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他是那么说的，就算爱德蒙跟他共同化龙争斗，他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在爱德蒙耳边说，他们撞上峡谷，撞上悬崖，再落到河里。

爱德蒙从河里起身，他不断咳嗽着，手和脸上全是血，他擦了擦嘴角，看着杰拉尔德说：“你疯了。”

杰拉尔德的异色瞳已经变成了纯金的龙瞳，他把他的血肉献祭给恶魔。只剩下灵魂。他们决战。

杰拉尔德说：“你没必要替人类辩护，我要让那座王国毁灭，在废墟上建立新的王国。”

爱德蒙笑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你还是把自己当人类看，否则你不会这么在意他们对你的看法。”

杰拉尔德被诬陷，最喜欢的孩子的人成了虐童弑婴的杀人犯，他没法接受这样的变化，只有孩子们接受他，但仍有人要去诬陷他，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想报复他们，他杀的人不够多，他要尽兴才够，他得变成他们眼中十恶不赦的犯人。

爱德蒙说：“为什么还不加入魔族，还不放弃他们呢？”他很不解，他觉得杰拉尔德是疯了才会杀人，他是疯了才会把血肉献祭恶魔。他现在在人类的土地上大开杀戒，只是泄愤而已，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来到魔族，他不愿意变成魔族。魔族只论力量强弱，谁也不会因为他的异色瞳说他像怪物，谁也不会怀疑他虐童。

杰拉尔德说：“我爱你。”他最后还是那么说的，他这一句话从最开始就说过，爱德蒙应允了他无数遍，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还要说一遍又一遍。

杰拉尔德用灵魂做了契约，他夺走了爱德蒙的心脏，爱德蒙捂着胸口，惊讶地看着杰拉尔德，杰拉尔德不可能成为魔王，但是他要走了爱德蒙的心。

杰拉尔德说：“这样就是用全部的时间交换，用全部的生命去爱了。”

爱德蒙将会被封印到黑暗里去，他们的契约形成，直到新的杰拉尔德出世。杰拉尔德还有一夜的时间，天亮就会像灰姑娘的魔法到了末尾的钟声，他会被回收灵魂，他的血肉献给恶魔，他的名字无人知晓。

他又变成了龙，他在河里清洗着自己，把自己甩干，他飞到魔王城，他老去那里，那里只有爱德蒙和一屋子的书，一屋子的宝藏。

他叼着钻石做的心脏，打开金光闪闪的房间，他找到了一个空箱子，把心脏放在里面，上了锁，他走到爱德蒙的房间，很大的床，够一只龙躺在上面，他还是龙形，他把箱子放到枕头底下，挨着睡着了，到了黎明，就可以迎来一个新的故事了。他在睡梦中恍恍惚惚梦到了过往，旧时的日子，他听见爱德蒙说你怎么睡着了？再往后，记忆就不清楚了。

杰拉尔德。

“杰拉尔德。”

塞西莉亚笑嘻嘻地，看着杰拉尔德，杰拉尔德睡在大树底下，现在是一个艳阳天，只有树可以遮阳。

塞西莉亚说：“天气很美哦。”

杰拉尔德说：“是……去城内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想见到爱德蒙，再快一点，那是第一个说喜欢自己的人。

他捂着脸重新在草地上躺倒，低声跟塞西莉亚说：“爱德蒙说喜欢我诶。”他在草地上翻滚一圈，这是他能做的唯一感到喜乐的方法。塞西莉亚跟着坐在他身旁，点点头，思索着说：“嗯，可是你不算魔族吧，爱德蒙只会把你当人类看。”

杰拉尔德说：“不会的，爱德蒙没有那么狭隘，他说了他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事情就那么简单，还能复杂到哪里去呢？”

塞西莉亚笑笑，抱着膝盖，看着草地，她说：“是哦，爱德蒙肯定很喜欢你！”她附和杰拉尔德说。

又只剩下杰拉尔德一人。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到了城内，被士兵询问了无数次，他紧张地又说不好话，但是他们没有太为难杰拉尔德，杰拉尔德的眼睛也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他到了城里，看到谁都想帮一下，但是他的力量惊人，比别人都大得多，他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力量，他无声地干些粗活，说自己是天赋。

很快就有人介绍他去当服务生，他想说不合适，不字却说得很轻被人听成了合适，他不好意思拒绝，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他只能当服务生，他端盘子就要控制力道，不能让盘子破碎一次，也不能让盘子倾倒一次。他觉得好难，他去洗盘子，然后听见阔别已久的声音，直觉告诉他是爱德蒙，那是青年的音色，很低也很特别。他洗盘子洗的很激动，不小心弄碎一个，被后厨骂了很久，他不断地道歉，求后厨让他回去端盘子，他就一定要端到爱德蒙在的位置，爱德蒙在二楼，懒懒地在看墙上的诗，他的桌上是红酒和牛肉，红酒的瓶子空了，他要端上去新的酒，他给爱德蒙倒入杯子里，他倒的时候特别抖，因为他想跟爱德蒙说话，他想知道爱德蒙还认不认得他，他一激动酒就洒出来，爱德蒙说：“坐下吧。”

杰拉尔德说：“我……他……您？您……”他换了好几个人称。

爱德蒙说：“我记得你，你说过你喜欢我。”

杰拉尔德颤抖着坐下，他用布去擦洒出来的红酒。爱德蒙说：“你们人类的诗很有意思。”

杰拉尔德知道他在看墙上的诗，杰拉尔德低下头说：“我看不懂……我不识字。”

爱德蒙觉得很新奇，他以为每个人类都应该认识自己的文字，他给杰拉尔德读：

“One word is too often profaned

For me to profane it,One feeling too falsely distain\'d,

For thee to distain it;One hope is too like despair

For prudence to smother,And pity from thee more dear

Than that from another.l can not give what men call love:

But wilt thou accept notThe worship the heart lifts above

And the heavens reject not,

And the desire of the moth for the star,

Of the nigth for the morrow

The devotion to something afar

From the sphere of our sorrow.*注1

（有一个字经常被人亵渎，我不会再来亵渎

有一种感情被人假意鄙薄你也不会再来鄙薄。有一种希望太似绝望;何须再加提防!

你的怜悯之情无人能比,温暖着我的心。

我不能给你人们所称的爱情，但不知你能否接受

这颗心对你的仰慕之情，连上天也不会拒绝。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这种思慕之情，

早已跳出了人间的苦境。）”

杰拉尔德说：“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

爱德蒙说：“很有意思呢。”

杰拉尔德说：“爱德蒙，来到这里的感觉好吗？”

爱德蒙看了看四周，说：“无聊就来一下，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他说：“人类为什么要跟龙抢东西，我也喜欢金币和宝石。”

杰拉尔德说：“嗯，我也不知道。”

爱德蒙说：“你呢？”

杰拉尔德来到城内只是为了爱德蒙，他和爱德蒙的目的截然不同，他说：“不知道这里招不招勇者……”

爱德蒙说：“你对勇者有兴趣啊。”

杰拉尔德说：“当了勇者就可以，跟爱德蒙对打了吧？”

爱德蒙说：“为什么一定要当勇者才能挑战我呢？你不是也没关系，你本来就有一半的魔族血统，我很乐意迎战。”他喝杯子里的酒。

杰拉尔德说：“不行，那样没有人类的感觉……我想像个人类一样。”

爱德蒙说：“那，好吧。”

注1：雪莱的爱情诗。

杰拉尔德是个悲剧人物，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因为爱德蒙对人类和魔族的爱情没有概念，他们之间也有很多误会。就像维维安说的，杰拉尔德最后是那样睡的一夜，他也是龙，他也会把他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锁起来，他只有那么一夜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夜，他选择跟爱德蒙的心脏共眠。他一直很喜欢爱德蒙，只是用错了方法。我非常喜欢写一些配角的故事，这次就写到这里，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后续。

至于维维安和爱德蒙……因为正文是个童话故事，我也只会写童话，主人公长大了就不再是童话故事，所以我不会写维维安和爱德蒙后续如何，不过他们一定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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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番外一：杰拉尔德