬好的粥去问檀叶卫黎的去向，檀叶挠挠头说卫黎在书房。燕疏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蹑手蹑脚推开书房门。

原本以为第一眼会看到卫黎，可环顾四周书房一个人都没有。

“卫黎？”

连叫几声都没人回应，燕疏差点以为檀叶在诓骗他。他刚转身，余光瞥见几步远处书架旁有一道缝隙。起初他还以为是墙壁裂开，心想一会可得打趣一下卫黎。

可当手放上去时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这根本不是裂痕，更像是密道。

卫黎书房里竟然有密道，难道他在里面？

看他不进去吓他一跳。

按照经验，机关应该就是书架上某个东西。他一个个摸过去，总算摸到能转动的机关。看形状像是一个小人木雕，只不过做工粗糙，实在和其他华丽的玉佩藏品格格不入。

书架应声打开，露出一条通道，两边的墙壁上燃烧着烛火，卫黎在这里没跑了。

这条通道不长不短，燕疏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卫黎的身影。

“你终于识得我……”

一句“卫黎”就这样堵在喉头，再也没说出口。他侧过身整个人靠在墙壁上，烛火因为他的靠近晃动一瞬。

他看到了满室都是画像，画的都是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他。

眼前升起水雾，烛火在他眼前模糊成一团。

心脏抽抽地疼，燕疏攥紧拳头沿着密道走了出去。

小凌子还等在外面，扬着笑脸凑到自家主子身边。

“殿下，怎么样，卫将军是不是感动得快要哭了？”

燕疏淡淡地转头，眸中雾色蒙蒙，无半点神采。

小凌子一下子慌乱，上前扶住他，余光瞥到燕疏手中还提着亲手做的粥。

“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卫将军不领情？殿下不要伤心，那是卫将军不识好歹，不值得殿下为此伤心。”

燕疏提着粥的手往上一提，举到小凌子面前。小凌子懵懵地伸手去接，燕疏嫌弃他动作太慢，一股脑塞到他手中。

转身就走，丝毫不留恋。

“殿下这个粥？”

“送你喝了。”

“啊？”

小凌子一脸懵地追上，一时捉摸不透自家殿下的心思。

另一边，卫黎将手中的画收起。

在北疆时，他时常梦到燕疏。梦中的燕疏不似现实中和他针锋相对，他们之间没有误会，就像是平常夫夫一般生活。他曾经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每次醒来现实都会给他当头一棒。

九死一生换来胜仗，又在射箭中赢了陛下。当陛下问他想要什么奖赏时，他什么奖赏都不想要，他只想要燕疏。无论他愿不愿意，这一生都不能逃脱他的手掌心。

燕疏只能是他的。

那幅画被他收入画篓，熄灭几盏烛火，走出密室。恰巧檀叶推开书房门，一脸严肃。

“将军，陛下召您入宫。”

卫黎眸色一暗：“可知是何事？”

檀叶摇摇头：“只是说要将军尽快入宫。”

乌云浓卷，天色变暗。

……

燕疏去而复返，看着卫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小凌子，你在外面望风。”

小凌子神色严肃，郑重地点点头。

燕疏转身带起一阵风，掀起小凌子的衣角。

书房和他刚离开的时候并无两样，他轻车熟路来到那个木雕前，伸手转动，密室应声打开。

两边墙壁上的烛火灭了一半，大半部分被黑影覆盖。燕疏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跑到密道尽头。

跑动的风带起满室的画像，朝着他的方向掀起又落下。

燕疏点燃几盏烛火，瞬间室内亮如白昼。而他也看清这满室的画像，无论是背影还是侧脸全都是那个人。那个人确实与他相像，若是不仔细看恐怕真的以为是他。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尾有颗痣，而画像上那人虽也有痣，可那人的痣点在眉间，宛如神祇下凡。

他比不过他的。

燕疏无奈地笑了，这一刻他真真感受到或许卫黎真的把他当做替身。

那个人太美好太美好，而他，两个人从小不对付，就算现在解开误会又怎样，他也是看在他和那个人长相相似的份上。

呵，他怎么会真的喜欢他这样顽劣的人。

微风拂过，掀起一卷画卷落在地上。

燕疏弯腰捡起那幅画，余光瞥见那幅画上所画的人两颊一红，手中的画卷飞了出去。

这个卫黎竟如此如此……

画上交缠的两人完完整整落入他眼中，其中一个是卫黎，另一个眉心的痣异常明显。

一滴滚烫的泪滴砸在手背上，灼得人心难受。

原来卫黎和那人连这事都做过了，那为什么还要求娶他？真当他燕疏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真的以为有了赐婚就不能和离吗？

燕疏笑出声来，他不应该奢望，卫黎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

泪水划过眼下的泪痣，燕疏将那幅画收起。

就许他卫黎喜欢别人，不许他燕疏去找别人吗？既然卫黎心中没他，他又何必围着他转。

这幅画就是证据，他要好好保留。

别付出真心，燕疏告诉自己，他不爱他。

小凌子见自家主子眼圈红红地走出来，满眼担忧。

“无事，小凌子，从今天起，你家殿下黑化了！”

燕疏放声大笑，差点没把自己笑抽过去。

卫黎直到很晚才回来，刚进府就望见燕疏坐在院子里一脸痴痴地望着面前一群男人。

那些男人全都光着上半身，像是在给他展示什么。

“停！”

燕疏拍拍手，走到几人之间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一个个宽肩窄腰，手臂上青筋暴起，孔武有力。

“身材不错……”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被人从背后拦腰抱起。

尖叫声被卫黎那凌冽的眼神憋回去，只得愣愣地抱着他的脖子。卫黎甩给檀叶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卧房，檀叶抖了抖。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个的，衣裳呢，都不穿衣裳是吧？那下个月的月例减半？”

“老大冤枉啊，实在是殿下这样要求的，我们不敢违背……”

檀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傻啊，这种过分的要求能答应吗？你们的男德呢，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檀叶狠狠拉上一个人的衣裳，暗暗摸了一把。

殿下说得不错，身材确实不错。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檀叶猛地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摇出去，轻咳两声正正神色。

“既然都知道错了，那便下去领罚。下次若是再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殿下面前，别怪我不给你们求情！”

“是，老大！”

几人穿戴完毕，呼啦啦应声。

檀叶朝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领着这群人去了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