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此刻,他的院落里灯火通明,他以为这么晚了,周四已经睡了,没想到刚一踏进花厅的大门,就对上了一脸苦色的兰姨,“少爷,他从一进来就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我让老王做了饭给他端过来,他一口都没吃。”
江听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兰姨先去休息。
江听澜的目光落在坐在餐桌最末处的少年身上,他知道,从心理学的角度判断,周四选择坐在那个位置,是内心没有安全感的象征。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淡而温和的笑意,走近他,周四从他一进门就注视着他,见他走去,反而将头拧到了一边。
江听澜抽出一把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来,道:“在等我?”
周四的声音很冷淡:“自作多情。”
江听澜的视线扫过他面前那碗面条,那原本是一碗汤面,却因为吸干了汤汁而变得干燥膨胀,他动手搅了搅,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云吞面,王叔应该按照我的口味给你做了......不过,你喜欢吃什么呢?”
静默了几秒,周四才出声:“我不饿。”
江听澜道:“那就去睡觉吧,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周四没有动。
江听澜也不急,一只手撑着下颌,似乎做好了和他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看周四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又很想逗逗他,伸手,打算捏一下他的脸颊。
这一次,周四躲避的很及时,结束以后,用按捺着怒意的眼神注视江听澜,江听澜回之以微笑,也从椅子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他看了周四一眼,故意道:“不愿意去睡觉的人,只好彻夜待在这个客厅里了。”
说罢,转身向门口走去,不过,他故意将步子迈动的很慢,余光中看到周四跟上来了,才恢复了正常的步调。
江听澜抬脚走进自己的房间,周四紧随其后,江听澜转过身,装作惊讶的样子看他,周四却很坦然,江听澜见状也不再逗他,给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周四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浴室,在他沐浴的期间,江听澜已经换好了睡衣,因为过于疲惫,他挨着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一个肉色的身影,一秒清醒。
周四竟然什么也不/穿就站在他的床前,视线冰冷的注视着他。
江听澜想了一下,应该是他没有给周四准备衣服,正要下床去给他拿,忽然,周四靠了过来,两只手臂放在他的身侧,以一个极具侵略感的姿势压在了他的上方。
江听澜十分意外。
这是搞哪出?
眼前的少年头发还湿着,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是他所熟悉的沐浴露的清爽气味,他脸颊上还有打拳时不幸挂的彩,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野性的张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狼。
江听澜推了他一下,没有推动,无奈挑眉,“嗯?”了一声,尾音上挑。
周四脸上只有冷意,道:“你把我带来为的不就是这点事?”
“当然不是。”江听澜道,“我没有这种兴趣,你误会我了。”
周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很快就被不信任感取代了。
江听澜觉得自己要被他气笑了。
算了,他安慰自己,看样子周四多少有点一根筋,和他相处是需要时间的,要耐心,他对自己道。伸手去搬禁锢在自己身侧的手,拒绝的意图很明显。
终于推倒了身上的大山,江听澜头也不回的走到衣柜边,拿出一套崭新的睡衣,再度回到床边的时候,周四呆坐在那里,脸有点红。
这还是叛逆期的小孩子。江听澜想。
江听澜本打算直接把睡衣丢在他身边,想了想,俯身将睡衣递给他,周四很快就拿了过去。
江听澜看他穿好衣服,上衣的扣子却系了一半,便重新俯下身,给他系好扣子,他这个姿势居高临下,周四也许还在尴尬当中,一言不发任他操作。
江听澜道:“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周四看了他一眼,江听澜轻轻勾了一下唇,摸了摸他的下巴,像逗一只小狗,“不要把我想的太坏。”
周四的目光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傲沉静,他出声道:“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他这话一出口,江听澜有些怔,便见周四同样语气认真的说:“我听到你说的话了,你说你很久以前就见过我。”
“这样吗?”江听澜坐在他的身侧,脸上浮现出不自觉的笑意,声音很轻柔,“我在梦里见过你......一个有些惊悚的梦。”
周四没有刻意去注视他的眼睛,却也感受到江听澜说这话时脸上不自觉的破碎和温柔,让他不自禁就想伸手,至于想伸手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意识到自己这个古怪的想法,周四立刻蹙起了眉。
江听澜拍拍他的肩膀,“该睡觉了,隔壁房间里还有一张床,你去么?”
周四沉默着站起身,又看了江听澜一眼,离开了。
江听澜看着他的背影,多少有些无奈,又觉得周四是个很有趣的小孩,他想到了他脸红的样子。
不过,一想到周四之所以会有今天这番行动,江听澜的心情又有些糟糕。
他已经让人去查了周四之前的生活,除了知道他为了生计在拳场打比赛意外,还知道他出身羊街,是一名孤儿。
羊街,照津的凶杀案,十件有九件发生在羊街,那是一个贫穷而混乱的地方。
江听澜不敢想象周四以前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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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江听澜去隔壁的时候,看到周四还在睡,便没有打扰他,带上魏然,出发去荣生。
昨晚没有睡好,江听澜在车上眯了一会儿,睁眼的时候,他发现魏然正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江听澜道。
魏然道:“江总,傅秘说有话对您说,他想来见您。”
魏然嘴里的傅秘就是江听澜的前秘书傅南安。
听到他的名字,江听澜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他在重症病房里听到的那些声音。
江听澜的声音有些冷淡:“他已经不是我的秘书了,不用再喊他傅秘了。”
魏然说了声抱歉,江听澜看着他,道:“我知道你们两之间一直都有竞争,但是从我用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秘书,以后,要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魏然很郑重的点了一下头,片刻后,又欲言又止起来,“江总,我想知道傅南安他做错了什么......这样我以后也能规避。”
江听澜道:“做了不应该做的。”
听完这话,魏然也不再废话,将手里整理好的荣生的资料递了一份给江听澜,从老宅到荣生,一个城南一个城北,车程两小时,足够江听澜翻阅完这些资料。
等他下了车,站在这家企业前面的时候,一众早有耳闻的高管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他,唯二没来的两个人,一个负责公关部,一个负责市场部,据说都是江怀仁的心腹。
江听澜站在他们面前,也不故作姿态,很直白的狐假虎威,“各位好,是老爷子让我来看一趟的。”
高管们面面相觑一番,围着江听澜一番吹嘘,江听澜很早就在企业里历练,早已对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一群人说说笑笑进了公司,江听澜点名要先去市场部。
市场部的经理姓潘,听下面的人说去外省开会了,江听澜坐在会议室,让潘经理的秘书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以后,江听澜边翻报表边问话,他向来有一目十行的能力,翻得快,找问题找的也快。
一番话说完,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汗流浃背了,久久不能找到回应的话。
江听澜直接挂了电话,他并不想听他的回话,今天,他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找问题。
这边刚从市场部出来,那边公关部的刘经理已经迫不及待的露了面,江听澜看到他,就想到了他当初在重症监护室里听到的,江怀仁说过的话。
那时候,荣生制造的保健品出了问题,很多老年人及其子女在网络上联名,竞品公司也下了场,用公众舆论将荣生推到了风暴的中心,谁也没想到网络的力量那么可怕,很快,这件事直接影响了江氏集团的声誉,进而就是股价的浮动。
当时的药企并不由江听澜直接负责,他想尽办法打舆论战,还是躺在重症室里的时候,才听到江怀仁想用他堵悠悠众口的策略。
江听澜相信,这主意一定是江怀仁和他这位心腹刘经理共同的手笔。
江听澜坐在会议室里,刘经理或许是对他刚才在市场部那边的动作有所耳闻,此刻态度十分恭敬,亲自给他倒了茶水,然后呈上部门的业绩资料。
江听澜翻了两下,抬起头,笑容不达眼底。
“解释一下,怎么我拿到的流水和你这个上面的不太一样?”
江听澜将手里的文件夹轻轻一扔,说出的话语毫无温度,“这个媒体合作费是干什么用的?”
......
拒绝了高管们提议的饭局,江听澜坐上车,和魏然一道离开。
路上,魏然不解问他:“老板,您不是要接管荣生吗?今天这样做,会不会态度太强硬了,以后在里面不好发展自己的人。”
江听澜道:“这些人需要别人好吃好喝的骗着哄着才肯干活,不符合我的用人标准,回头,我会从集团那里调人过来。”说罢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略显疲惫。
魏然非常有眼色的问江听澜需不需要找人给他按摩,江听澜冲他笑了一下,说不用。
他还在惦记家里的狼崽。
想起周四,他又多问了魏然一句,“周四以前待过的那个福利院查的怎么样了?”
魏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家老板对这件的重视,忙说自己正打算亲自去一趟。
下车的时候,江听澜收到了一通电话,来自他的二叔江怀仁。
江听澜对这通电话已经有所料了,却没想到它来的这么迅疾。
他只是在荣生随便动作了一番,江怀仁就急了,看起来,一向老辣的他也不能很好的沉住气。
江听澜任手机震动了一会儿,没有接。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江怀仁发来的。
听澜,你溺水的事我已经调查到了一些情况,有时间吗?我们详谈。
看起来,江怀仁还想和他继续演戏。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江听澜都喜欢直截了当的行事,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
但是,面对他二叔这样狐狸式的人,有时候,他也得使用相同的方式回敬。
他给江怀仁发去消息,问他:什么情况?
消息刚发出去,他立刻收到了一通电话,是江怀仁打来的。
对方开门见山,言辞一如既往的恳切:“听澜,你溺水的事,可能和一个船工有关系。”
江听澜想到魏然的调查,心下已经了然江怀仁要说什么,无非是找一个替罪羊打消他的怀疑。
江听澜没有兴趣听他提这件事,他其实心里很清楚江怀仁之所以打来这一通电话,最主要还是为了荣生的事。
“二叔。”江听澜主动岔开话题,“今天我去荣生的事,是爷爷授意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道:“怎么提这件事?荣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是我手下那几个人做事不利,你做的对。”
江听澜不得不感慨江怀仁心思深沉,这种时候依然能以退为进。
“二叔不怪我就好。”江听澜淡声说。
那头的江怀仁像是笑了一下,非常大度:“当然,我毕竟是你的长辈,荣生的事,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尽管和他们提。”
江听澜无声摇头,对那头道:“二叔,我可不只是提意见,毕竟,做好荣生,是爷爷对我的期待。”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江听澜也不想再继续和他耗下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挂断电话。
看着眼前显示通话记录的手机屏幕,江听澜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在看到江怀仁这通电话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了很多问题,比如质问江听澜是什么时候对他开始动用心机的,是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吗?那曾经在他小的时候,江怀仁那些有如父亲的举动又算什么?
这些问题不止此刻浮现,在江听澜躺在病床上,听到江怀仁和齐铃璧商量用他的死去平息荣生造成的集团名誉危机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然而,江听澜也十分清楚,他的诘问在江怀仁这个老狐狸的面前,只能是又一次的示弱,这些问题对于江怀仁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江听澜掩去眼中流露的那一丝伤痛,他明白,他现在必须更加理性的对待周围的一切。
那冰冷的海水,那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无能为力感,他不想再体会了。
回到了家,他找了一圈没找到周四的人影,只有兰姨眼神躲闪的望着他,江听澜示意兰姨说话。
“刚才二太太来过了。”兰姨道。
“他和小周少爷起了冲突,等太太走了以后,小周少爷就跑了。”
“跑了?”江听澜眉心蹙起,看来以后,他得让周四寸步不离自己才行。
抱歉小宝们,因为前段时间比较忙,加上我读大纲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主线上的问题,所以对文章整体做了修改,目前人设是不变的,但是加了一个重生的设定,望见谅。目前小说也有一部分存稿啦,近期更新时间先不定,在之后申请榜单以后,会随榜单更新。v后会日更和加更。亲亲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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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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