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郁真醒来,这魂体就说这身体属于它。郁真没有记忆,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事到如今,他却有所怀疑。如果这躯体本就是魂体的,那它为何要改称“十四岁”?难道只是为了顺道将“假冒剑仙转世”的事情推干净?
且那时郁真初醒,对周遭世界并不熟悉,一度也对这副身体感到陌生。而如今五年已过,若说这身体不是他的,他却是不能相信。
郁真的沉默在众人眼里变成心虚的表现。老者十分满意现在的局面,开口便要审判郁真,却不想又听到他开口。
“你为何不直接发誓,这个身体是你的?”郁真心有疑惑,便脱口而出。
魂体本觉胜利在望,却被他问得一怔,转而怒道:“我为何要发誓...”
可它的话又被郁真打断,“不如我们一起发誓,看看谁会神形俱灭。”
魂体盯着郁真坦然的模样,心中疑惑不解。自己确实知道这个身体无主,可他不过一个孤魂野鬼,怎么敢跟自己一起发誓?
郁真的想法则简单很多,若他真的占用了他人身体,那神形俱灭也是应当。但他总觉得魂体在撒谎,与其玩无休止的文字游戏,不如直接对赌。
“你是不敢发誓吗?”郁真重新夺回主导权,冷冷望着天上的魂体。
魂体刚要怒而发誓,却又犹豫起来。即使自己占用这副身体长达十八年,它不能保证天道会判定这副无主身体是自己的。它心头一转,朝郁真怒道:“要发誓就你先来!你必须发誓这副身体是你原生的!”
此话一出,魂体简直要折服于自己的智慧。从之前几次来看,郁真根本不知道“原生身体”和“身体”的区别。自己虽然不能确定天道如何判断“身体”归属,但却能确定这不是郁真的“原生身体”,因为早在自己发现这副躯体时,它就已经是无主的了!
此刻郁真只要敢发誓,那么天道会即刻令其神形俱灭,到时又何须自己再发誓!
“我以灵魂发誓,这副身体是我原生的。”
魂体上蹿下跳,兴奋地等待郁真神形俱灭,却见他平平淡淡地念出誓言,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刻它震惊了。它上望天,下看地,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要找出那本应该将郁真劈死却滞后的天雷。
然而又过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郁真完完整整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看它笑话。
魂体彻底崩溃了,它不再压制怨力,直冲郁真而去,抓着他的衣领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我二十三年前找到身体时,里面明明没有灵魂!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在这个身体里呆了十八年!你凭什么突然冒出来!我恨你!我恨你!你把身体还给我!”
经过长久的消耗,魂体早就无法控制理智,此时一鼓作气将真相说出,却让郁真恍然大悟。原来鸠占鹊巢的另有其鬼,原来这本就是他的身体。
郁真不再忍耐,一把按住魂体的脸,右手抽剑欲将它就地诛杀。然而就在此刻,他按住魂体的手掌突然发出夺目的金光。魂体被这金光刺激,发出震耳欲聋的尖锐惨叫,立即向后逃窜。
却不想林均早已等候在侧,几步之间便拦住魂体的去路。
魂体一早见他维护郁真,此时恨他颇深,但它的怨力在急速消散,已经无法突破林均的围挡。转而要向老者求救,却发现他早就跑路。自己以五十年怨力请他坐镇,此人竟临阵脱逃!
魂体胸中怒意滔天,恨不能将在场之人全部杀死,却无法阻止不断消逝怨力,也无法抵抗郁真全力挥下的长剑,只能在恨意中化为灰烬。
众人也终于明白,原来郁真并不是突然改变,而是十八岁前一直被占据身体。而那魂体不仅占用他的身体,甚至还以他的名义假冒剑仙转世。
“我就说不可能是一个人!”一男子拍着同伴的肩膀,细数着自己发现的疑点。
“你什么时候说了...”
此类对话比比皆是,然而中断的仪式还要继续。指引弟子安抚下躁动的人群,询问郁真要选择哪个门派。
郁真记得自己的承诺,没有丝毫犹豫,“华严门。”
这回答令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再度喧闹起来,纷纷发出疑惑的声响。林均也是一怔,见郁真神色认真,只能放下失望的心情。华严门在排名上虽不及青霄门出色,但也是第三域三大剑峰之一。
话既出口,就不可能改变。郁真当着众人的面,选择进入华严门。虽然令许多人不解,但终究是个人选择,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林均虽然失望,但也只能目送郁真离开。他作为青霄门代表弟子,还需安排入门弟子的后续事宜。可当他忙完之后,却发现郁真并未离开,而是在一旁等待自己。
失落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林均快步走上前去。走到一半,又怕显得不稳重,连忙慢下脚步。
“林师兄”,郁真先行招呼他。
“…郁公子。”
郁真面容俊朗,鼻梁高直,不笑时眉骨微微遮住双眼,显得有些神色冷淡。而此时他面色柔和,嘴角也微微勾起,抬头望向林均,倒显得面容稚嫩。
林均与郁真对视一眼,即刻避开目光,摸着鼻梁道:“恭喜你进入华严门。”
郁真见林均脸又微微发红,料想这位师兄真是腼腆,便主动开口,“林师兄可有空来我家喝茶?之前只是口头道谢,还未报你相护之恩。”
林均正苦于下句该说什么,听到郁真主动邀请,心中一喜,忙不迭答应。
可二人进屋刚聊一会儿,郁真便发觉自己判断失误,这位林师兄不但称不上腼腆人,甚至可以说是自来熟。他先是宽慰自己不必理会他人言语,又问自己衣食住行可有欠缺。中途想到自己将要进入华严门,又嘱咐自己不必担心,若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他。
郁真被一连串的关心打得头蒙,对前面的问题一一答过,不过他对华严门倒确实好奇,便问道,“华严门到底是怎样的门派。”
林均稍愣一下,没想到他不知华严门,又想起他没有十八年的记忆,忍下心中关切之情,答道,“华严门在中部方州,以剑道见长,与青霄门和藏剑门各成一派。其开山掌门为“阁老”尹圣澜,门派中建有九层藏书宝塔,藏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黄金宝卷,有时神霄剑宗都需要来此借阅藏书。”
说罢见郁真若有所思,犹豫片刻道:“我听闻...你在这里受了不少苦,你如今身体还好吗?”
郁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摇摇头道:“传言而已,这五年还算清静。”
“你脸颊的伤也是他们做的吗?”
那道细疤颜色偏淡,远看并不明显。如今面对面坐着,林均才发现这道疤自颧骨下沿至下巴,可以料想施暴者是如何歹毒,几乎想要割掉他半张脸。
郁真倒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道寻常的伤疤,“他喜爱宣明真人,朝我撒气罢了。”
林均听到此话脸色微沉,“说到底,此事与宣明真人也不是毫无关系。”
郁真倒是惊讶,他以为全天下的剑修都以宣明为偶像,“你不喜欢他吗?”
“我与他从未见过,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觉得他徒有其名,竟连附身魂体都未能察觉”,林均不知自己何来这样大的怒意,“之后你遭遇这些,若说是他授意,也不无可能。”
林均说了一通,看到郁真惊讶的表情,才知自己说得过分,红着脸说自己失言。
郁真知道他为自己抱不平,此时白即恰好醒来,哼哼唧唧地蹭到郁真脚边。
郁真一听便知它饿了,从厨房里拿了羊奶和生肉火腿,又将它抱到桌子上。白即一闻奶香便走不动道,一头扎进饭盆里。好在郁真帮它扶着,这才没变成“豹撞奶”。
林均见这小兽眼盲身残,动了恻隐之心,询问郁真可有找人医治。听闻白即是先天病症时,林均思索一番,想起六御门弟子孙如青对此类病症颇有研究,便主动提及帮白即诊治。
白即的病症本就是郁真心头一大难事,如今有机会医治,连忙谢过他。
第二天一早,林均便带着一名青衣弟子前来。
郁真将二人请进门来,却见那名弟子时而盯着自己,时而看看林均,又喃喃道:“我说怎么大早上把我拽起来...”
郁真作息较晚,林均二人来时他刚刚洗漱,还未扎发。此时墨色长发懒懒地搭在肩上,林均眼神飘忽不定,听到孙如青说话立马打断他,“这位是六御门灵药峰弟子孙如青。”
此时白即还未醒,郁真只能先请二人稍作片刻。等到白即终于睡饱,他才将其抱到二人面前。
白即软软地趴在郁真手中打着哈欠,完全不想理会生人。感觉孙如青要摸自己,立即故作凶态,朝他哈气,结果被郁真一把捏住嘴巴。
郁真警告地捏了它一下,又朝孙如青歉意一笑。
孙如青倒不在意,他们做兽医的什么凶兽没见过,不过是只小毛咪装凶罢了。然而,等他准备用灵力探入白即的体内时,意外却突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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